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的，她看了他一眼。

  玄清這次看清，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與落給問天君的眼神其實不同。垂絲海棠樹下，有震愣、有委屈，而今日兩次看他，更像是下屬詢問主人意見。

  他心裏生出不快，這種情緒很微妙，以前從未有過。就像無極宮寢宮後的垂絲海棠如火如荼與西天霞光映紅半邊天光的光景年年都有，他卻未曾一次將那景與一個女人想到一處般。

  衣袖卷起，玉骨冰肌光色瑩瑩，她手握長劍，一劍砍下，血流如注，比薑無媚的傷口重出兩倍不止。玄清心中微一緊，問愣了神的仙官：“既是煉出來的兵器，可會疼？”

  仙官恭敬揖禮道：“雖無七情六欲但六識……”

  她似是無知無覺，稚嫩卻略帶英氣的眉都沒皺一下，撩下衣袖，拿起長劍，走到角落，麵壁思過。

  仙官勉強把話接完，卻接的不那麽肯定，添了個猶疑的詞：“俱全吧？”

  薑無媚生來便是手心裏、心尖兒上的寵，長大後模樣又嬌媚。凡是美的，大約人心皆向之，故而她一向自信且驕傲。

  仗著這份自信與驕傲，無極宮她進的很張揚。玄清自認是個有格局、有風度的神仙，反正因著公事，這無極宮中來來往往，多幾個腳印，並不是什麽值得他上心的。

  然而看在薑無媚和旁的眼中，便不是這麽個意味。畢竟他大齡未娶，且在無極宮裏晃的這般自在的不過一個。私下暗暗揣測，不久將來無極宮有望迎來它的女主人。

  八卦這種東西，有嘴便如東風，一夜花開滿園。

  再者，八卦的另一位始終未曾開口否過，這就有種無言的默契了。

  無極宮上下很給薑無媚幾份薄麵，這便令她更有了女主人的底氣，指著站在角落思過的問天無月嗬斥：“區區賤婢，如此不懂規矩，依本公主看，挫骨揚灰尚不為過。”

  仙官想起前日隨手給問天無月一顆桃子，她呆呆接住，今日他來時，被冒著颯颯寒氣的她攔住，塞了一盤桃子的景象來。

  多麽知恩圖報的姑娘啊！他心生不忍道：“她心智不如常人，請公主息怒，待她麵壁結束，不敢勞煩天帝費心，在下親自教導。”

  提起玄清，本想著現在無極宮書房，問天無月再如何，也是玄清身邊的，既然天帝未發話，薑無媚總會收斂些。

  不曾想薑無媚直接扯過問天無月，丟在玄清麵前，眼見一巴掌落下，卻被問天無月一把抓住丟開。

  她站起身，望著薑無媚，一字一頓道：“君哥哥說，有人打我，我便還手，無論行在何處，此舉天經地義。你打不過我，向旁人告狀，此為狗仗人勢！”

  薑無媚氣的渾身顫抖，仙官稍稍往問天無月身側挪了挪，玄清挑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他立馬站好，眼觀鼻鼻觀心。

  問天無月蹲身，盯著玄清的眼睛，又一字一頓道：“潤叔父讓我跟在你身邊，你便是我的主，你可用我，可殺我，獨獨不可辱我！”

  說罷，她拔開劍鞘，將長劍塞進他手裏，不躲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