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險境
作者:愚公爬山      更新:2020-04-21 10:34      字數:4919
  第九章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沒有一個是沒有痛苦的,也許,你期待的總不能如願,你渴望的總是不能實現,但其實,人生就是一個圓缺的過程,起起伏伏,坎坎坷坷,缺了要自信,圓了要清醒。

  可是自信這種東西,對於從那個窮鄉僻壤無人問津的山旮旯走出來的陳東來說尤為缺乏,似乎從骨子裏,他都自慚形穢覺的低人一等。

  這又何嚐不是一個習慣了窮酸之人的悲哀?

  夜雪越下越大,漸漸模糊了陳東的視野,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來的更早來的更冷。他在腦海中計算了一下日期,距離過年已經不足一個月。

  回家過年可以說是每個國人心中的一股根深蒂固的執念。

  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背井離鄉的人總是把家鄉的記憶撕的支離破碎,灑在每一個碌碌無為的日子裏,隻有在臨近過年之際才重新檢拾、拚湊、還原那份記憶和思念。

  陳東對故鄉自然也有思念與牽掛,家中年過七旬的爺爺身體是否依舊硬朗,光著屁股dan子一起長大的發小複讀的是否順利,那個眉如青山的她,那個自己應該忘掉的她,在大學的生活怎麽樣?

  “也不知道老家下雪了沒。”陳東收回了思緒,嘴裏輕聲呢喃一句。

  當陳東以十公裏每小時的速度跑了將近一個小時以後,胃部開始升起一股明顯的饑餓感。

  “每100克饅頭含碳水化合物23.76克,脂肪0.76克,蛋白質3.67克,纖維3.3克,鈉138毫克,鉀109毫克,熱量是兩百二十大卡,根據人體基礎代謝率BMR計算公式,15公裏一個半小時跑步人體消耗的卡路裏大概在700大卡左右,也就是說三個饅頭的熱量足以滿足這段路程的消耗,可我分明吃下了十個饅頭,也就是說身體一下子食入了兩千二百大卡的熱量,可為什麽才跑完十公裏路程,肚子又餓了?這很不科學!”陳東百思不解,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食欲就在這幾天突然大增,而且還很容易感到饑餓,那些食入體內的龐大熱量究竟去了哪裏?

  “難道我得了甲亢?”陳東知道,甲亢患者大多存在吃得多餓得快的臨床表現。他記得很清楚,高中生物課本上對甲亢有一段詳細的介紹,甲亢是由於甲狀腺功能激素增加所導致。在他所了解掌握的知識範疇之內,好像隻有這一種推斷,才能解釋身體的異常現象。

  “不行,哪天我得請假去醫院檢查一下。”畢竟身體明顯出現了異常,陳東不敢大意。

  陳東停下身形,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然後彎腰抓了幾把雪,全部塞進了嘴裏,以此來緩解腹中的轆轆饑腸。

  忽然,他直起腰扭頭望向身後,一輛麵包車拐了一個彎,從道路的另一頭快速飛馳過來。因為下雪天氣,加上又是在深夜,這一路上,陳東在這輛麵包車之前,一輛車都不曾遇見。

  陳東心下一喜,想著也許可以搭上個順風車。

  破舊的麵包車上,開車的是一名相貌普通的青年,染著一頭醒目黃毛,車後麵的兩排座位上,坐滿了五人,都是一臉痞子像的青壯年,每個人嘴裏都叼著一根煙吞雲吐霧,這五人中,一個上嘴唇厚實有點向外翻的青年一邊老道的吐著煙圈,一邊打著電話,嘴裏不時的問著一些問題。

  “謝了兄弟,回頭有時間出來,哥請你泡澡。”說完最後一句話,大嘴青年掛了電話。

  黃毛青年透過後視鏡掃了一眼大嘴,急切的詢問道:“怎麽樣,打聽清楚了沒?”

  大嘴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他興奮道:“打聽清楚了哥,這哥們以前就在紅星汽修廠當過半年的學徒工,消息可靠,絕對錯不了。一會等到了地方,我負責帶路,一準能把那小chu男給揪出來。”

  黃毛心下大定,一直緊繃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笑容,隨即,他將笑容收斂起來,正色道:“很好,一切按照我之前說的計劃行事,事成之後,除了每人五千塊錢獎勵,哥帶你們去市裏的洗浴中心叫幾隻雞耍耍。”

  “大哥放心,這事包在我們身上,絕對不會出岔子的。”

  “就是,大哥您放心,不就是綁個毛頭小子嘛,又不是真的做了他,小菜一碟。”

  車後幾個也就幹過些偷雞摸狗打家劫舍砸酒瓶子幹群架的地痞流氓一個比一個氣勢高昂氣焰囂張,五千塊的金錢誘惑不是這幫上不了台麵的青皮混混能夠抵抗的,更何況還有免費的雞耍。

