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焚心以火(4)
作者:粗寒      更新:2020-04-21 01:04      字數:4466
  王爺的小妾總想幹掉我最新章節

  唐砂此時看到個人和第一次看到這個人的感受已經完全不同了。

  第一次見到,不過小巷角落,萍水相逢。但在墨傳香講述了他們的故事後,唐砂瞬間覺著這個人,有了靈魂,看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覺得別有一番意味。

  “是好久不見,師兄。”女聲帶著詭異,似冷笑似嘲諷,順著崖壁向上,傳入唐砂的耳中。

  時隔幾個月再見,卻已是物是人非。陳旋隻是望著眼前這個女人,想說話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那晚被抓後,被人直接送來了這個地方。本以為她不會再願意看到自己,沒想到,她還是來了。

  “無心……”陳旋聲音微微顫抖。

  “嗬嗬,師兄,你是不是叫錯人了?無心叫誰呢?”洛清塵湊到陳旋麵前,壓低聲音,森森道:“你看清楚我是誰?我是洛清塵,不是無心。嗬嗬……”

  原來此人就是洛清塵,唐砂心裏愈發複雜,她今晚這是要見證一場什麽愛恨情仇呀。

  “沒想到……你恨我們至此。”陳旋笑得有些苦澀。

  洛清塵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然後似乎覺得有些好笑:“哈哈哈哈哈……為什麽不恨你們?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打著除魔衛道的旗號,殺我全家,屠我輪轉山,整整上萬人,都死在了你們手裏!”說到此處洛清塵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陳旋:“不光是你山河人間,當年參與過這件事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不光要殺他們,我還要殺了他們全家!哈哈哈哈。”

  聽著此人說話的語氣,唐砂覺得這個人的心理已經完全扭曲,而且情緒處在了一個即將崩潰的點上。

  “有些人是無辜的。”陳旋看著眼前這個雙眼充滿仇恨與瘋狂的人,隻覺得陌生。

  “無辜?你居然和我說無辜?我魔教之人不無辜?那幾萬人裏大半的婦孺孩童不無辜?你們這些人真實……人麵獸心!”洛清塵說話時有些手舞足蹈,看著就像個十足的瘋子。

  這次,陳旋無話可說,因為這是事實。

  “怎麽不說話了?你也這樣認為的吧?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人呀,踩著魔教聖子的屍體上位很輕鬆吧?嗯?是吧師兄?”

  陳旋沉默不語,垂下了眼簾。麵對這樣的無心,除了痛心還是痛心。

  “師兄,我問你話呢?回答我呀?你說話呀!說話呀!”洛清塵怒吼道,直接用手掐上了陳旋的脖子。

  陳旋瞬間覺得世界變得模糊,正以為自己就要這樣解脫的時候,脖子上的力道突然鬆開,空氣灌入咽喉,讓人劇烈咳嗽。身體被鐵釘貫穿的地方因為抖動,傳來劇烈疼痛,直讓人眼前發暈。汗水流下,浸入傷口。

  唐砂蹙起了眉頭,看著臉色慘白的陳旋,臉上因為汗水,閃著熒光。尼瑪,看著就疼。

  “怎麽?連一句話都不願同我再說?是不是覺得現在的我很可怕?”洛清塵拍了拍陳旋的臉問道。

  陳旋雙耳發鳴,沒聽清她的話,自然依舊保持沉默。

  洛清塵看陳旋這副樣子也沒再多問,退開了幾步:“你放心,我會讓無樂來陪你,哈哈哈……”洛清塵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畫麵,笑得渾身顫抖。

  “他死了。”

  這三個字,很小聲,像是在喃喃自語。

  洛清塵的笑戛然而止,臉上表情瞬間僵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她有些懷疑自己聽到的話:“你說什麽?”

  “無樂……死了。”這次的話清楚的連在遠處的唐砂都聽見了,更別說洛清塵。

  “你開什麽玩笑?無樂死了?你騙誰呢?你就是想救他對不對?我才不會吃你這套!我一定要把他找出來,我要親手殺了他!”洛清塵激動道。

  陳旋喉頭像是堵上了什麽東西,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隻是滿滿抬眼,看著這個自言自語,瘋狂的師妹。

