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春天的枇杷
作者:
粗寒 更新:2020-07-20 00:06 字數:4385
“不會有什麽問題嗎”墨傳香似乎問題有點多,但唐砂確實心中暖暖的,小香香到底有多在意她呀。
要是沒有葉懸淵,她就和小香香在一起了。唐砂可不是開玩笑,湊合過日子誰還不行呀。
當然,也隻是假設,來個玩笑。
“你們也一夜沒休息了,去休息一會兒吧,等休息完,咱們就出發去皇城,耽誤太久了。”唐砂看著幾人略顯疲憊的臉色,露出一抹心疼。
“好。”解生花也不糾結,他們也需要休息。
三人離開之後,唐砂自己在這大冷天用冷水洗了個臉,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今日天氣倒還是不錯,現在雖然還沒有出太陽,但是看樣子也是明媚的一天,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天氣了。
空氣中帶著早晨的涼意,從鼻腔到肺腑,仿佛把渾身都濁氣都去除一空。
唐砂在空中哈出了一口白起,看著它很快的飄散消失。前段時間在賀山很暖和,出來之後就有點冷,現在似乎風都沒那麽刺骨了。不知道是心理原因還是因為小綠綠的緣故。
“當然是小綠綠啦主人,小綠綠作用很多的。”小綠綠驕傲自誇道。
“那你能治瘟疫嗎”唐砂直接說道。在外人看來可能就是和空氣在對話。
“我不知道,我現在還沒見到過,但是母親告訴我它以前治過。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耗了百年壽命。”
小綠綠知道自己有母親,但它不知道什麽事親情,所以提起這些的時候並沒有顯得有多難過。
“那如果我讓你救治患了瘟疫的人,你願意嗎”唐砂又問。
“願意的,主人要我做的事情,我都會去做。”忠誠顯然已經刻進了小綠綠的靈魂深處。
唐砂臉色卻不太好:“小綠綠,你還記得昨晚我對你說的話嗎不是每個人的話都是對的,主人說的話也不都是對的。就像當初神威讓你殺人一樣,那些人都不該死,那是錯的你明白嗎”
“明白。”小綠綠立馬應道。
唐砂歎了口氣,搖搖頭:“你不明白。”
是的,小綠綠的思想自己一時之間根本就改變不了。或許小綠綠本身沒有自己獨立的思考,它的想法都是受到主人的意識影響。
小綠綠知道唐砂在想些什麽,但是他現在確實不明白,它隻是把唐砂的話放在了自己的記憶裏。或許有一天,它能夠明白主人是什麽意思。
它有自己的想法,它雖然不能傷害主人,但是主人的話它不一定會全部聽從。因為這不是奴隸契約,是平等契約。主人也不能夠傷害自己,否則它也會被反噬。
唐砂自己去了神威府,找到了小綠綠。
小綠綠搖擺著葉片撫弄著唐砂的手指。
“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能輕易在別人身上寄生孢子明白嗎”唐砂扯了扯它。
“嗯嗯,小綠綠明白。”
此刻小綠綠乖巧得讓人不忍心說一句重話,可是唐砂也明白。現在在它骨子依然隱藏著惡的種子和野性,如果不加以控製,以後也會釀成大錯。
如果將來自己死的時候,璿璣草依然無法從本質上有所改變,那麽她就會帶著它一起下地獄。
小綠綠抖了抖,一句話都沒敢說,它現在對唐砂絲毫沒有了輕視之心,甚至開始有著一絲畏懼。
這下唐砂也不知道把小綠綠裝在哪,以後小綠綠吃什麽好呢,要不吃土吧。
屎也不是在哪兒都能得到的。
隨便找了個木盒子,裝上土,把小綠綠放了進去,在盒子的蓋子上開了一個小洞,能讓小綠綠把葉子探出來。
這樣看上去和地裏隨隨便便能看到的野草沒啥兩樣,就是更綠一些,莖葉長十五厘米左右。她還專門數了數,一共五條葉子。
自製彈彈已經用完,四兩的骨灰還隨時帶在身邊。客棧房間裏,唐砂拍拍四兩:“萬一有一天把你打碎了可如何是好。”
中午的時候她去找了點吃的。解生花他們也都醒了,吃了飯之後,幾人就開始繼續往皇城走。
有了小綠綠,他們也不怕瘟疫,可是這一路而來,發現這場疫病,嚴重得超出了唐砂的想象。
