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做他的女兒，但我沒法選擇。如果有得選，我寧願做豬做狗做牛做馬我也不要……”說到這這裏，寇嚴忽然情緒失控了：“我不要做他的女兒，我不要做他的女兒！”徐庶眼看弟子忽然爆發，也沒多想，身體反應快於思維。隻往弟子的方向跨了一步，手臂一伸，就把寇嚴攬在了胸.前。

  接觸到在夢裏想了千百遍的溫暖，寇嚴的情緒徹底釋放，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伸手就抓住了徐庶的衣服，徐庶以前是遊俠，生得人高馬大，幼小的寇嚴身高隻到他腹部，但這並不影響她想要抓住他的決心。

  “我不想做他的女兒，他拋棄我，拋棄妹妹，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拋棄！就算是劉禪，如果會妨礙到他，他肯定也會毫不猶豫拋棄他的！”事實上，如果沒有趙雲的忠心護主，劉禪早八百年死在路邊了！

  “我不要做他的女兒，做他的女兒活不下去！我，我要活下去！”寇嚴嗚咽著。大把的眼淚鼻涕擦在了徐庶的身上。

  “妍兒……為師不知道，你與生父之間，竟是這樣的死結……”徐庶安撫地搭著寇嚴的兩邊肩膀。卻不知道該怎麽勸慰她。隻能由著她發泄情緒，把自己的衣袍都哭濕了。

  “老師，您一定要幫我。如果，如果連您都不幫我了，我，我，我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想要活下去，不想死啊！”寇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重複著不想死。恐懼如潮水般淹沒了她。隻要一想到徐庶會離他而去，她就覺得整個世界都黑暗了。這種感覺比當初怕寇封會拋棄她更讓她害怕。

  徐庶被她語無倫次的話震得目瞪口呆，繼而又是一陣長長的歎息。他默默地做了一個決定，從今往後，再也不提她與劉備的父女關係，再也不勸她更改對劉備采取的任何行動。再也不去觸碰她的這個傷口了。

  是怎樣刻骨銘心的傷痛，才讓徒兒如此失態？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但又怕知道。他們是親父女，就算劉備對女兒不聞不問，但應該也僅限於不聞不問了。又怎麽會成了徒兒口中的：做了他的女兒，就不能活呢？

  但是，徐庶最終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弟子。相信劉備真的做出了讓自己女兒去送死的事情。徒弟給他看過劉備寫給劉磐的信，上麵的內容冷情到讓人發指。起先他還想著這是梟雄本質，不能怪劉備。但是現在他的想法已經完全改變了。

  “妍兒，冷靜點！妍兒！為師一直在這裏，不會離開的，你是我的弟子，我一定會幫助你，保護你。不回離開的！你要相信我！”徐庶手上稍稍用力，將寇嚴的肩膀推離了一點。雙目直視她的眼睛，將她的慌亂無助，楚楚可憐全都看在眼裏：“妍兒……大人！太守大人！”

  “不要叫我太守大人！”寇嚴此時滿臉淚痕，心智也好像退化了好幾歲，想也不想就開口反駁道。徐庶一愣：“不是我叫的。“隨即反應過來：“收拾一下情緒，別再想其他事情了！讓外人看見堂堂太守大人如女娃般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寇嚴也意識到事情不妙，不能再這樣下去。故而從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臉，奈何剛才哭得太厲害，眼睛還有些浮腫，但是沒辦法，外麵的人正不依不饒地瞪著求見。

  幸好，從聲音上判斷，外麵不是小吏是都尉霍峻，寇嚴稍微整頓了一下自己就放對方進來了：“師兄何事這麽著急？”

  霍峻一直低著頭，沒去看寇嚴的臉。寇嚴是女孩又是上司，一直盯著臉看不禮貌也不合規矩，雖然霍峻的年紀比寇封還大，按年級是寇嚴的叔輩，但沒辦法，陷在他是屬下。

  聽見上司問話，霍峻一改以往的態度，愈加恭敬：“從長沙來的緊急公文，主簿大人親筆！”寇嚴一聽這話，直接走了過去，伸手從霍峻手中拿過竹簡，另一隻手在他手臂上輕輕一拍：“師兄起來說話，您怎麽親自來了。”

  “主簿大人言明，此公文務必盡快送到大人手中，屬下不敢怠慢，親自前來。”霍峻起身，依然彎著腰低著頭。寇嚴也不管他，走到案邊，將竹簡打開鋪在案上仔細看起來。一看她就樂了，不顧場合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來得可真是快啊！不知道這次這位張大人又是什麽態度。老師，您看，他們來了。”

