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卿夜說的風輕雲淡，然而其中驚險與諸般苦痛，於夙千凡這個當事人而言，“刻骨銘心”四字，怕是也不足以道出一二。

  淩薇想起，據記載，上古九萬八千六百四十年秋，玥主強行關閉靈域之門，此後三界六道，鮮有修煉入道成仙者。甚至草木百獸等靈微者，四時之中，唯有一時，可從睡眠中蘇醒。

  但史上並未記載，為何玥主會來此一舉，亦未曾提及靈域有損之事。

  她生的晚，史事曾對她而言隻是煩人的課業，當日讀到此處，也不過覺得玥主此人實在任性，並不認為有何值得深究的，卻不想，其間還有如此隱情。

  “主，玥主強行關閉靈域，便是因為靈域受了重創嗎？”淩薇問。

  “是，也不盡是。”黎卿夜聲音裏帶了些莫名的歎息：“阿玥這人啊……”

  淩薇敏銳感覺到黎卿夜周身猛地散發出戾氣，她心中諸般疑惑頓時散盡，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低眉順眼候命。

  黎卿夜突然看見記憶中的夙千凡出現在他眼前，無論何時，她的身總堅貞不屈，她的眼總澄澈坦蕩，他生理上不自主泛起一抹激動的電流，然而，他的手剛及半空，那纖影卻瞬間消失。

  他收回手，垂眸，上眼皮裹了大半眼球，瞥見淩薇如此低微姿態，頓覺無趣。周身再無絲毫情緒，淡淡道：“阿玥向來禮讓三分，三分到，若還有人不識趣，結局自然如那幾位先後隕落的上古尊神。”

  淩薇察覺黎卿夜終於恢複了往時正常，這才鬆了口氣，問：“主的意思是，如今玥主三分禮讓已到？”

  “祭壇殞命，蒼山投胎，凡塵刨心，三分自然到了。”黎卿夜起身，大拇指摩挲著袖口的並蒂蓮：“去查今晚都有哪些人參與了?”

  “屬下需安排人護夙家人嗎？”

  “……他們活著，隻會是阿玥的拖累。”

  “是。”

  直到退出大門外，淩薇才深深呼出一口氣。

  雖說黎卿夜是她的表哥，待她自與旁人有所不同。甚至家人派她到他身邊，便有聯姻的想法。可現在，她隻覺得，能熬完與這個瘋子的十年主仆之約，便已要了她的命。一輩子朝夕相對，簡直太可怕了！

  她慶幸，還好自己愛上的不是黎卿夜，黎卿夜愛上的也並非她。

  否則，黎卿夜這般，愛一個人，便要對方一無所有。如此愛法，她可承受不起。

  不，應該說，沒有誰能承受的起。

  她仰頭望了眼黑漆漆的天，有些可憐被愛的夙千凡，更對不會愛人的黎卿夜打骨子裏感到恐懼和同情。

  風在耳邊呼嘯，淩薇從電線掠上屋頂，從屋頂落入林木時，又不自主的向被遮了半邊的月亮瞥了眼，然而，那條救過她的白狼的影子依舊沒出現在月亮麵前。

  嗷……嗚……

  狼嘯，先是一聲，緊接著此起彼伏。

  淩薇的心突然跳的厲害，她能感覺到，那聲音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那頭白狼發出的。循著聲音，她腳下速度加快，幾個跳躍，便落在了狼嘯源頭。

  火光滔天，上百頭狼正與密密麻麻的人搏鬥，地上斷臂殘肢。

  淩薇長這麽大，還從沒見過如此慘狀，她一個沒站穩，差點從屋頂上掉下去，幸好被同伴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