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五連陣地上各個火力點噴吐出耀眼的火舌，火舌所掃過之處，正端著刺刀往前衝鋒的鬼子步兵成片成片地倒下來，短短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就在陣地上堆積了近百具屍體，兩百多個鬼子便已經倒下了一少半。

  鬼子對此完全沒有準備，被守軍凶殘的火力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納尼？！”看到前方夜幕下驟然綻放出的耀眼火舌和爆炸產生的火團，石田金藏的眼睛瞬間瞪得比牛眼都大。

  連續遭受了多輪炮擊的中國士兵竟然還有如此頑強的戰鬥力，真的是匪夷所思。

  原本他以為在這次日軍的決死進攻之下，已經被炮火輪番轟炸的中國士兵會丟棄陣地撤離，而他的部隊則會向潮水般漫過中國人的防線，一舉搶占車道溝的製高點。但是第二輪的進攻再次被打退了，視線之中那一道道耀眼火舌，一下粉碎了石田金藏的幻想。

  他憤怒了，不顧副官的勸阻，快步跑向了步兵第一大隊大隊長石原明光那裏。

  山坡上的子彈還在向下傾瀉著，石田金藏的副官趕緊追上他護衛著。

  “噠噠噠噠……”

  “噗噗噗噗……

  密集的槍聲之後，便是子彈打在石頭或者是泥地裏。

  忽然之間，石田金藏發現擋在自己身前的副官的身軀劇烈的顫抖了兩下，緊接著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胸口赫然有兩個槍眼。

  警衛慌忙將石田金藏撲到在地，石田金藏直接泥水嗆了一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隨後在警衛的護衛下來到了石原明光所在的地方，這時他才頹然地發現剛才投入進攻的第二個步兵中隊已經完全被打殘，投入進攻的兩百多人，最終隻逃回來不到九十人，而且逃回來的這些人大多還帶著傷。

  石原明光見到石田金藏的第一句話就是：“聯隊長，支那人的阻擊太頑強了。”

  鬼子中隊長就像是一隻剛剛鬥敗了的公雞一般，吊著受傷的胳膊，耷拉著腦袋，等待著石田金藏暴風驟雨一般的嗬斥。

  石田金藏氣得臉都綠了，怒吼道：“無能，簡直是無能。石原君，你是怎麽指揮的？”

  石原明光黑著臉，他能怎麽指揮，還不是之前的進攻套路，誰能想到中國人會如此之頑強？

  鬼子中隊長走上前，頓首道：“聯隊長閣下，這不關大隊長的事，都是卑職追作戰不力，卑職甘願接受任何的處罰！”

  “八嘎！”當下石田金藏劈手扇了鬼子中隊長一記耳光，再罵道，“你以為處罰就能挽回眼前的局麵了，若是在旅團長到來之前，我們還是沒有能夠打通這條道路，你們就等著剖腹謝罪吧！”

  頓了頓，他陰鷙的目光又停留在了石原明光的臉上，厲聲說道：“還有你，你一樣要承擔責任。”

  石原明光苦著臉道：“聯隊長，我們實在是……”

  “八嘎，敗了就是敗了，永遠別給自己找什麽理由，無論你找再多的理由，也永遠掩蓋不了你指揮無方的殘酷事實，現在我再給你最後的機會，把山坡上的陣地給我拿下來！”

  “哈依！”石原明光雄神情慘然，卻隻能夠頓首領命。

  隨後，石原明光將參加進攻的兩個中隊拚成了一個中隊，又從另一個建製完整的步兵中隊中抽出了一個小隊，給受傷的鬼子中隊長湊成了一個加強中隊，將近三百人。

  與此同時，石田金藏將鬼子炮兵中隊長叫過來也是一頓數落，怪他們的炮打得不過準，沒有摧毀中國人的火力點之類的。

  鬼子炮兵中隊長十分的委屈，但是不敢頂嘴。

  第三次進攻在五分鍾之後再次發起，同樣炮兵中隊進行了長達八分鍾的炮火準備，不僅僅是九二式步兵炮，整個步兵大隊的迫擊炮也全部用上了。

  十五連陣地上被打得千瘡百孔，就連連長曹喜都受了傷。

  經過清點，傷亡過半，眼下隻剩下了不到七十名官兵，這其中還不少人帶著傷。

  接下來的戰事更加殘酷了，十五連的傷亡還在增加，等再次打退了日軍的第三波進攻的時候，全連僅剩下不到三十人了。

  但是既便如此，小鬼子也沒占著便宜。

  無論小鬼子的進攻多麽的凶悍，曹喜帶著十五連的官兵們就像是釘子一樣釘在了陣地之上，巋然不動。

  趁著日軍進攻的間隙，曹喜指揮著戰士們收攏彈藥，搬運同伴們的遺體。

  張新鵬看了看陣地前堆積如山一般的鬼子屍體，說道：“曹連長，派去營部請示的兄弟回來沒有，這樣守下去可不是辦法！”

