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治平館
作者:漏墨軒      更新:2020-04-21 07:09      字數:2193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陳襄對李福道:“福叔,送我去上課吧。”

  其實,陳襄根本不知道在哪裏上課,也不知道要上什麽課。但他覺得,李福一定會安排人送他去的。

  果不其然,李福立馬吩咐道:“陳三,備馬,送公子上課。”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應聲而出,看起來還算憨厚,陳襄又記住了一個人。

  陳三手腳麻利的收拾好馬車,趕到門外,搬出一個小馬凳,躬身道:“公子請。”

  陳襄有些笨拙的爬上馬車,李尋燕跑出來告別道:“哥哥一定要早點回來哦。”

  “好。”陳襄欣然答應。

  李廣利的家位於長安城的東北角,俗稱宣平裏。宣平裏因臨近宣平門而得名,居住的都是官宦人家,地位僅次於未央宮北的北闕甲第。

  一路上,陳襄興致勃勃的觀看長安城的風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長安城很安靜,並沒有想象中車水馬龍的景象。

  為什麽會這樣?仔細回顧了一下曆史知識,陳襄逐漸釋然。

  西漢時的長安城最主要的建築是未央宮和長樂宮,能在長安城內居住的人家並不多,普通百姓一般住在渭城、長陵邑等地。

  以李廣利這樣的身份,也隻能在長安城內擁有一座占地不到兩畝的宅院,如果是在渭城等地,最少十畝以上。

  長安城內的幾條主幹道都有馳道,專供皇帝出行,其他人妄用就是死罪。看著這些馳道,陳襄想入非非,自己什麽時候也能在上麵走一走呢?

  可惜的是,還沒來得及熟悉長安城,目的地已經到了。

  西漢時期,除了官辦學堂,比如太學和郡國學,還有私學。王侯貴戚大多重金聘請名師在自家府上授課,有家學淵源的則親自教授。

  對於李廣利這樣不上不下的官宦人家,則是另一種形式。他們會共同聘請一位名師,租賃一處場地作為學館,隻供自家子弟學習。

  陳襄今日所去的學館名為治平館,取治國平天下之意。

  由於是私人學館,管理極為鬆散,全憑個人自覺和父母督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先生們上午授課,下午放任大家自習。

  治平館教授的內容分為初級和中級。初級以識字為主,教材以《倉頡篇》、《訓纂篇》和《凡將篇》為主,類似於後世的千字文。

  漢武帝聽取董仲舒和公孫弘的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選拔官員考核五經,導致官學隻有五經。治平館既然是官宦人家辦的,自然緊隨潮流,也隻授《五經》,是為中級學生的主要課程。

  如果有學生認為自己已經超越了學館教授的範疇,可以自行拜訪名師,所學內容也各有所好,是為高級階段,一般在十五歲以上。

  治平館的首席先生名為蔡贇,因曾擔任五經博士,被稱之為蔡博士。平常時日,他很少授課,多由弟子代勞,隻接受單獨的請教。

  到了學館,陳襄隨便走進了一間學堂。然而,當他坐下後,隱隱感覺不對勁。因為,這間學堂的學生全都比他小,最小的大概隻有五六歲。難道自己跑錯了教室?陳襄很忐忑,四處打量。

  學堂四壁掛著很多竹簡,上麵寫有密密麻麻的大字,一些學生在搖頭晃腦的念,也有人在一絲不苟的抄寫。

  陳襄仔細觀看,發現完全不知所雲,還有一些字他根本不認識。比如,其中幾幅竹簡上寫著:烏啄桔梗芫華,款冬貝母木蘖蔞,芩草芍藥桂漏蘆,蜚廉雚菌荈詫,白斂白芷菖蒲,芒消莞椒茱萸。

  這是什麽鬼?陳襄局促不安的左顧右盼。

  學堂之上坐著一位年約二十多歲的書生,應該是授課先生,看到陳襄後,嘴角露出一絲鄙視,讓陳襄更加渾身不自在。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陳襄的肩膀,嚇了他一大跳。回過頭,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相貌略帶異域色彩、身材較一般人高大的少年道:“李光明?你跑這裏幹什麽?走!”拉起陳襄就走。

  陳襄不明就裏的被他拉到了另一間學堂,這個學堂大概有十幾人,年紀大多和他差不多,還有幾個比他還大。

  至此,陳襄總算明白過來,他剛才確實是跑錯了地方,進了識字班。

  來得有點晚,陳襄隻能坐最後一排,剛剛坐下,一個油頭粉麵的少年公子湊過來道:“李兄,你昨天怎麽沒來?”

  “我妹妹生病了,昨天在家陪她。”陳襄老老實實道。看來,以後真的要漸漸習慣李光明這個名字了。

  “哎呀,尋燕妹妹生病了,我改天去看看她。”油頭少年頗有些關切。

  “不勞費心,她已經好了。”陳襄委婉拒絕,他很不喜歡這個家夥,一看就是紈絝子弟,先生在上麵搖頭晃腦,他卻在竊竊私語。

  “李兄,你咋了?我以後是要娶尋燕妹妹的,你還喊過我妹夫呢。”那少年一臉笑嘻嘻。

  去你媽的妹夫!陳襄怒火衝天,很想揍他一頓,但不清楚他的底細,隻好強忍著,冷冷道:“上課吧,不要說話了。”

  “毛病!”油頭少年嘟囔了一句。

  “你才有病呢。”陳襄回了一句。

  油頭少年不僅不生氣,還向陳襄眨了眨眼,投以曖昧的笑容。將陳襄拉過來的異域少年勸說道:“張進,不要說了,李兄似乎心情不好。”

  “李光明,張進,金強,休得聒噪不休!”正在這時,那個一直搖頭晃腦的先生發話了,其他學生紛紛投過來鄙夷的臉色。

  被當麵批評,陳襄羞臊不已,那兩位卻若無其事,油頭少年甚至還一臉得色。過了一會兒,先生繼續講課,學堂恢複正常。

  那兩人一個叫張進,一個叫金強?陳襄在腦子裏反複搜索,終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誰,也許是不知名的小人物吧。

  忽然,陳襄想起一件事。那天,他在家陪伴李尋燕時,李尋燕曾問過他,為何不找張進和金強玩耍?難道他們是李光明的好朋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光明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結交這種貨色?陳襄苦惱不已,一個上午都心不在焉,根本沒聽清那位先生講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