  破舊麵包拐了一個彎,開車的黃毛青

  年眼睛突然一眯,他看見不遠處的道路旁,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形正在朝他使勁的揮手。

  “這真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黃毛心中大喜過望。

  “咦,大哥大哥,那小子不就是······”大嘴青年眼尖,一下子認出了對方是誰,驚喜的大叫起來。

  可是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聽見黃毛的一聲喝斥:“閉嘴!坐好別亂動!”隨即他迅速的命令道:“所有人注意,計劃有變,先不要打草驚蛇,把你們手裏的家夥都藏好了。”

  後車排幾人趕緊把拿在手裏的鋼管或者砍刀藏好,吐了嘴裏的煙,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嚇跑了那個主動送上門的獵物。

  黃毛對手下的反應速度很滿意,確定沒什麽大礙之後,再次將目光牢牢鎖定那道身影。他嘴角微微上挑,眼神犀利,沉聲道:“我們先,請君入甕!”

  如果不是因為腹中饑餓感實在是折磨人,陳東斷然不會去搭順風車,可是轉念一想,自己一個生無分文的窮酸小子哪還有什麽值得別人惦記的?再說了,不管這世道如何的每況愈下人心不古,可現在畢竟是法製社會,哪裏還有多少大奸大惡玩命之徒。

  陳東心中如此思量著,可是他並不知道,

  地獄空蕩蕩,惡魔依舊在人間!

  你永遠都不知道別人身上發生了什麽,笑不出來的服務員是離家很久沒見孩子,破口大罵的開車師傅是家要被強拆,冷漠不扶老人的路人是曾熱心卻被敲詐,被車撞還要上班的青年是真需要錢,這個世界你永遠都不知道,有些人已經被命運磨去了表情,磨裂了情感,磨光了善良,磨平了自尊,有些人甚至磨滅了人性,靈魂墜入地獄,從此入魔!

  麵包車穩穩的停了下來,黃毛扭頭望向路旁求助的陳東,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麽啦小兄弟,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

  陳東抖了抖後背的雙肩背包,他一隻手按住腹部,另一隻手順著道路指了指,弱弱的說道:“師傅,能不能搭個順風車呀,我就住在這條路五公裏外的紅星汽修廠。”

  黃毛順著陳東指的方向故意看了一眼,然後扭過頭,再上下將他打量一番,眼中很到位的流露出一絲猶豫,隨即說道:“好吧,上車吧,反正也順路。”

  “謝謝,謝謝師傅。”陳東心中大喜,隨即趕緊伸手拉開車門,下一秒,他臉上的喜悅一下子凝固。

  因為麵包車窗戶上貼著單向透視膜,陳東從外麵看不見車內的情況,可是當他拉開車門的瞬間,看見車內坐著五名青壯男子,心中徒然一驚,尤其是當他留意到這五人中的那個上嘴唇外翻的大嘴青年,腦海中立刻想起來幾個小時前在玉泉池被三名不良青年肆無忌憚嘲笑的一幕。

  “對了,開車的黃毛青年不就是澡堂子裏遇見的那個胸口紋著個猙獰狼頭的紋身的男子嗎?”

  陳東的身體如同觸電,僵持在了原地。

  車上的大嘴瞧出了陳東的異樣神情,他露出一個自認為人畜無害的笑容,咧嘴說道:“小兄弟,快上車呀。”

  一邊說著,大嘴伸出手,想要將陳東抓住。

  陳東嚇的渾身一顫,身體急忙往後退去三步,他努力的控製著臉上的驚慌表情,道:“還是····還是算了吧,我····不上車了,不麻煩你們了,你們····你們走吧?”

  正駕駛倉的黃毛率先跳下車,啪的一聲將門關上,臉上似笑非笑,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小兄弟,這車,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車內其他五人魚貫而出,有人握著長短不一的鋼管,有人拿著鋒利森然的砍刀,輕鬆的將陳東圍住。

  長這麽大連一隻雞都不敢殺的陳東哪裏遇見過如此劍拔弩張殺氣騰騰的陣仗,性格懦弱的他差點沒被直接嚇背過氣,他臉色瞬間煞白如同一麵白牆,驚慌失措道:“你們·····你們想幹嘛····我沒錢啊,我····真的沒錢····,你們····你們別過來。”

  看著身體顫抖的像篩子一樣的消瘦身影,黃毛內心沒有任何的憐憫與不忍。

  在黃毛眼裏,人的一生,所爭的不過是勝敗二字。他一直都是一個好勝心極強的人,什麽都要贏,不允許自己輸給別人,財富要贏,權力也要贏。他曾無數次幻想,憑著自己的雙手赤手空拳打出一番屬於自己的天下,可是經過了幾年的輾轉騰挪打拚攀爬,發現錦衣玉食的財富沒有,處尊居顯的權勢也沒有,最後隻能在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小城鎮

  收取一些微不足道的保護費維持生計,手中隻有幾個歪瓜裂棗上不了台麵的青皮無賴。這樣的結果對於黃毛來說無疑是赤頭赤尾的失敗,他豈會低頭認命,他想要得到的更多,他逐漸變得更加殘忍和冷漠,除了自己已經懷胎十月的媳婦和那個即將降臨的小家夥,世人在他眼中,如同草芥。

  黃毛臉色冰冷,道:“把他弄車上去。”

  大嘴立刻往前走了三步,抬起手中冰冷的鋼管頂住陳東腦袋,一臉猙獰的恐嚇道:“小子,乖乖的給老子上車,要不然,老子弄·····啊!”

