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末至1月末，為期一月的冬季戰地生存實踐課正式結束。

  一架比過來時稍小的運輸機，載著20多位帶隊老師，2位教官，不到10位後勤人員，和堅持到最後的92位學員。

  最後一個禮拜，學員人數一路驟減到百人之下，創造了東皇曆史新低的記錄。

  統計數據的老師隱隱擔憂，教官愁眉不展。

  不過大多數老師都掛著讚揚的表情。

  “不錯！”

  “都是好樣的！”

  “12個洗漱間，每個人都可以洗洗。”

  坐在其中，陳梟望著左右兩行學員，如果骨人兄弟在的話，肯定能認得出，這裏就是‘丐幫’了。

  無論男女，堅持到最後都是難能可貴的，陳梟打心眼裏佩服，打表麵上想笑。

  學員們經曆了孤獨和絕望後，總算熬出頭，坐在飛機裏還有些不真實。

  但隨後就被互相取笑代替。

  陳梟的‘袈裟裝’基本上算有人樣的，其餘的‘碎絮野人’、‘洞洞袍流浪漢’、‘垃圾堆木乃伊’、‘黑棉拾荒者’等綽號層出不窮。

  個別女學員也加入被嘲笑和嘲笑人的行列，能留在最後的女學員，性格都是大咧咧的，不過其中有一個格外顯眼。

  一身金頸褐狐的皮，加上小降落傘的棉布縫製出了別樣的風格，黃芊手裏是一根磨得發亮的木棍，上麵分出的枝丫還掛著肉幹，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心思，將獸牙和獸骨也裝飾在木棍上，帶著一種野性美。

  “一個月不見，陳千聖，過得怎麽樣？”

  大家身上都是酸餿味，不過誰也不嫌棄誰，這種味道甚至成為了一種象征，一種榮耀，誰要是沒這味道，都不好意思融入集體。

  許多人想和黃芊聊天，沒想到對方找上了自己，陳梟舒服地往後一靠：“就那樣。”

  黃芊臉上抹了迷彩，陳梟卻聞到一股藥味，這迷彩肯定是驅蟲藥調製的，這個時代的冬蟲也不可小覷，有些會在葉子深處做窩過冬，強行穿越森林會驚擾它們受到襲擊，而有了藥味的幫助，那些冬蟲不一定對獵物感興趣。

  “芊芊姐，怎麽不問我呢？”

  詹衝走了過來，他之前知道黃芊和陳梟的關係，似乎不一般，不過也沒多想，今天結束了一個月煎熬的實踐課後，詹衝氣質比以前更加沉穩，舉手投足間隱隱有一股力量，顯得他特別可靠。

  “你身上太臭了。”黃芊找了個合適的理由。

  詹衝端起來的架子垮掉，確實，相比別人，自己身上味道確實很大，那都是獵物的腥味，他囤積了很多食物，為了避免野獸搶奪，就睡在食物附近，食物風幹後還是有腥味彌漫，他現在就如同一條腥臭的鹹魚。

  “聖哥，你身上為什麽沒怪味？”詹衝說著，打量起陳梟。

  陳梟似乎還吃胖了……

  這樣的話，他應該也囤了很多食物才對。

  陳梟扁了扁嘴，自己那一片，找到了7個褐狐地穴，3個熊洞，1個晶蟹窩，熊洞裏還儲藏著蜂蜜，他每天都有蜂蜜水喝，而且幾乎沒殺生，不沾血腥，自然沒有太大的味道。

  而且他和森林裏的野獸早就成了朋友，隨時去對方家裏‘拜訪’，怎麽可能有腥味。

  就是看到黃芊的狐裘後有些遺憾，他還是心慈手軟，要不然占據一個褐狐窩，吃它的穿它的，那才叫物盡其用。

  陳梟和兩人聊了一會，那二人從孤僻的環境中剛剛回歸正常，聊天內容都是詞不達意，為了聊天而聊天，也沒什麽意思，好似與世隔絕的人在練習如何重新回歸正常生活一樣。

  於是在洗漱間騰出來的時候，陳梟去洗了個澡。

  洗熱水澡其實在赤葉島也能做到，隻是洗完澡換一身幹淨的衣裳，包括內衣也換了，人就舒服很多了。

  頭發裏奇怪的味道被衝洗幹淨後，頭皮都變得清爽了一些，身上黑色的雜質搓掉後，陳梟穿著舒適地衣服出來，來到了運輸機二樓。

  “洗漱完的同學往這裏來！”

  飛機餐！

  自助飛機餐！

  和酒店同等規模的自助，還有酒水，算得上學校的犒勞。

  低度酒喝起來跟飲料一樣，但是沒人介意，陳梟品了一口，美的魂兒都快飄出來了。

  負責張羅的是齊猛，看見陳梟後揉著自己的脖子走了過去。

  陳梟一把鎖住齊猛脖子，朝著齊猛錘了不鹹不淡的兩拳後，他居然從齊猛表情上看到了舒適感。

  “我老想這一段了！”

  齊猛遞來一盤肉排，陳梟沒想到這廝如此賤性：“齊猛，我發現你現在真的皮。”

  齊猛哈哈一笑：“那邊是休息區，等所有人洗漱完就正式開飯，一會有聚餐，別吃多了。”

  ……

  千米高空，把酒言歡，歌聲響起，百名學員們圍在餐桌附近，大口吃喝。

  今天就是一個放鬆的日子！

  學校用這種方式迎接他們的回歸。

  然後，飯局正酣，一位老頭出現。

  所有人看見老頭，肅然起敬。

  “竇校長！”

