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棋子發出清脆的聲響，回音在空曠的石廳裏上下左右回旋。

  孟若覺得那一下一下聲音的回旋點都擊打在他心尖最柔嫩的地方。

  他坐立難安，一對眼珠子偷偷瞥瞥自家舅舅羅酆鬼帝，又默默掃掃表弟蕭靖宸。

  父子兩人明明是在下棋，卻把這氛圍搞得決鬥一般的緊張、僵硬，讓他這個原本來湊熱鬧的，連正常呼吸的頻率與幅度都得極力壓抑。

  他覺得自己此刻繃的骨頭如這頂梁的石柱般僵直，血凝肉固。

  孟若很想找個機會退出去，或者偷偷溜出去也行。

  可是，他終究還是惦記著聖靈元君青玄子的神骨，而現在，這副神骨在蕭靖宸身體裏。

  好在這神骨現在雖然溶進了他的身體，但並未與他神魂合一，倒還容易剝離。

  隻是蕭靖宸現在是人身肉體，如果硬生生剝離，勢必會很痛苦。

  孟若又偷偷看了眼自家舅舅，暗暗思忖他會不會允許他這麽做。

  可轉眼一想到，蕭靖宸很可能是將來要被自家舅舅作為祭品的存在，孟若心中的那點兒不確定頓時煙消雲散。

  而且，就憑著羅酆鬼帝對他勝過對親兒子蕭靖宸的喜愛，孟若突然覺得底氣很足。

  他恃寵而驕的戳破了這能將人壓抑到忘川河下的氛圍。拉了拉羅酆鬼帝的衣袖，語氣中帶些討好：“舅舅！”

  羅酆落下手中一子後，轉頭看了眼孟若期待的小眼神，麵上的嚴厲像破裂了的冰麵，溢出些慈愛。

  孟若見狀更加誌得意滿了，他抬了抬下巴驕傲的看著蕭靖宸，炫耀的模樣像個傻子。

  蕭靖宸抬眸，目光平靜，揮動左胳膊，在孟若還在耀武揚威時，動作極有章法的將他一掌揮出石廳，直直落入九十九層下的血黃色忘川河水裏。

  除了濺起的巨大水花驚擾了一眾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孟若甚至連個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羅酆的神色中出現幾分詫異。

  對於蕭靖宸這個兒子，羅酆鬼帝自認為還是有幾分了解的，雖狠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對不觸及他底線的事，從來懶的理會，更別說這無所謂的挑釁。

  如此改變？

  羅酆微微蹙眉，又落下一子，目光帶著毅然的威懾：“她已經找到兩顆珠子了？”

  “是。”

  看著蕭靖宸神色微動，羅酆鬼帝稍顯心寬。

  他最厭惡事情超出他的掌控，尤其是眼前這個不服管的兒子正在為他所做之事。

  “派出去找聖靈小兒下落的人，回報所有線索指向你，你如何說？”

  蕭靖宸放下棋子，抬頭，幽暗深邃的眸望著神色莫辨的羅酆鬼帝，神色中閃現出一絲落寞：“我能騙過所有人，為何還是騙不過她？”

  這副神情羅酆鬼帝熟悉的很。

  “父親，孩兒喜歡上了一女子，孩兒知道，孩兒本不該，可孩兒還是喜歡上了！”

  那是他們好不容易抓住玥主送上祭壇的前一夜，他喝醉了酒，唯一一次對他這個做父親的吐露過的真心話。

  距離現在已近萬年。

  “她不信你？”羅酆半信半疑，據他掌握的消息，蕭靖宸明明已經取得了她部分信任。

  “她想容熙的時候，會當我是他，可我容貌、舉止無不模仿青玄子。”

  他的兒子是何等驕傲的人，竟連被當做替代品都能容忍，這讓羅酆覺得既生氣，又放心。

  生氣是因為，如此情根深重的蕭靖宸不無為了夙千凡和他對著幹的可能性。放心是因為，他不會做傷害夙千凡的事情，這就說明捏住夙千凡的軟肋，等同於能讓他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