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蘇洵說的那句話，他知道是什麽，吃人。

  他親眼見到過的。

  你指望一分裂成五大王國，還天天打仗的地方民生能安？

  夔博沉默了，所有人都沒打擾，他們都看出了荒人這檔子事，似乎還有啥隱情。

  夔博先是又掏出了個大鐵壺架到火邊，這酒一架上，明顯是要敞開心扉了。

  在其又為自己倒上一大杯，一口喝了下去後緩緩道：“我們不吃人，這也不是他們的錯，都是三大城中背後的主人，那三家自立為王的家夥們！”

  “據說很久以前咋們不是這樣的，我也隻是聽說！很久很久了，久到沒人敢去想！那時候神龍一族還在，魔族也沒入侵咋們大陸。我們荒人和你們一樣，我們也是人類！和獸人、和木靈、和那些海族的家夥們、和這片大陸所有種族都一樣！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錯，在這片雪原！”

  眾人眼中疑惑很明顯，他們到雪原這麽長時間，雪原給他們唯一印象就是白。

  孤寂的白。

  天地間隻有白色。

  日出而作和這裏完全扯不上邊。

  李雲心底疑惑解開了一環。

  神獸是群博學的家夥，對比起普通人百年壽命，幾乎可以說是無盡的時間，他們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

  人閑得都會蛋疼，那群最少壽元以萬做單位的家夥們，還不得瘋掉？

  它們當時創造了很多奇跡，比起現如今龍陵大陸創造出的還要多，多得多！

  讓荒人能在雪原裏種出糧食，擱神獸一族身上，可能就相當於三年高考五年模擬，那種青少年級別的問題。

  說不定還高看了！

  “神龍一族為我們創造出了食物，教會我們種植，種在這片白雪之上！盡管植物也是白色的，我們現在唯一知道的是那很甜，真的很甜。”夔博抹了抹眼角，那時候的荒人，絕對很甜很甜！

  “直到魔族入侵，神龍一族傳下功法給百族，那時候也還好，所有人都知道咋們脖子上懸著魔族這把利刃，我們同所有人一樣，不斷努力著，然後參與第二次大戰。死了很多人，不過咋們最終將魔族重新封印了回去。那張留下的紙上有這麽一句話，很多人在哭，不過最後還是笑著回去的。”

  因為他們護住了這片大陸，守住了他們的家人。

  “不知道哪一天，這一切都開始變了，那時候沒了神獸製衡百族，漫長時間也讓人們忘了很多東西！人們生出了野心，劃出了自己的地盤！這還不夠！他們想要更多！最終大陸上諸族鬧起了矛盾。不過許多人都有著完整傳承，不是所有人都忘記了那一切。人們征伐著，卻又有底線！”

  “我們荒人也是一樣，不過比起你們我們鬧得更凶！因為雪原這惡劣的天氣，沒人覬覦咋們的地盤，我們打的是內戰。我們也有人知道的，有人沒忘記過，就像我們部落一樣！我們有過傳承！可惜我們沒那能力，沒人信我們，沒人願意信我們。人們殺紅了眼，人們都瘋了！都瘋了啊！都瘋了！！！”

  最後一句夔博是用吼，用自己最大聲音吼出來的！

  因為他不甘啊！

  荒人不該是這樣的，荒人不該被所有人嫌棄！

  荒人並不野蠻，他們原本有著自己的文化，他們有著和所有種族一樣悠久的曆史！

  雖然很不合時宜，李雲真心覺得夔博嗓門兒是真大。

  尤其是在這密閉空間聲音反複回蕩，和他猛虎咆哮都有得一拚！

  琉璃都忍不住灌了些許靈氣在耳朵裏。

  “有人有實力，可是他們沒站出來，沒一人。最後結果出來了，雪原上分出了三家，也就是現在的三大城！他們互相爭奪，為了勝利開始不擇手段。不知是誰最先洗腦自己麾下諸多荒人，讓他們自傲自大，讓他們視死如歸，讓他們覺得死亡是種莫大的榮耀！”