  說著話，便把公文往徐庶手中一遞，抬頭對霍峻招手：“來來來，到這邊坐。有大好的消息，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寇嚴象征性地抹抹臉。邊上徐庶輕咳了一聲，心說你就別裝了，越裝越露餡兒，哪兒有笑能把眼睛笑腫的？

  霍峻可不敢質疑上司，走上前恭恭敬敬在寇嚴對麵的位子上跪坐下來，很不自在地向後挪了挪身體。寇嚴假裝沒看見，興奮地對他說：“江東來人求結盟了，來得真快！”

  “大人的意思是不結？”霍峻試探了一句。雖然已經聽過寇嚴關於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這個論調，但霍峻還有些不放心，畢竟曹操的勢力太大了，如果想要反抗，結盟看上去是目前唯一的出路。沒準就在這幾天，上司的心思又發生了變化。

  “當然不結！肯定不結的啊！”寇嚴一臉“你在說廢話”的表情：“我的心意，早在來的第一天就對師兄剖明了，斷無更改！”

  “可是……”霍峻的心有些發抖，不踏實。

  “我若與他結盟，有三不答應。第一是長沙的百姓不答應。江東一年來犯兩次，差點導致長沙百姓連年都過不安生，建昌城頭死傷無數血流成河。太史慈死在長沙，我與那吳主有奪城之恨。我若與吳主結盟便是逆了民心。此其一也。

  其二，就算我可以不顧民心，我也要顧念荊州那邊蔡瑁的心情，以及武陵的安全。如果我前腳剛表示要中立，後腳就屁顛顛找仇人結盟去了。蔡瑁會怎麽想？曹操到了以後曹操會怎麽想？沒準就會下令讓文聘南下，兵分兩路了吧？

  第三，就算以上兩條都不是理由，我就是貪生怕死，跑去抱了吳主的大.腿，吳主也未必信我，他知道，我是不會把他要的東西還給他的，這盟約沒法簽。不和他結盟，他惦記我會不會趁他打曹操的時候反過來偷襲他大後方，畢竟之前黃老將軍是去過柴桑的，路徑熟悉得很。

  與他結盟他勢必會將價碼抬高，擺出我是救世主，你來抱我大.腿就要付保護費，我不願看他臉色，更不願給他哪怕一絲一毫的機會讓他有可能染指長沙。所以我才避走武陵，假裝消失。師兄你現在明白了嗎？”

  霍峻瞪大了眼睛，心說這不結盟的道理聽起來還真有理有據啊！可仔細想來，如果曹操真的南下，傾巢之下無完卵，地盤都沒了，還談什麽民心，什麽臉皮？為了保住地盤，以上說的三條都是狗屁！

  所以，一定還有什麽根子上不能結盟的理由，這個理由是上司不願意說的。霍峻仔細一思量，決定裝傻一回：“大人說得這樣明白，到叫屬下無地自容了。請大人寬恕屬下質疑之罪。”說完一躬到底。寇嚴笑笑：“師兄是聰明人，待得水落，便見石出。不出三五日，長沙那邊就會有新的消息傳來，到時候，一切就都明朗了。”

  “既然如此，屬下告退！”霍峻一拱手，退出書房，自己思量去了。寇嚴卻是撇嘴：“師兄根本就不信我的話，卻還在那邊假裝！”

  “你說的話本來就太冠冕堂皇，缺少讓人信服的基礎。”徐庶毫不留情批駁道。

  “可是，師兄是漢室的大忠臣。有些話，我不能對他說啊！難道我要對他說：我不與江東結盟，才會讓皇叔更驚恐，更迫不及待地去與江東結盟？而隻有他們兩家結盟了，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既不傷害自己的利益，有可以削弱江東，讓那兩個同樣包藏禍心的人去勾心鬥角？我不能這麽說啊！皇叔頭上頂著皇上的光環，我不想再這個問題上與師兄產生不必要的分歧。”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剛才你在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聽，沒有打斷。我知道你的想法。”徐庶一邊點頭一邊用肯定的話語擼弟子的順毛。

  “隻是為難了蔣師兄，其實他根本不需要寫什麽公文，我已經把長沙的事情全權交托給他了，他可以自己處理的。師兄就是太刻板了！”寇嚴嘟囔著，假裝埋怨蔣琬，但心裏卻越來越慶幸，蔣琬成了她的屬下，這種老實本分又能幹的屬下，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珍惜物品啊！

  “你還怪人家，人家是真的做好了一個好主簿，但你呢！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哪裏有太守的樣子！”徐庶佯怒道，順手指指自己身上還沒幹的，寇嚴眼淚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