界限越來越往北,路過一些城池的時候能看到士兵們用推車推著著車一車的屍首運到城外郊區開始焚燒。
有小孩,有老人,有婦女,有壯丁。
有的人死了也緊緊的抱在一起,有的人死了也不肯閉上自己的眼睛,怒視著蒼天,埋怨命運的殘酷與不公。
世界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繁華,安靜得可怕。就算有,也隻是哀嚎與哭喊。
他們在懇求醫師們救他們性命,他們想活下去。淒愴的眼中是絕望的淚水,但他們還是苦苦哀求,似乎這樣活命的機會就會大上幾分。
在趕路的這一個月內,死的人越來越多。除了醫館,還有一個地方的人多了起來寺廟。
當人在戰亂和絕望中的時候,他們會把希望寄托與神明。
這裏沒有口罩,就算有也沒辦法阻止呼吸道傳染疾病。工藝根本達不到那個層次,這一點唐砂沒辦法去改變。
陳國,或者是整個大陸,都在經曆著一場有史以來最大的瘟疫。
這場瘟疫已經蔓延到了整個陳國,開始像著北啟、西戎、狄越方向而去。
南方早已經成為了人間地獄,北方稍微好一些,還在控製之中。
有些東西一旦開始了,就脫離了控製。
北方,燕城。
“大哥,軍中也出現了病患。我們的藥似乎作用不大了。”郭培洋眼中滿是幽色。
“作用不大是幾個意思”劉奇眼神不善,睨了一眼郭培洋。
“以往服用了藥,就算與病患有接觸,也不會有事。可是現在,已經出現了好些染病者了。”郭培洋稟告道。
劉奇久久沒有說話,清秀的臉龐情緒莫變,目光悠遠深沉。
然後忽然笑了出來,笑聲詭譎:“那就讓所有人一起死吧,他們活著也不過汙了山河。”
郭培洋眉頭緊鎖,背後已經被汗水浸濕。大哥已然入了魔。這一刻他也明白,自己的大哥其實從來就不在意別人的生死。
但他們的命都是大哥救的,自己能活這麽久也已經是賺了。那嫂子呢
“嫂子那邊”郭培洋有些擔心。
劉奇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嘴角慢慢放了下來,再壓低緊抿。
“如果這件事情她知道了一個字,你們就都得拿命抵,明白嗎”劉奇眼裏迸射出的殺意,如實質般掛在郭培洋臉上。
“明白。”對死亡的畏懼,始終是人的本性。
大哥自從記起了以前的事情之後就越來越不正常,逐漸出現癲狂的狀態。特別是上次去南安寺搶嫂子那次,雙眼通紅,像是瘋了一樣。
懷骨都沒能打過他,可見大哥的強大。大哥的過往他不完全清楚,隻知道和卿家有滅門之仇。
郭培洋開門退出了屋子。
北方的冬季很冷,雪已經鋪滿了整片北國大地。冷風灌入,讓人打心底感覺到寒冷。
劉奇按住了自己的頭,弓著背,雙眉擰在一起,牙關緊咬,汗珠沿著額角流到下顎,嘴裏發出幾聲悶哼。
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他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
“終於要走到盡頭了。”他活了將近一百年,一直保持著最年輕時候的身體狀態。
但是那顆藥始終隻是一顆試驗品。
可他現在還不能死,他要親眼看到卿家毀滅,他要親眼看著卿彧死。
要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東西是他最不舍得的,那就隻有青蘭了。
現在的青蘭被劉奇關在了山上的一座院子裏,那裏的人都進出不得,不能和外界的人有任何接觸。
所有的吃食,日常用品都是有專人送上去。
每天晚上劉奇都回去陪著她,摟著她,親吻她。隻有這樣,他才感覺自己還活著。
青蘭不會拒絕劉奇的溫存,她甚至不知道劉奇到底在幹些什麽。
她隻知道,上次劉奇去找她,為她和那麽多人拚命的時候,她心軟了。一輩子能有這麽一個男人,無論他是什麽人,做過什麽事,她都會選擇陪著他。
等劉奇徹底緩過來,他上了山。
青蘭正在烹著茶,屋子裏點了暖爐,即使不用厚重的毛皮也不覺得有多冷。
門忽然被人推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青蘭回頭,立馬起身走到男人麵前,拂去落在男人毛裘上的雪花,然後伸手去抓男人的手。
