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請君入甕 下
作者:就愛嗑瓜子      更新:2020-04-22 14:49      字數:2098
  “你……你,你們是這樣議和的麽?”張溫覺得自己就快腦溢血了。議和是這樣的嗎?按照他的邏輯,議和不該是相互磋商,博弈,最後他仰仗著東吳的強盛,力壓長沙一頭,以東吳獲利最大而告終的麽?怎麽長沙這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呢?

  哦,張溫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徐庶不在,前線沒看見他人,可能是這個人就在長沙城裏,自己不出麵,遙控這個小姑娘鸚鵡學舌,所以,她才會這麽簡單直接地想要速戰速決。哼,哪有那麽容易!

  “聽聞徐元直智計無雙,如今看來不過爾爾,自己不露麵,卻讓一個乳臭未幹的娃娃坐在台前來學舌,實在荒謬,老夫倒是想問問,這長沙,做主的究竟是誰?”這一句話,犀利至極,好像一隻利爪,直接撲上來要撕去寇嚴的麵皮。

  此時,馬靜的臉色蒼白,他真的很想這個時候撲上去堵住張溫的嘴。然而,他沒有動,還是跪坐在地上的姿勢佝僂了下去,頭都不敢抬,不敢看寇嚴現在的臉色。實際上,寇嚴的臉色絲毫未變,其實她心裏也沒有生氣,一點都沒有。別人說她是老師的傀儡,這話從她未上任的時候就聽多了。

  在襄陽的時候,那些文人墨客的口誅筆伐可比張溫惡毒多了,她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到任之後,這種流言更是那些鄉紳惡吏攻擊她的最常用手段,如果這種論調能讓她生氣,她早就氣絕身亡無數次了。

  她對徐庶的向往,是別人無法理解的。他之於她,是黑暗中的一點微光,不明亮,卻清晰。始終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伸手觸不到卻始終在視線裏的微亮的光。使她即便身處極寒,即便每一步都踩在冰刃之上,即便周圍都是豺狼虎豹,一不留神就會被它們拆吃入腹,她也不會遲疑和恐慌,因為,她正朝著那一點微光靠近。

  路是要靠自己走的,艱難險阻要靠自己一個個去闖,去克服。但是那個方向卻是絕不會動搖的。那是絕望中希望的方向。因此,別人說什麽,有什麽關係?

  寇嚴想笑,每次想到老師她都想笑,哪怕隻是想起了一個名字。但是現在,麵對張溫,她卻不願意笑給對方看。因此,依舊板著臉:“你連談判的對象都吃不準,還在這裏耗這麽多天。吳主身邊的謀臣,不過爾爾。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是風水問題啊!”“你,你說什麽?”張溫一怒。

  寇嚴不緊不慢地說:“早在我來長沙赴任之前,我龐師兄就已經去了吳地。說是你們那裏的周都督重金禮聘,很有誠意的樣子。水鏡先生對此卻非常的不看好。

  理由很簡單:吳主多猜忌,善用製衡手段,不是吳地人,升遷艱難,觀我龐師兄的境遇,水鏡先生之言,實乃金玉良言。足下吳地高才,得吳主重用,委以議和重任,這智慧,這應對……嘖嘖……不愧高才二字……”

  “你……你……”張溫此時才體會到,什麽是鼻子都氣歪了。“你”了半天,卻組織不出什麽話來反駁。周瑜請來龐統,這事兒孫權知道,他們這些高層都知道。但孫權沒有任何表示。周瑜在清剿山越的時候得龐統助益頗多。孫權知道,卻還是沒什麽表示。說到底,就是因為龐統不是吳地人,是個外人,孫權不相信外人。

  這個事兒,作為臣下,能說什麽呢?張溫這樣吳地大族的族長,擁護這種決定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去詬病他呢?孫權這樣做很好地維護了本地人才市場的飯碗,使得士族對吳地的話語權進一步加重,有什麽不好?

  但是,這在寇嚴這個外人嘴裏,成了吳主多猜忌,善權謀,心胸狹窄的佐證。還順便踩了他自己一腳,說自己智商為負數。這小女娃,果然牙尖嘴利。

  就在他的腦子飛快運作,引經據典,準備長篇大論反駁寇嚴的時候,正主兒卻已經沒有了再談下去的興致,還沒等他張嘴就飛快地出言打斷了:“罷了罷了,我本無心議論吳主的是非,這本是你們關起們來自己說的事兒,和我沒關係,和今天要議的主題也沒關係。所有有關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張先生回去,若是見著我那龐師兄,替我問個好便罷。”

  張溫無語,一肚子的話到了喉嚨口又生生地被憋了回去,別提多難受了。眾目睽睽之下,老張的臉青了,紫了,紅了,接連變了數遍。

  寇嚴卻隻當沒看見,在她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句子,她信奉的是對敵人一有機會便要趕盡殺絕,絕不讓他有絲毫反撲的機會。於是,她順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卻不放下,這個動作一出,邊上熟悉她脾氣的馬靜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心道:就這麽結束了,可憐的張溫,老夫為你默哀三分鍾。

  堂上張溫當然也看見了寇嚴舉起茶碗的動作,但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機會了,他還想著有什麽話可以駁倒眼前這個“麵目可憎”的女童。不過,寇嚴接下來的話徹底粉碎了他的妄想:“吳主要戰,我們便戰。吳主要議和,我們便議和。請張先生將長沙軍民的誠意帶回麵呈吳主,請吳主決斷罷。來人!送客!”

  說完再也不看張溫,目光瞥向馬靜:“孟常隨我來。”聽見馬靜稱呼她為主公,她怎麽可能無動於衷呢?主公是可以隨便亂叫的嗎?

  曹操被他的屬下敬稱為明公,英明的主公。人家是大漢司空,丞相,隻手遮天的人物。劉備孫權之流被屬下稱為主公,那也是梟雄。自己算什麽?十一歲都沒到,女童一枚,被一個四十多快五十的人叫主公,寇嚴覺得自己有些消化不良。

  且不管外麵張溫如何離去,也顧不上一直在場的王韜,寇嚴“拎”著馬靜進到書房,關上門劈頭第一句話就是:“孟常方才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