  異變突起!

  隻見不等大嘴將話說完,那個瘦小害怕的身影在眾人意想不到的目光中突然發難,他半蹲身體,然後徒然彈衝,用肩膀將一百六七十斤重的大嘴拱翻在地,身形敏捷的像一頭奔跑起來的獵豹,朝著馬路一旁被大雪覆蓋的廣闊農田一躥而去。

  這一切看似漫長,其實隻是瞬間發生。

  直到被拱翻在地的大嘴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黃毛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看著還站在原地發愣的幾名手下,頓時怒火中燒,咆哮道:“TMD還愣著幹什麽!給老子追!”

  黃毛青年抓起滾到腳下原本屬於大嘴手中的鋼管,率先追了出去。

  其他幾人這才反應過來,緊隨其後。

  陳東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他不明白雙方無冤無仇,為什麽那些人還要向他動手,他不知道在剛在的急劇恐慌中,自己哪來的勇氣和力氣,硬生生的拱翻了一人,他現在的腦海中,隻有一個聲音:

  不要回頭,快逃!

  其實此時陳東的狀態已經非常糟糕,他腹中的饑餓感已經達到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他的胃,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利刃攪碎,巨大的痛楚差點讓他直接昏死過去。

  在身體上的巨大痛苦和精神上的高度恐慌這雙重沉重打擊之下,陳東本就脆弱的意識開始出現潰散,心底,一股暴躁的情緒和嗜血的渴望蠢蠢欲動。

  陳東的身體逐漸的慢了下來,他的意識所剩無幾,眼前的天和地在不停地旋轉。

  暮然,他腳下被埋在雪中的田埂絆倒,整個人直接栽進雪裏,他腦海中僅存的那一絲意識,徹底渙散殆盡。

  在陳東身後緊追不舍的黃毛隨著時間的推移,內心開始焦慮不安還有深深的震驚。先前大嘴被拱翻暫且解釋為措手不及的小小意外,可是那個瘦小身影一騎絕塵遠遠超出正常人範疇的奔跑速度又該如何解釋?

  速度隻能說不慢的黃毛望著幾乎就要消失在他視線中的那道極速狂奔的身影,內心一陣憋屈。就像一個世界拳擊冠軍遇上了一個世界賽跑冠軍,前者空有一手重拳,可惜連後者衣角都碰不到。

  “我D還是人嗎?”黃毛心中不由一陣大罵,就在他準備改變策略從長計議之際,老天爺似乎再一次的眷顧了他。

  隻見視野盡頭的那道身影速度驟然下降,就像一輛高速疾馳的汽車突然踩住了刹車開始減速。緊接著他一頭栽倒,再也沒有動彈。

  黃毛心中大喜,他喘了一口粗氣,高聲喊道:“兄弟們····快····抓住他!”

  希望這種東西總是很神奇的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力量,跟在黃毛身後原本灰頭土麵的四人瞧見陳東栽倒,一個個又跟打了雞血,像一群餓狼,朝著獵物迅速圍撲了過去。

  十幾個呼吸之後,眾人再次將陳東包圍住。

  黃毛一邊調整著急促的呼吸,一邊抬起手中沉甸甸的鋼管,隻見他振臂一揮,鋼管狠狠的砸在了陳東的左側小腿上,小腿骨當場斷裂。

  這凶殘的一幕落在一旁的四人眼中,眾人心中無不一陣膽顫,其中有個手握砍刀的長毛青年更是直接閉上了眼睛,連帶著自己的小腿都感到隱隱作痛。

  原本已經昏死過去的陳東在小腿骨被硬生生打斷的瞬間,趴在雪中的身體產生了本能的條件反射,在地上一陣抽搐,可是沒有人看見,他的一雙眼睛,變成一片血紅。

  黃毛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將手中的鋼管扔掉,眼神猙獰道:“我艸你MD,跑啊,怎麽不跑了!”隨即他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扭頭望向那個長毛青年,冷冷道:“把砍刀給我。”

  長毛趕緊將砍刀遞了出去,他內心對黃毛青年產生了一股畏懼。

  黃毛青年接過鋒利雪亮的砍刀,毫不猶豫的朝著陳東左手,手起刀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