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和甘衝的對話，大概發生在距離陵峻市千裏之外的洪張市。

  對於這一切，東南大天坑裏的眾妖一無所知。

  霧當和秋槐，對於團團大主席的迷茫發問，隻能保持沉默。

  連團團大主席都搞不清楚的事情，他們又能夠提供什麽方向，什麽建議？

  不發出誤導的聲音，幾乎就是他們能夠做的全部事情了。

  師信然心情跟霧當秋槐的一般無二，但他的經曆畢竟不同，在一瞬間便想到了自己來的目的。

  想到了青雲。

  “團團主席，我有話說！”

  想到這裏，師信然便鼓起勇氣說道。

  青雲的話多半是靠譜的，但不知道對於妖怪還管用不管用。

  “你說吧，我聽著呢！”

  即便是處於迷茫狀態下的團團主席，也是和藹可親，從來不會忽略任何一個妖怪的要求。

  秋槐瞪了師信然一眼，但是沒有說話。

  師信然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其實事情的發生，並不是你們想象得那樣。在大概兩個月前，曲山忽然來了一個人類……”

  青雲在他離開之前，給出的一個建議便是：說實話！

  實話是世界上最難以戳穿的謊言，坦誠則是世界上最鋒銳的武器，無堅不摧的那種。

  師信然索性老老實實，完完整整將曲山和直山發生的事情全部講了一遍，包括後來和青雲的相遇，青雲的主張，南山門的成立，對於洪張市的襲擊，挑釁七寶山，圖謀丘湖妖盟……

  說著說著，師信然自己也不由得驚訝：原來這麽短的時間，他們居然做了這麽多事情！

  隨便哪一件事情，都是能讓群妖震驚，更何況是連續若幹件！

  霧當和秋槐臉上表情原本還帶有一絲不屑和不耐煩，但隨後轉為了驚愕，轉為了畏懼，轉為了擔憂，團團主席更是難得的站起身來，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在三妖麵前來回踱步。

  主席的神色有些複雜。

  師信然一口氣說完，暢快之餘，還有些後怕，偷瞄團團主席的表情。

  “團團主席……”他訥訥地喊了一句。

  “你別說話，讓我再想想。”團團主席一抬手，阻止了他。

  霧當和秋槐本想插嘴的，但看到此景，立刻閉上了嘴，隻是望著師信然的神色有些古怪。

  如果眼前的金丹期小妖怪不說話，誰能知道他背後經曆了這麽多事情？誰能知道實際上他背後站著的，居然是一個人類？

  一個人類，居然能夠在妖怪和修仙者之間遊刃有餘地立足？

  兩妖隻覺得匪夷所思，但師信然講得合情合理，讓他們不得不信。

  竹林間陡然變得寂靜起來，隻有團團主席踩在枯枝敗葉上的輕微動靜，還有微風拂過竹林的沙沙聲響。

  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下，師信然越發覺得不安起來，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將這些事情都講出來的。

  要是害了團團主席……或者是害了青雲先生……

  萬一東南妖大和南山門打起來……

  師信然不敢再想了。

  “你說的這個青雲先生……屬實嗎？”

  終於在很久之後，團團主席吐出一口長氣，圓滾滾的肚子上下起伏，輕輕問道。

  “當然屬實，完全屬實。”

  後悔是後悔，師信然還不至於就此反口，立刻應道。

  “很有趣的人類，很有趣的思想，嗯……我想……見見這個青雲先生。”

  過了半晌，團團主席忽然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

  “萬萬不可，主席！”霧當和秋槐同時大驚。

  “您千金之軀，怎麽能夠屈尊去見一個人類呢？”

  “萬一這個人類是在設計誆您過去怎麽辦，東南妖大不能失去您啊！”

  兩名特種妖怪深知團團主席性格，從來不打誑語，話一旦出口，必定會履行，這種實誠的做法吃了不少虧，但贏得了更多的利益。

  然而放在眼前，就憑這個金丹期上妖的一番言辭，團團主席便要離開東南大天坑？

  要知道，團團主席可是剛剛衝關失敗，身負內傷的！

  這要是出了什麽事情，誰能負責？

  一時間，霧當和秋槐一邊勸說，一邊看向師信然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師信然打了一個寒顫，隨即苦笑。

  自己在南山門的地位不低，但到了東南妖大，自己就成為另一個小字輩的妖怪了。

  無論是跟更高修為的上妖，天妖，還是跟特種妖怪相比，小小的獅虎獸妖的確毫不出奇。

  要不是自己陳述了一個有關青雲先生的故事，怎麽可能讓團團主席動心？

  即便是他自己，在講述這些故事的時候，還猶如在夢中：這些事情，是我們做過的嗎？

  “你們啊，眼光太狹隘，心胸太狹窄了！”

  團團主席毫不客氣地批評道，“一個人類，居然能夠拿出讓妖怪修行的典籍，能夠成立屬於妖怪的門派，能夠提出妖怪自強的思想，這種人是一般人類標準能夠衡量的嗎？

  不要太注重他人類的身份，那隻是一個軀殼！

  普通人能對人類都市下手，能主動對抗人類強大的組織嗎？更別說這組織還是我們的世仇，七寶山！”

  霧當無言以對，他本身就不擅長言辭。

  但秋槐還是不服氣道：“可正是因為他是人類！一個人類，為什麽要反出人類？這讓我感到害怕，誰知道他內心是怎樣想的？誰能保證他不會再背叛妖怪！”

  師信然咽了一口口水，他很想說他願意保證——即便是他更願意相信團團主席的道路，但對於青雲的人格，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但師信然不敢在這個時候開口。

  團團主席歎息一聲：“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我相信任何妖怪，隻要他表現出傾向性，而你們呢，就是太拘束於身份地位，這樣子做有時候是沒錯，但更多的時候，你們會錯過很多朋友！”

  “惡龍當初你也是信任的，但是結果呢？”秋槐冷不丁來了一句。

  團團主席哭笑不得：“我看人也有失誤的時候，又不是絕對的事情，你們兩不也是我看過來的？要是按照你們的想法，你們兩妖都不會出現在我麵前！”

  把陳年舊事一提，秋槐和霧當立刻沒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