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催化劑
作者:漏墨軒      更新:2020-05-05 07:05      字數:2292
  第二天,六月初五,正逢休沐日,陳襄帶著李尋燕一起去拜訪張安世。張安世家住在宣平裏,和李廣利家相隔不過兩個街坊。

  說起來,這套宅院還是張湯當禦史大夫時置辦下來的,總麵積在宣平裏還算大的,達到了五十畝,分為三個院落。

  張安世的母親尚在,陳襄領著李尋燕先去拜見張母。

  剛邁入張母的院落時,恰好看到了請安畢的張進。張進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一句話都沒說,陳襄也裝作沒看見。

  這時,走過來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儒生,訓斥道:“進兒,看到客人了,為何不說話?”

  此人是誰?陳襄很想去打招呼,又不知該如何稱呼。猶豫之時,李尋燕扯了扯陳襄的衣角,然後對那儒生道:“張伯父好。”

  陳襄有樣學樣,也趕緊道:“晚輩拜見張伯父。”

  那儒生點點頭,微笑道:“光明,你好像很久沒來找進兒,你們是不是鬧矛盾了?以前,你一個月要來好幾次呢。”

  張進沒好氣道:“父親,您是不知道。李光明他現在隻結交當朝貴人,像您這樣的,他還瞧不上,連平陽侯都敢得罪。”

  “不得胡說!”那儒生喝止道。原來是張進的父親張賀,身為太子舍人,他是劉據的心腹之一。

  “父親,我不是胡說,李光明他現在和江充的兒子關係好著呢,比親兄弟還親,恨不得充當江充的走狗。”張進陰陽怪氣道。

  江充曾經和太子劉據起過衝突,平日裏也不買他的賬。在張賀等人眼裏,一直將其視為政敵。

  張賀見陳襄沒有半句辯解,以為他默認了,語重心長道:“光明,你和平陽侯的事,太子也知道了,為此還曾訓斥過他。如果因為這件事,你和江充走到了一起,我覺得有些不妥當。此人行事過於桀驁不馴,長安多有樹敵,你要小心才是。”

  陳襄不卑不亢道:“張伯父誤會了,我和平陽侯確有過節,但若說我因此轉投江充門下,那可真是冤枉我了。江恒和尋燕是同窗,年齡相近,性情相投,我身為兄長略有關照並不過分吧?如果因為和一個六歲的孩子多說了幾句話,就要被認為巴結他父親,那這學堂之上未免太不純粹了。”

  張賀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李光明竟敢如此反駁,沉吟片刻道:“長安城中無小事,你可能覺得沒什麽,但在外人看來,可能意義非凡,還是謹慎為好,不要被他人利用。”

  陳襄看他說話還算客氣,不想和他繼續爭辯,躬身道:“多謝張伯父提醒。”

  “進兒,我眼下要去博望苑有件急事,中午不回來了。你就跟在叔父身邊好好習字,不要出去瞎逛了。光明是客,不得為難他,聽到沒有?”張賀嚴肅道。

  “是,父親,我知道了。”張進無奈道。

  張賀進屋跟張母告辭走後,陳襄、李尋燕和張進一起到張安世的書房習字。這是一間約有五十平米的書房,頗為寬敞。

  書房之內,張千秋和張延壽也已在內,一一見過後,各自趴在條案上習字,張安世在一旁觀看,時時指點。

  晌午時分,張安世將陳襄單獨叫到內室,語重心長道:“你們孩子間的事,我本不該幹涉。但聽張進說,你最近和江充的兒子走得很近,這是為什麽呢?長安城中,有些人最好不要結交,比如這個江充。”

  “姨父誤會了,我隻是挺喜歡江恒這個小孩子,並沒有和江充走得太近。”陳襄再次解釋道。心裏卻在嘀咕,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

  張安世繼續道:“你們小孩子之間,學堂裏有來往自是沒什麽。但在別有用心的人看來,總會看出一絲不尋常,尤其是在你和平陽侯之間鬧得不愉快時,更加引人注意。”

  陳襄忽然有些生氣,反駁道:“平陽侯屢次挑釁、羞辱我和尋燕,還將尋燕打成那個樣子,姨父覺得我們僅僅是鬧得不愉快嗎?”

  看著陳襄有些激動的臉,張安世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道:“為了這件事,你張伯父特意找過太子,太子也為此訓斥過了平陽侯。我覺得,平陽侯畢竟還年輕,沒必要揪著不放。”

  陳襄一陣無語,但張安世畢竟是長輩,不好當麵發作。想了想,他沉聲道:“如果平陽侯能當麵給我和尋燕道歉,我和尋燕或許不再計較。雖說他是皇親國戚,但總不能欺人太甚吧。”

  “好吧,我讓你張伯父再去和太子說說此事。”張安世有些無奈道。

  重新回到書房,陳襄心中頗有不寧,反複回味張氏兄弟和自己說的那番話。冷靜下來後,陳襄覺得他們的話不無道理。

  江恒平日裏沒什麽朋友,和他的父親江充有著莫大的關係。如今,自己驟然對他關照有加,難免不讓人浮想聯翩,尤其是和平陽侯交惡後。

  人們有理由猜測,李光明兄妹遭到平陽侯的羞辱後,心懷不滿,想通過投靠江充為自己複仇。如此一來,就變成了李廣利和江充結盟,而李廣利是五皇子的舅舅,局勢瞬間變得複雜。

  所以,與其說是他與江恒親近,不如說是李家和江充結交。

  從陳襄個人角度來說,他當然希望和江充來往,因為他想通過江充弄清楚巫蠱之禍的秘密,甚至想要避免悲劇的發生。

  但如此一來,勢必要將李廣利和江充綁在一起。而一旦他們綁在一起,太子那邊必然會有猜測,甚至會以為他們有陰謀。

  想著想著,陳襄一陣苦笑,他本想通過結交江充來弄清劉據及衛氏滅門慘禍的緣由。到頭來卻發現,他成了那個衝突的催化劑。

  一個上午,陳襄都有些心不在焉,吃過午飯後借口身體不適帶著李尋燕回家。

  剛剛到家,李福前來稟告道:“啟稟公子,您上午離府一個時辰後,江直指前來拜訪,我說您去了張尚書家。江直指說,若您有空的話,還請去他府上一趟。”

  “他有說是什麽事嗎?”陳襄頭大不已。看來,這個江充是有意在向外界釋放信號。

  “沒說具體的事,就說是有關將軍的。”

  “關於我父親的?”陳襄一愣,既然是關於李廣利的,為何上次不說?還要我和尋燕再跑一趟,真是有毛病!

  想了想,陳襄沒有拒絕,吩咐陳三道:“走,去江直指家。”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他就帶著李尋燕趕往江充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