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善人欺
作者:白鹿東行      更新:2020-05-02 02:32      字數:2224
  黃土村曾經是遠近有名的貧窮地。

  方圓百裏,但凡家庭條件好點的女人,都不願意嫁到這裏。

  即便人出於真愛,義無反顧地在寶珠鎮紮根落地,但在之後的婚後生活中,大多數人也免不了陷入柴米油鹽的瑣事爭吵當中。

  好在,這一情況在十年前,終於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黃土村出了一位有出息的大善人。

  這位大善人叫黃鳴山,他從小家境貧寒、六親無靠,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若不是隔壁鄰居好心救助,早就餓死了無數遍。

  他十二歲那年,村子裏來了一位收古董的外地人。

  他抓住這畢生可能僅有一次的機會,向這位外地人提出請求,希望能夠成為對方的學徒。

  或許是看上他的機靈,也或許是憐憫他的處境,又或許是單純經不起他的百遍渴求,那位外地人最終答應將他帶在身邊,教授他看玩古董的技巧。

  他一去就再無音訊。

  等村裏人再次和他見麵的時候,距離他出走黃土村,已經過去了接近二十年。

  此時的他,已經成為身懷大富的商人。

  感念於當初鄰居的飯菜恩情,也感念於當初村老對自己的多加照拂,他在回村的第一時間,就獨自出資修建了一條通完外界的水泥馬路。

  要想富,先修路。

  這個道理誠然是至理名言。

  黃土村本身也有一些特產,在交通順暢之後,村人在他的牽橋搭線之下,成功和外界的經銷商簽訂合同,獲得了穩定的收入來源。

  如今,十年過去,黃土村早已不再依賴於當初的特產銷售。

  打通了外界通道的他們,賺取錢財的手段更為靈活,真正意義上擺脫了貧窮地的稱號。

  然而,當初不遺餘力幫助他們的黃大善人,其家境情況卻急轉而下,不僅沒有穩住原本的富貴,反而變得愈發落魄。

  他以古董起家,最後卻也因古董而差點破產。

  三年前,既是多年好友也是恩師親子的背叛欺騙,幾乎讓他手中的財物盡數付諸於流水。

  若僅僅隻是如此,已過不惑之年的他,倒也不會如此一蹶不振。

  真正讓他心焦的,是去年患上的敗血症,以及才上初三的老來女。

  前者讓本就貧困的他雪上加霜,後者則讓他牽腸掛肚難以釋懷。

  他心中越想越鬱結。

  就在此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爭執。

  “琪雪丫頭,你這欠的錢該還了吧?”

  “劉伯,看在我爸給村裏出過這麽多力的份上,能不能緩一緩?”

  “緩?我都緩了一年了,你爸願意給村裏人便利,那是他自己的主意,我們感念他的好是一回事,但這也不代表我們願意一輩子被你們家吸血,今天你必須得把錢給還上。”

  “劉伯,你這吸血的說法,未免也太過於血口噴人了,我們家什麽時候——”

  “什麽時候?這三年來,你家向村裏人借了多少錢,心裏就沒有一點數嗎?從去年到今年,光是我家就前前後後借給你四千塊錢,而你至今都沒有歸還,嗬嗬,誰家的錢是大風吹來的啊?要不要臉?”

  “要這麽計較,那五年前你家大兒子出車禍要動手術,村裏人家家戶戶給你家募捐,光是我爸一個人就給了三萬塊,這又怎麽說?”

  “我還是那句話,這都是你爸自願的,不是我們逼他的,別想著那這件事來壓我們一頭!”

  “我不是想要壓你們一頭,也從沒想過挾恩自重,我爸得病了,需要錢去買凝血針,但我找的兼職得在下周才正式上工。”

  “沒錢?你別在這跟我哭窮,誰都知道你們家是做古董起家的,隨便賣一幅畫就能賺老大一筆錢,說不準你爸就留了幾幅畫給你當嫁妝呢。再說了,你這裏不還有一棟房嘛,三層小洋樓值不少錢呢,想當初全村都是土胚房,就你家起了這座豪華大房子,嗬嗬,顯擺得很喲。”

  聽著外麵的對話,黃鳴山心中閃過一絲悲涼。

  說話的兩人,他都很熟悉,

  一位是他的女兒,一位是村頭的劉老二。

  外麵兩人越吵越激烈。

  漸漸的,耳朵裏不僅僅隻傳來他們二人的聲音,更多人加入了這一場爭論當中。

  爭論的主題也不在於是否願意借錢,而是變成了黃鳴山是否挾恩自重、是否還藏有古董、是否願意出售現在居住的小洋樓、是否是因為做多了虧心事才廣積善緣、是否是因為做了損陰德的事兒得了敗血症......

  黃鳴山怕自家女兒吃虧,趕忙下床推開門。

  門外站了一大圈的人,他們涇渭分明地分成三派。

  六成是站著不嫌腰疼且喜歡看熱鬧的人,三成是幫著自家女兒說話的人,還有一成是幫著劉老二且不願意再借錢的人。

  “爸!你的手臂!”黃琪雪驚呼一聲。

  黃鳴山瞥了一眼,發現自己手臂上出現了明顯的青紫淤痕——這大概是剛才急著出來而不小心與哪裏磕碰了一下所導致。

  他沒有在意:“我在裏麵休息,聽見大家夥在外麵吵作一團,挺熱鬧的。”

  劉老二嘴唇翕動,本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偃旗息鼓。

  旁邊一位村老趕緊出來打圓場。

  若按照以往的情況,不願意爭執的黃鳴山或許也就嗬嗬一笑,就這樣過去了,但看著自家女兒微微泛紅的眼眶,他心中少有的升起一股慍怒。

  他掃視周圍一圈:“關於我過去十幾年做的事情,大家認可也好、不認可也罷,總歸是得了好處。”

  “我不指望大家對我感恩戴德,但也不希望有人借此說出一些莫須有的揣測,時不時地從哪個疙瘩角落裏跳出來,指著我女兒的鼻子胡亂地一通說教。”

  “我其他的事情可以不在乎,但這一點,我絕對不會退讓。”

  說完,黃鳴山也懶得理會眾人的臉色,帶著自己女兒回到屋裏。

  他歎了口氣,摸了摸女兒的腦袋。

  “爸,我恨他們,”黃琪雪抬起頭,語氣平靜得猶如一潭死水,“好心不一定會有好報,人善反而被人欺,這太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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