一股暖意從指尖傳來,劉奇握了握青蘭不算細嫩的手,甚至掌心還有著繭。
“進去吧,這裏冷。”劉奇進了屋子,自己把門帶上。
剛才開門帶走了屋子裏不少的暖意,青蘭把自己烹好的茶遞到了劉奇手中,是熱的。
劉奇雙手捧著茶,盯著青蘭不轉眼。
青蘭承認,自己對這個男人無法自拔。
“你別動。”青蘭盯著劉奇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然後走到劉奇身邊,跪坐而下,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劉奇的鬢角。
頭上傳來一點刺痛,劉奇自己也抬手摸了摸。
青蘭看著手中剛才被自己扯下來的頭發,喃喃道:“怎麽生了白發”
劉奇把手掌貼在青蘭臉頰上,笑了笑:“可能最近太累了。”
青蘭看劉奇笑了,自己也笑:“快喝茶吧,待會兒茶涼了。對了,最近我學了一些推拿之術,我給你按按。”
“好。”劉奇應道。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兩人在一起話不多,心裏卻暖暖漲漲。
“現在外麵的瘟疫如何了”青蘭問。
“已經傳到北方了。”
“死了很多人嗎”青蘭又問。
“嗯。”劉奇悶悶肯定。
“那你自己萬事小心。”青蘭叮囑。戰爭的雙方從來沒有絕對的對錯。
“我會的。”
劉奇選擇了站在李雲這邊,她不反對,可是也不肯定。
葉懸淵和李雲鬥得如火如荼,最後隻會有一個贏家。小明是葉懸淵的人,再次見到小明的時候該如何麵對呢
南安寺的人把自己接走的時候,她內心做過掙紮。小明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她是想要自己過得真的幸福。
可是離開劉奇,她就真的會幸福嗎事實告訴她,並不會。
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權利,小明說得對,人生在世,始終要尋找自己心中的那把火,把自己燃燒。那把火可以是一個信仰,可以是一件事也可以是一個人。
劉奇成為了她的那把火,原來愛情可以讓人如此著魔。曾經總覺得殉情很愚蠢,但是青蘭知道,如果劉奇死了,那她也死了。
那個男人呀,有著一張清秀的臉,看著她的時候嘴角總是微微向上。睫毛很長,讓自己都有幾分羨慕,眉毛不似他人陽剛,但極盡溫柔。鼻梁不算很高,但形狀很好看。特別是那雙眼睛流露出的每一種神色,無論是癡迷、惆悵、孤獨、溫柔、愉悅、生氣、偏執都讓人沉淪。
那張臉,她仔仔細細的勾勒了無數次,每一次都讓心尖顫動。
“我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過段時間回來看你。”劉奇走的時候道。
“要去多久。”
“不知道,或許一個月,或許半年。”
青蘭眼裏有一抹失落,很快被自己隱藏好:“我想吃枇杷。”
“等我回來給你帶。”劉奇承諾道。
“嗯,我要一大籃子。”青蘭補充:“想吃你親手剝的。”
劉奇眼神溫柔的快要滴出水來,用額頭抵著青蘭的額頭:“好,給你剝。”
劉奇離開了,青蘭目送他消失在轉角,雪地上留著他走過的痕跡,漸漸的被落雪填滿。
青蘭回了屋子,關上門,手腳冰涼。
她把剛才拔下來的那根頭發,放進了自己的荷包裏,保存起來。
劉奇從來不食言,她等著他的枇杷。
李雲軍營。
“將軍,柯公子回來了。”郭引擔憂道:“他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李雲沉默了一會兒,沉吟道:“他還不知道,我也希望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我明白。”郭引拱手行禮,退出了營帳。能讓一個秘密不被人知曉,那麽隻有讓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寧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