  “最後我們越鬧越凶。直到大陸上其餘還理智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他們想要阻止我們。可是那三大家覺得，他們是想借機侵略荒人的地盤，占領這片雪原！”

  “他們不願停下，他們使得這片雪原與整座大陸分離開來，不願與其餘種族交流，恪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戰爭還是沒停下，三家在見識到被洗腦的諸多人那凶猛戰力後，都開始洗腦自己麾下的人。”

  “讓他們回歸野性，讓他們與野獸搏鬥！讓他們肆意揮灑自己的！也讓他們知道臣服，知道敬畏！他們滅絕了荒原上神龍一族賜下的糧食，因為開始很多人反抗。他們知道自己還是人。於是他們斷絕了所有人的食物，想讓人們臣服！下跪，就能有飽飯吃！”

  “三大家手中有了次大陸，所以他們不需要那種糧食了，他們能從其他大陸上索取。可我們需要！所有人都需要！極度饑餓下人可以做到一切，所有的一切，任何無底線的事情。所以人們還是臣服了！歸根結底三家實力，完全不是當時他們能抵禦的。”

  “大陸上其他種族試著解救我們，三大家不願放棄那已經擁有了整片雪原，統治了所有荒人的權力。其餘種族想要重新傳播給我們文明，讓我們知道我們不是現在這樣的，這樣無疑是從根部扭轉三大家的統治！三大家自然不願意，他們聯合了起來，三分了雪原，你傳播文明那他們就傳播出各種粗陋習俗！”

  “還建立奴隸製，區分荒人等級，我們這些城外所有部落之人都為賤民。讓城內人手一個奴隸，讓他們體會那份高高在上，掌握生殺之權的快感！讓他們擁護這一切！而我們城外的賤民們什麽都沒有，包括糧食！他們又沒完全讓我們絕望，從魔獸一族那裏買來了許多魔獸，讓我們去狩獵它們，讓我們整日為了填飽肚子而奔波！讓我們沒時間去思考，停留原始，不能進步！”

  “最終荒人被完全扭曲了，我們與文明世界完全區分開來。人們開始討厭荒人，因為他們什麽都幹，就連字我們都不認識！我們這些永遠吃不飽的賤民們，洗劫外麵來的一切！他們甚至吃人肉！所有能吃的肉！這就是現在的荒人，這片與世隔絕的雪原上的荒人們。”

  豆大淚珠從臉上劃過，還屬於“ 理智”範圍的夔博見識過外麵的一切。

  見識過外麵的豐饒，有製度，人人和諧相處。

  他向往那樣的生活，那才是荒人該有的生活。

  不是現在，劃分出製度，他們每日為了吃口飯便拚盡全力。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像他們一樣。

  其餘部落那些已經被扭曲的荒人們，隻會覺得這是外人軟弱的表現。

  他們強大，他們狩獵一切！

  被三大城製度吸引，拚命想往三大城裏爬。

  想要擁有自己的奴隸，想要坐在看台上看人與猛獸、人與人死鬥。

  一邊歡呼一邊扔下些許獎勵，他們想要掌控生死。

  城內荒人則是被權利所籠罩，他們已經習慣了這些權利，將這視為強者該有的享受。

  他們不願放下這些權利，更是每日都被三大家所洗腦，成為了三大家手中最鋒利的長矛。

  像魔獸一般忠誠，視死亡為榮耀。

  “那他們為什麽還準許你們出去荒原，前往學院讀書？”袁欣同樣抹了把眼淚。

  女生心思細膩，她不自覺將自己，代入了夔博所述那些荒人中。

  他們從活生生的人，被馴養成了野獸！

  “因為大陸進步太快了！而且他們目的早就達到了！”說出這句話的不是夔博，而是琉璃。

  她目光中沒有憐憫，她覺得將憐憫放在夔博他們身上，無疑是種侮辱。

  更應該是尊敬，懷有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