  洛清塵可看著他,臉上突然收起了瘋狂,露出了溫柔的笑,亦如當年山河人間。

  “師兄,你怎麽能騙我呢?這樣詛咒自己的師父,可是大不孝呢。”洛清塵語氣竟帶了些嬌嗔。

  可她見陳旋久久不語,又走到了他麵前:“你承認呀?承認你騙人了?我會原諒你的。你說呀,你騙人的,你說呀!說呀!”洛清塵雙手抓著陳旋衣襟瘋狂搖動。

  這哪還有什麽溫柔,分明隻剩下了癲狂。

  “哼”陳旋鼻腔發出了悶哼,汗如雨下,顯然是疼痛所致。

  洛清塵越搖越輕,手從陳旋衣襟上滑落,人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哈哈哈哈,死了,哈哈哈哈死了!無樂死了!哈哈哈哈。”

  “瘋女人,真醜。”

  唐砂突然聽到後麵的卿政吐槽了一句,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你認識?”

  “不認識。”卿政否認道。他何止是認識,還做過不少交易呢,這個瘋女人,就是喜歡自虐。

  洛清塵在地上笑了好一會兒,笑出了淚。她緩緩站起身來:“死了好,懶得我親自動手,死了好,死了好,嘿嘿哈哈哈哈。”

  洛清塵轉過身來,腳步有些踉蹌的往外都去。

  唐砂這才看清了她的臉,五官本來清秀,卻染上了濃重的戾氣,顯得有些邪氣。此時,在她臉上,唐砂還看到了倉皇和恐懼。

  為何倉皇?為何恐懼?唐砂不得而知,想必心非木石,豈能無感?

  “給我親愛的師兄,來點好東西。”洛清塵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天坑。

  唐砂眼皮一跳,莫名後背有點發涼。

  天坑下麵的石門落下,不久後唐砂便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在這裏待著或回去肯定會被撞上,那瘋子確實讓唐砂有點發毛。隻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跳下去。

  唐砂看了看下麵,除了幾根攀岩而下藤蔓,確實也找不到借力的地方。

  腳步聲越來越近,唐砂伸手扯了扯垂在洞口邊的枯藤,還停堅韌。

  “跳嗎?”唐砂回頭,征求卿政的意見。

  卿政自然都依著唐砂,於是嗯了一聲。

  唐砂轉回頭剛想跳下去,突然身體失重,唐砂下意識抱住最近的支撐物。

  “小明,你好重。”

  唐砂:嗬嗬,你也不輕。

  不是卿政作妖還是誰?卿政一手摟著唐砂,一手扯著一根枯藤下滑,下滑到了離洞口兩米左右的位置。二人抱在一起就貼著崖壁停下了,腳下踩著一塊突出的石頭。

  唐砂算是看懂了,這子廉身懷絕技呀。跟著自己做甚?帶她來著看一場電影?

  “少俠好本事。”唐砂諷刺道。

  “謬讚謬讚。”卿政說著謙虛的話,語氣卻帶著十足的自信。

  腳步身很快到達了他們頭頂,兩人都不再說話。

  隻聽上麵傳來兩個男人說話地聲音:“這箱子東西可真夠重的。”

  “可不是嘛,這可是教主讓人從苗疆帶回來的好東西。”

  “什麽好東西?”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直接扔下去吧。”

  “嘿喲!”在一陣用力聲之後,上方突然墜下一個不明物體,險險的同唐砂他們擦身而下。

  “啪!”東西重重墜地,發出一聲巨響。

  唐砂往下看去,原來剛才差點讓她命喪當場的東西是一個木箱子。

  木箱子裏似乎裝了很有份量的東西,墜地之時,摔散了幾塊木板。

  隨之而來的讓唐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隻見木板掉落處開始爬出一條條血色的長蟲,有點像蚯蚓。

  長蟲似乎受到了什麽的刺激,瘋狂的向著天坑中央爬去。

  不斷的長蟲爬出,居然像是給地麵鋪上了一塊紅色的地毯。

  “看到了吧,那東西叫嗜血引蟲。是苗疆人養的一種蠱蟲,聞到血腥味就往上湊。那蠱蟲頭上有根細針,會刺破肉身。但這玩意碰到血不出一個時辰便會化作血水而死,跟飛蛾撲火一樣。”男子對旁邊想看好東西的人解釋道。

  “他奶奶的,可真惡心,算了算了別看了,老子還想回去吃點東西呢。”

  “膽子可真小。”