  曹喜搖搖頭，他手下這三十號兄弟也許連鬼子的下一波進攻都頂不住，但是在沒有得到營部命令之前，他的任務就是死守陣地，鬼子要想突破他們的陣地，除非是從十五連官兵的屍體上踏過去。

  田虎道：“剛才打得這麽猛烈，營部和其他的兩個步兵連肯定也是自顧不暇，曹連長，還是要早做決定啊！”

  曹喜何嚐不想給十五連留下種子，這是他們組建以來打得第一場戰鬥，他自己也不想同時成為第一任連長和最後一任連長。

  正在這時，去營部指揮所請示的通信員終於回來了，他是因為腿受傷了，一瘸一拐地耽誤了時間。

  張林虎同意他們十五連撤出戰鬥，向七星鎮方向轉移。隻不過，得等到十四連來接替他們的陣地。

  曹喜知道何文的十四連那邊的壓力會小一些，能夠堵住這個口子當然是最好的了。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開始做著撤離前的準備。

  此時，石田金藏將三個步兵大隊長都叫到了跟前，他們三個就這樣蹲在了石田金藏的跟前，當然了石田金藏自己也是蹲在地上的，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

  這一幕十分的滑稽。

  “廢物，一群廢物！”

  “蠢豬，簡直就是蠢豬！”

  “石原君，你的一個步兵大隊都打光了，竟然還拿不下支那人的陣地。炮火給你準備了那麽長的時間，皇軍又有兵力的優勢，可是你呢，愣是被支那人連連打退，你是幹什麽吃的？”

  石原明光等三個步兵大隊長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耷拉著腦袋。石原明光自然是不用說的了，這本來就是罵他的。另外兩個步兵大隊長高田和丸山也是一言不發，因為他們也很清楚，即便是他們兩個大隊中的任意一個，代替石原大隊，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

  石田金藏好幾次想站起來，因為這樣蹲在地上，自己的怒氣根本就發泄不出來，而且罵人也沒有任何的氣勢可言，但是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站起身來就有可能被流彈擊中。

  石田金藏的目光落在了石原明光的臉上，語氣陰冷說道：“石原君，你的步兵第一大隊兵力最多，裝備最好，我還讓炮兵中隊助戰，按理說你應該讓我聽到好消息才對，是不是？”

  黑夜之中，石原明光的臉色宛如豬肝一般，對此他無力反駁。

  “哈依。”石原明光苦著臉說，“都是卑職無能，辜負了聯隊長的信任，卑職願意親自大隊拿下支那人的陣地，若是失敗，卑職甘願若同戰死的皇軍勇士們一起，永遠地留在這車道溝的山坡之上。”

  “嗯？”石田金藏本來以為石原明光會說些什麽推脫的話，他甚至準備再次破口大罵了，可是石原明光這麽一手，他還真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石原明光接著說道：“聯隊長，卑職這就集合兵力發動進攻，請聯隊長在這裏等待片刻。”語氣中十分決絕。

  “好吧！”石田金藏點點頭，對於部下這樣的視死如歸的精神還是要褒獎的，“我會再次提供炮火支援，但是隻能維持三分鍾，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

  “哈依！”石原明光頓首，站起身來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就是一個趔趄，剛才蹲下來的時間太長了，腿腳都麻掉了。

  看著石原明光十分落魄的背影，石田金藏看了看剩下的兩名鬼子大隊長，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步兵第二大隊大隊長高田闊的臉上，沉聲說道：“高田君，若是石原君的攻擊再次失敗，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高田闊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趕緊頓首：“哈依！”

  整頓部隊，準備新的一輪進攻也是需要時間的，特別是石原大隊幾乎已經被打殘了，著實費了一番的工夫。對此，石田金藏並沒有立即催促，反正被旅團長長川真田訓斥是跑不了了的了。

  鬼子炮兵中隊長也得知了日軍將會再次發起進攻，但是他派來請示石田金藏的士兵帶回來的消息卻令他有些不解——等待命令再開始炮擊！

  命令？這命令到底何時才會下達？難道石原大隊第四次攻擊的時間沒有定下來，鬼子炮兵中隊長越來越感到狐疑了。

  忽然之間，鬼子炮兵中隊長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透腦瓜頂。

  下一刻，他狠狠地搖搖頭，不，不，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