  “校長好！”

  “校長！！！”

  “竇老頭都來了……天呐！”

  陳梟見過竇校長，就是入學時那個老頭，老頭精神矍鑠，一套筆挺的軍裝很颯，他來到學生間，舉起酒杯，自己連幹三杯後，大聲道：“敬大家！”

  眾人興奮。

  竇校長勸酒是一絕，而且這些低度酒根本不經喝。

  敬了大家，大家回敬。

  敬了學校，大家一起敬。

  敬了當下，大家起身大喊起來。

  然後，竇校長摸出三瓶高度酒，給每個人都勻了一點。

  “前進不朽！”

  高度酒被竇校長悶頭幹了，眾人跟著幹了，哭聲笑聲喊聲什麽聲音都匯合在一起，沒人覺得這些酒是酒，這些酒就是他們這段時間的酸甜苦辣。

  這些酒就是未來的味道，也是當下的味道。

  陳梟第一次經曆這種場合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個普通人不知道這些社交中的意義和禮儀，但是心中也有一團火燃燒。

  誰能想到喝個小酒都能這麽豪邁。

  是集體嗎？

  是共同的經曆？

  是榮辱與共？

  這些情緒匯雜交織，觥籌交錯間，陳梟終於明白，自己之前缺失的東西了。

  共鳴。

  世界上的普通人最多，他上一世也是一個普通人，但普通人各有各的普通，即便相似有共鳴，也是一潭又一潭的死水。

  生存實踐課，掛著‘戰地’二字，但陳梟作為一個成熟的靈魂，他完全看不到其中‘戰地’的內容，卻能體會‘生存’的意義。

  從水下第一個生命的萌芽開始，到石器時代的巨型野獸，再到人類第一次直立行走，我們生存在星空之下，已經曆許多。從早期文明的搖籃到浩瀚星宇，未來還在探索。

  文明的前進，以及共同的前進者，都有著同樣的共鳴。

  他們是未來的預備兵，是前進基地的火種，是前進戰士的新鮮血液，將來仍有一天，要肩負起使命，將文明的火種灑向星辰大海。

  這酒局，是竇校長不動聲色的教育，詮釋了整個生存實踐的意義。

  大家喝完，不怎麽盡興，有學生起哄：“老校長，還有沒有好酒啊！”

  竇校長絲毫不介意對方的稱呼，老感欣慰一笑：“怎麽沒有，那酒更烈！”

  “我們不怕！”

  “校長，別藏了，拿出來唄！”

  此刻，竇校長叫人抬出一個酒桶，每個人都分了一紮。

  “提前說好，喝不了，就別逞強！”

  這口氣，誰能服？

  酒量不好的人，興頭到了，也嚷嚷著要參與其中。

  於是，陳梟也分到了一紮的所謂的烈酒，一口下去，臉色忽然變了。

  “伽瑪射線暴！”

  陳梟說完，許多人好奇地忘了過來，然後狐疑地悶下這紮烈酒。

  口感甜甜的……雖然酒氣辛辣，但也沒怪味，好似果酒，但烈度似乎很高。

  “這酒……”

  一個又一個人喝完，這酒雖烈，但比剛剛那三瓶高度酒，還差一點啊。

  隻是一瞬間，92人感覺到胸腹間仿佛一團宇宙能量炸開，能站著的剩下8個。

  領隊老師捂著額頭：“校長，馬上到學校了，不能晚點喝麽。我們該怎麽把他們抬回宿舍？”

  80多人挺屍一樣癱在地上，都醉成了死狗，竇校長尷尬一笑：“有些激動了。把他們先留在運輸機上吧。”

  說完，他看向陳梟：“小陳，這學期結束了，下學期你有什麽打算？我聽說你隻選了五門課，成績還不錯，可你既然是交流學習的，也不能光學習不交流啊。”

  竇校長遞來一個信封。

  裏麵是學校為他訂的返回紫雲星藍暗山的票。

  陳梟道謝完後縮著腦袋：“校長有什麽吩咐？”

  對方一身軍裝，明顯在用長官的口氣說話，在東皇陳梟也被照顧的頗多，想問問竇校長是什麽意思。

  “下學期，機甲課程，你當陪練如何？每個月出現一次就行。”

  這個要求，並不難。

  陳梟敬禮：“遵命。”

  “這不是命令，是一個老人的希望。他們喝下dnac-4後，下學期肯定突飛猛進，但我希望他們的成長中有一個人教會他們山外有山的道理，你就是山外的那個山。”

  竇校長聲音壓得極低，語重心長。

  竇校長的意圖自己明白。

  可是，陳梟腦子有些發懵：“等等，竇校長，你剛剛說……dnac-4？基因平衡藥劑？”

  竇校長發懵地點了點頭：“你不是已經知道這玩意是‘伽瑪射線暴’了嗎？”

  竇校長發現陳梟瞪大眼睛，無奈道：“我懂了，藍暗山那幫混賬肯定沒告訴你。這都是閻烈那老匹夫留下的習慣。dnac-4，俗名就是‘伽瑪射線暴’。4代基因平衡藥劑裏，口感最烈的一代。這東西在大航海時代開始前，被稱為‘遠征醇醪’。一般人的身體承受不了這種勁，這些站著的，都是能吸收藥勁的，是我們東皇未來的希望。”

  “我……”

  陳梟想到藍暗山那幫天天喝大酒的前輩們，心情格外複雜。

  他第一次直觀發現，特戰團和普通人的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