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何日方知我是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弱者無奈
作者:周行不殆      更新:2020-04-22 19:51      字數:3437
  “自從六千年前宗內革新舊製以來,金丹大比之中的隱秘就一直是四大主峰的絕密!無關者觸之則罪,聞之則誅!

  即使是我等曾位列真傳弟子中的首席,若非走過求道問心路的問心路,身受祖靈傳道,也絕無資格知曉此中隱秘。

  可是如此一來,這位柳易總管究竟是如何知曉此中隱秘的?是誰告知他的,或是從特殊途徑得知?總不可能是山主他們泄露的吧?”

  對此,淩雲誌頗為不解,心神不斷在思索著,這等大秘究竟是怎麽泄露出去的?

  “不!還有一個地方極有可能可以知曉此事!”

  此時,徐高曜似是突然想通了什麽。

  隻見他驟然間雙目圓睜,眉頭大張,目中透露出異樣的神采。

  聞言,淩雲誌頗為好奇,立時問道:“是什麽地方?”

  “正好就是他所看守的傳道閣!傳道閣頂層的中央禁區之中,存有諸多洞神宗過去的曆史記載,都是由往昔西山的諸多道境前輩們留下的。”

  “嗯?竟然有這種事?徐師兄,我怎麽沒聽說過?”

  又聽徐高曜頷首道:“你剛走過問心路不過十年,自然還有很多隱秘不曾知曉。而且,那裏除了大量前輩隨手記錄的書籍,並無其他重要的東西。

  是以,那裏一直以來隻是,為我們這種走過問心路的弟子,了解宗門往事準備的。並未涉及宗門絕密,是以也不是太受重視。

  不過,難保就不會有哪位前輩,隨手記載了金丹大比的一些曆史。以他傳道閣總管的身份,若是再有道境大能相助,闖入其中意外知曉一些隱秘的可能性極大!”

  “如此說來,現今道初山上的形勢,還真是不能輕視啊!難怪當年師尊他們推行舊製革新時,最終也僅僅局限於我四山主峰。看來果然如說師尊所言,道初山上那些道境大能們各有心思,並非都是向著宗門的!”

  聞言,淩雲誌不禁搖首歎息,心中暗自感慨自家師尊的難處。

  隻可惜,有些事他即使明知,也終究是無能為力。

  畢竟,道境之下,眾生皆如芻狗!

  他旋即又問道:“徐師兄,你看我該如何處理此事?尤其是柳易此人,我懷疑西山的真傳弟子不隻他一人有問題。而正式弟子中的問題隻怕會更加嚴重!”

  “對!此事極有可能涉及到了道初山上的道君們,已不是我們有資格插手的了。還是如實稟告景山主,由他決斷吧!”徐高曜點了點頭答道。

  旋即又見他抬首前視,目光深邃地說道:“天命即將重臨世間,整個天下恐怕就要卷起一陣大風了!隻是不知到了新舊交替之時,我洞神宗能否挺過去。”

  “師兄,為今之計,我二人必須盡快成道。天命之爭,我自知無望,唯求能保全祖宗基業,令宗內上下安寧,也好讓後輩們有希望去爭一爭天道!”

  “好,就讓我們一同,為守衛宗門而成道!”

  說話間,隻見徐高曜與淩雲誌相視頷首,旋即又默然一笑。

  ......

  再說許扶生。

  從戰場回來,他便一步步徑直走向躺在地上的安承宗。

  此時,安承宗被長槍穿破的頭盔之下,一片血肉模糊,麵目已是全然不可察見。

  隻見許扶生越是走近安承宗的屍身,步伐便越是緩慢,仿若有一座座大山逐漸積壓在他身上。

  不過短短的半丈距離,許扶生卻用了將近一百息才走完。

  一路之上,他的心神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唯有一片凝重之感將之充滿。

  他的雙目亦越來越沉重,有淚水在醞釀。

  越來越凝重,隨即也越來越寒冷。

  重啊!冷啊!

  他的神海,便在這兩種似分似合的感覺交擊之下,越來越壓抑,越來越內迫。

  直至他再也無法承受,淚水便不受控製地從眼眶墜落!

  那一刻,仿佛河堤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孔。

  河水就紛紛朝著那個小孔壓迫而去。

  最接近小孔的水,已經成功流出去了。

  但是越來越多的河水,朝著這裏奔來了。

  於是,這裏的河水越來越沉重、壓抑。

  河堤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終於,洶湧的河水衝破了河堤。

  大水便一下奔湧出去!

  “嘭!”

  不過這不是爆炸的聲音,而是許扶生跪地的聲音。

  接著,便從他口中傳出一陣帶著哽咽的話語。

  “師父,果然啊!這世上永遠不會缺少這樣的人,這就是真正的人啊!在未曾被世間的汙穢染濁之前,人的本性就是如此美好,如此讓人為之感動。

  所以我才永遠不能放棄自己的理想,無論見過多少肮髒的汙穢。我始終相信這是世間的錯,是過去的錯,絕不是新生命自己帶來的錯。

  就是因為有安師弟和少君師弟這樣的人,我才會甘願墜入那無盡黑暗之中,不惜一切代價,要為世間除去汙穢,使之重獲新生!”

