一桶桶藥湯傾瀉進浴池，水汽夾雜濃濃的藥香氤氳了整個堂間。思哲側耳，臥室裏一片寂靜，他遲疑了下，瞧向熱氣騰騰的池子，心道水溫調的高，過會兒再用最適宜。

  纏綿淫雨終於停在昨日傍晚，晨光透過雲層柔柔地鋪灑下來，花木草間晶瑩的朝露與它相觸，折射出璀璨光芒，竟比精心雕琢的鑽石形狀還要來的多樣且炫目。

  目光穿過雕花窗扇，入眼繁花成綴，落英繽紛。這垂絲海棠花樹是他們來此初始,玄清帝君親手栽植，輔以靈力，不出十日便已花開滿園。兩年多以來，常敗常開，常開常敗，總是花期。

  思諾在垂絲海棠樹下挖出一個個土坑。前日晨時，玄清帝君抱夙千凡從寒潭回來，他們驚喜的發現她周身肉眼可見的怨氣已然散盡。思諾心裏激動，連覺都睡不著，兩天多搗鼓出幾十品類的新酒，正將它們向滿園的垂絲海棠樹下埋。

  湯池裏水汽漸漸稀薄，思哲走出堂間，來到寢室的屏風前道：“帝君，藥湯溫度恰好，可要思諾進來伺候？”

  稍頓片刻，屏風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一片藍色衣角從屏風側飄出，隨即便見玄清抱了隻著中衣的夙千凡從他麵前徑直走過，淡淡道：“我來。”

  思哲垂眸，關好一扇扇窗，合上房門，瞧見濕漉漉的青石小徑被雨水洗的發亮，道旁草木蒼翠，花樹絢爛，青草與花香糅合著空氣，清淡雅致，偶有幾聲鳥鳴空穀傳音，世界安靜的、幹淨的可愛。

  思諾埋好酒壇，攤著兩隻滿是汙泥的手，用胳膊肘子倒了他一下，伸著脖子往屋裏瞅，壓低聲音道：“真的不要我伺候嗎？”不滿的撇撇嘴：“大小姐是我們的主兒，又不是他的主兒，憑什麽不要我們在身邊伺候，”又怒氣衝衝道：“太過分了，兩年多了，天天霸著，你說是不是很過分？”

  思哲離她的髒手稍稍遠了遠，記起一則傳聞，說玄清做天君時，他座下幾位早有逆反之心的將領與魔族暗中勾結，趁他不在關押了尚為天妃的問天無月。他的隨侍仙官不顧性命相救，結果玄清秋後清算，這位隨侍仙官也沒能幸免，給扔進了星宿閣領個閑差養老，至今還在那兒。

  甚有好事者分析，當日無極宮去營救的何止一個隨侍仙官，為何旁的領了賞，單單發配了他。定與他平日裏對天妃多加照拂，玄清早就醋了。

  他當時聽了，隻覺可笑，想那一心安放三界安危的玄清天君怎會如此不合大體、小肚雞腸。

  而今，本尊就在眼前，他終於感知自己對他的誤解頗深。找個由頭發配算什麽，依他如今半點不再含蓄的性子，不找由頭，直接發配都不是稀奇事兒。

  為了避免落得那位隨侍仙官的下場，思哲離還在嘟嘟囔囔抱怨的思諾又遠了幾步道：“今日天氣好，你把亭子收拾出來，煮上茶，待主泡完藥浴，抱出來在外麵躺一躺，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