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裏漸漸暗沉下來，夙千玥突然覺得對自己的這一生沒有了任何期待。或許曾經期待過、掙紮過、反抗過，但太過艱難，反倒衝散了得到時的喜悅。

  望著蕭靖宸，她心口梗的難受，多少年了，這人總是她唯一的不甘。

  夙瀧、趙心語也好，魏心語也罷，果然緣分就是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她唇角牽起一絲苦笑道：“我師傅他有位心愛的女子。”

  蕭靖宸望著她難過的表情，有多少次覺得兩人之間明明很近，可這一刻才發現遠的觸都觸不到：“……”

  夙千玥平複了一瞬，繼續道：“不知為何，突然有一日那女子轉身嫁了旁人。

  再後來沒過多久，靈池淵海暴動，師傅趁著夜晚悄無聲息的跳了下去，恰好那晚我睡不著，想著就算要壓製，也該是我下去。

  他把我扔了出來，我隻扯出他半個魂體。

  在火燒蒼山前，關於師傅，我的記憶是全的，時常記起那夜，偶爾忍不住想，他跳下去的原因裏是不是也有對心愛女人求而不得的絕望。”

  蕭靖宸：“……”

  夙千玥牽起一絲笑意道：“你知道那女子是誰嗎？”她又自顧自答道：“就是你那位表妹靳若瀾。”

  “你愛他。”蕭靖宸雖在問，用的卻是肯定語氣。

  “誰知道呢？”夙千玥道：“我隻記得，她出嫁後不久，便傳出我因與她爭奪師傅，以靈域玥主之命，將她嫁了的傳言。”

  她驀然苦笑：“可知我向來沒用玥主令做過這等事。倘若師傅真心喜歡，我又怎會如此作為，教他後半生都不能快活。”

  蕭靖宸又想起前幾日做的夢來，夢裏靳若瀾一席湖藍色長袍，滿臉淚痕，悲戚而又憤怒的指著他道：“你竟為了她，將我嫁出去，玄清，玄清，你明知我深愛於你，你竟，你竟狠心至此！

  玄清，她無心無情，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心中一陣抽疼，蕭靖宸慢慢撫上心口位置，終究不敢承認自己就是玄清。若真是，明明是他千方百計相護的人，卻累她為了救“他”出靈池淵海受盡苦痛。

  連日來的裝傻扮萌、虛以為蛇，夙千玥心裏特沒勁兒，仿佛這一生最多的時間都用來與人較量心思了。她想她是真的累了，但憋在心底多年的話，如現在不說，恐怕日後也沒機會了，轉頭向蕭靖宸道：“如果，我說如果啊，你不愛的人趁著你什麽都不知，把你留在身邊，還讓你愛上了她，等所有事情都回歸的時候，你會怎樣，會不會厭惡她，會不會覺得惡心。”

  蕭靖宸：“我不會。”

  夙千玥：“不會？”

  蕭靖宸：“我愛人隻有一個。”

  夙千玥：“……那如果呢？”

  蕭靖宸：“沒有如果。”

  夙千玥苦澀一笑道：“……說真的，倘若被厭惡了，我肯定會覺得很痛，可相較於他愛了再次失去，我又寧願他厭惡。

  畢竟，這世上多是求不得，非所願。若能圓滿，我還是想有人能在他身邊噓寒問暖，陪他看四時風物，不至於長長的一生都在孤寂落寞中度過。”

  蕭靖宸眸色微暗：“……”她這一生很孤寂很落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