  “可是,也許我終究會有變強的一天,但是世道不會停下來等我。我無法閉上自己的眼,不去看清那些良善之人遇害。我真地無力啊!無力啊!”

  “啊——”

  前一段話才剛說完,許扶生旋即又猛然揚天怒嚎,淚水奔湧之勢亦隨之愈發猛烈。

  許扶生記得,自己已經很多年未曾流過眼淚了,更別說哭的如此聲嘶力竭。

  從他離開家的那一天開始,唯有再一次回家,見到父親的墳墓之時,他流過一次淚。

  不過,這僅僅是他對自己過去的不甘,對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起始時期的不甘。

  他的人生從那一刻開始,永遠也不可能完美了!

  即使他親眼見過父親的絕筆信,他依舊絲毫未曾感動,因為那個老頭子在他眼中還是一樣的頑固。

  他那自以為是的所謂父子親情,在許扶生看來極其可笑。

  就好像有一個騙子,即使他把自己也給騙了,他依舊是一個騙子。

  許扶生可憐他,一生都困在自己愚昧的思想裏,毀了自己的未來,更可憐自己,因為他而永遠得不到一個美好的人生起始。

  即使是對自己一生最為敬愛的師父,許扶生也未曾流過一滴眼淚。

  那一天他的師父親口說自己即將化道登天,這一去就將是永別。

  但

  是許扶生並沒有悲傷,因為他不信,不信師父會真地死去。

  他寧願相信師父會欺騙自己一次,也不願相信師父會死去。

  除非有一天,當他站在師父曾經的高度,卻依舊沒有見到師父的希望。

  也許到那時,他就會相信師父真地早已去世了。

  再也無法說服自己,悲痛自然就止不住了,眼淚也將隨之而來。

  不過,悲傷終究不是好情緒,有害健康。

  也許是因為命神本能之中的強大力量為求自保,許扶生的悲傷之意越來越弱,哭勢亦漸漸低緩。

  他似是有些乏力了,旋即又直接坐在了地上。

  心神逐漸恢複正常,許扶生的思想又開始運轉起來了。

  “也許是因為孤獨太久了,我才會總是將自己孤立於世俗,習慣冷眼旁觀世間的人事之變,也見過太多必有可恨之處的可憐之人。

  我每一次都會嘲笑他們的愚蠢,他們的自以為是,所以他們才會犯一些弱智的錯誤,所以才隻能悲傷流淚而無力改變。

  我嘲笑他們,明明錯誤已經犯下,卻隻會自怨哭泣,全然不知去努力讓未來變得更好,以致於錯失良機,讓現實變得越來越糟。

  可是,當這樣的事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時,我才發覺其實我自己也是一樣的,一樣的無力,一樣被困在自己的能力之內,無力反抗。

  若天道是一張無邊無際的紙,那人道就是人一筆畫出的圈。人啊,明明知道圈外的廣大,卻永遠隻能困在自己的一個圈內,圈大圈小總是圈。

  我可以嘲笑,那些在我圈內而比我圈小的人,因為我能解決很多他們的無奈。然而,終究會有比我圈大的人,嘲笑著我的無奈。

  我能如何做呢?隻能努力推著自己的圈不斷向外擴張,讓它容得下越來越多人的圈。至少在我感覺無奈之前,不能讓他們先無奈!

  我的安師弟啊,像你這般真善可愛的人,為什麽就這麽倒黴呢?為什麽偏偏要在我最弱小的時候遇到我?”

  就這樣,許扶生又靜坐了將近一個時辰。

  他似乎終於想通了,旋即站起身來。

  “安師弟,對不起,師兄我隻能再為你做最後一件事了!既然你想回家,想再見到你的親人們,我就送你回家,讓你能睡在家鄉的土地上!”

  許扶生旋即將安承宗的身份玉碟取出,隨即又將他的屍身收入自己的身份玉碟內。

  做完這一切之後,許扶生也並不打算再行動了。

  此時,他是真地感到疲倦了,前所未有的疲倦,無論是肉身還是心神。

  他就在那裏靜靜地立著,手握著插入地裏的三尖兩刃刀,宛如一尊人偶像,一動不動。

  又過去了三個時辰,這裏的環境依舊一片安寧寂靜。

  也許是上天對他的眷顧,期間竟沒有一位參比者經過。

  不過,到此時,西山主峰之上的金丹大比,也該正式結束了。

  隻聽天空中,白色光球內又有熟悉的聲音向外傳出,傳遍整座武道比試之山。

  “參比者僅剩百人,武道之比至此正式結束,請諸位參比者立即停手。現在諸位就暫且留在比鬥場內,等到三日期滿之時,本次西山金丹大比將正式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