  “你要看自己一個人待著看吧!”男子說完就離開了。

  剩下那人,看了一眼下麵,打了個顫,最毒婦人心呀:“你他娘的等等我。”說著也離開了。

  二人離開之後,卿政腳尖一踮,便輕飄飄的飛上了洞口。

  唐砂腳掌落地,踏實了不少。這輕功挺好玩呀!啥時候學學。

  這時的唐砂自然不知道,她最後的確學會了輕功,但足足花了二十年。

  陳旋看著向自己緩緩爬來的嗜血引蟲,幹燥蒼白的嘴唇有些顫抖,他是人,他也會恐懼,也會害怕。

  唐砂死死的盯著天坑下方,那些血蟲扭動著自己的身軀,在地上留下一條條血跡。似乎是用它們的肉身在地上狠狠的摩擦,用力的向前。

  最前麵的血蟲已經爬到了陳旋腳邊,有的血蟲貪婪的在地上的血跡裏扭曲滾動,有的則是順著陳旋的血衣,爬上了他的身體。

  也有些從釘著鐵釘的傷口鑽入他的身體,漸漸他除了頭整身體都被血蟲爬滿。

  他緊咬牙關,始終沒發出一丁點聲音。

  唐砂臉色也變得蒼白,渾身發寒。

  突然,光線消失,眼前一陣溫熱。

  卿政把自己的手輕輕敷在唐砂眼前,這種東西,會染了小明的眼睛。

  掌心被長長的睫毛掃過,心也隨之有些癢。

  他看著下方的場景,內心卻是毫無波瀾。他見過的以及他用過的,比這,殘忍百倍。

  “這些東西太醜了,別汙了這麽漂亮的眼睛。”

  唐砂終於聽到此人口中吐出一句好話了。

  伸手拿下卿政的手,也收回了目光。

  唐砂沒有離開,而是靠著石壁坐了下來。目光愣愣的盯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卿政沒有催促她離開,而是挨著她坐了下來,頭靠在唐砂頭上。

  唐砂突然一動不動。卿政笑著閉上了眼睛。

  越來越冷,身邊的這個人就像是一個暖爐一樣散發著熱氣,唐砂手腳凍的僵硬,不由得靠卿政近了些。

  唐砂一動卿政猛睜開了眼睛,眼裏充滿了殺氣,待看清身旁的人,殺氣盡散。他居然毫無防備的……睡著了。

  唐砂被他的反映弄得一愣,她剛才感覺脖子涼颼颼的。

  “不好意思,你繼續睡。”唐砂搓搓手,哈了一口氣。尼瑪起床氣大的麽,惹不起惹不起。

  看了一眼下方的陳旋,他已經昏迷了過去,那些血蟲皆化作了血水,把他染成了血人。整個天坑底一片黑紅。

  咦?下雪了?

  幾片雪花飄落被唐砂捕捉到了。漸漸雪越下越大,居然鵝毛。

  “據說一起看下雪的男女能白頭偕老。”

  耳邊傳來沙啞輕柔的聲音,說話時熱氣噴在了唐砂耳蝸。

  “我怎麽聽說是第一場雪?”唐砂下意識回道。

  “聽誰說?”

  “你們這的人……”唐砂脫口而出。

  “那小明是哪裏人?”這個是整個陳國的習俗,人人從小便知,小明……居然不知,有點意思。

  唐砂心道不好,言多必失,於是沒回答。第一場雪……自己好像是在長安閣,葉懸淵……

  唐砂腦中突然浮現出葉懸淵的笑,戲謔的,溫柔的,尼瑪……有毒。

  唐砂甩開腦中的這張臉,站起身來,看著下方的陳旋。

  這麽大雪,陳旋怕是熬不過了。自己又能如何呢?救他?如何救?

  沒過一會兒,天坑下麵便鋪了厚厚的一層雪,陳旋周圍,鮮血浸染了雪白,如同冬夜盛開的紅梅。

  陳旋睫毛微微顫動,眼睛緩緩睜開。

  “下雪了。”突出了字卻發不出聲。他慢慢仰起頭,頭頂的雪花滑落而下。

  他想起了和無心見過的第一場雪,那時候,有師父,有小香。

  他們一起坐在雪地裏,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他看到無心拿著酒杯,微笑著對他道。

  他看到師父溫柔的看著無心。

  他看到小香偷偷的撇了撇嘴。

  他慢慢揚起了嘴角,眼裏蓄起了淚水。

  這抹笑,永遠的停留在了他的臉上。

  “他死了。”

  聽見身後人突然說出這三個字。唐砂渾身一怔,愣愣看著下麵的人。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留下來見證這個人死亡的過程,她隻知道,這個墨傳香口中,溫柔寬容的師兄,死了。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