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的人們酒足飯飽之後，過來看看江湖術士的各種雜耍表演，聽聽會場裏傳出來的樂聲，也算樂在悠閑。

  “這種時候最適合放煙花啊！”

  展安腳步未停，看著周圍熱鬧的景象嘖嘖輕歎，對自己的煙花充滿了信心。

  可想而知，此等盛況，若是有了煙花在天空中綻放，讓其火花延綿至蒼穹，絢麗多彩，如夢如幻……那麽，熱鬧程度定將翻個幾番！

  對於未來煙花的銷量，展安可謂是絲毫不擔心。

  “哦？好大的馬車！”

  目光，驟然被道路上一輛被眾人圍觀的巨大馬車所吸引。從它外形的奢華程度以及兩旁的下人數量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定是非富即貴！

  伴隨著一聲呼喚，展安下意識偏過頭望去。

  “嘿展安！”圍觀的人群中，一個小二打扮的人笑著對展安揮手，打了個招呼。

  此人展安認識，這是李老店鋪裏的一位小二，平時跟他還算熟絡。

  “這麽巧啊，你也在這。”展安也打了個招呼，走到了他的身旁。

  這個小二伸出手，指了指馬車，用驚詫的語氣說道：“我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豪華的馬車！嘖嘖，我感覺，咱們城主的馬車都比這輛小得多！……”

  而他身旁的展安仔細打量著這輛馬車，似乎想起了什麽，輕皺眉頭。

  “這馬車……好像有點眼熟。”

  很快，展安想起來了。

  這輛馬車，自己似乎在采彩顏花的時候看到過！

  “哦哦哦！下來人了！”眼見狀況開始變化，小二一聲驚呼，目睹蠶絲簾子被粗暴掀開。

  隻見一位滿臉橫肉的肥胖中年人，三名衣衫不整的靚麗女子，一齊從馬車裏走了出來。

  王大人昂首挺胸，囂張地下了馬車，小到極致的眼睛下意識在人群中掃過。

  目光，停滯在展安這個方向。

  小二感受到王大人的目光投來，先是一愣，而後心中有些小激動：“嘿展安！這個富豪在看我們誒！”

  可他話還沒說完，便目睹王大人邁著步子，朝這個方向走來。

  “誒？展安！他怎麽過來了！？”

  王大人一步步走近，小二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

  終於，王大人站在了二人的麵前，笑了笑，開口道：“展公子，這麽巧啊。”

  一聽此話，展安身旁的小二當場愣住，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傻傻地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而後看著展安，露出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這家夥什麽時候跟這種大富豪勾搭上了！？

  而展安麵無表情地看著王大人，淡淡開口：“原來這是王大人的馬車啊。”

  在昨天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展安便察覺到了不對勁，因此，他現在對這個神秘的王大人很有警惕之心。

  王大人也不在意，笑著擺了擺手，臉上的橫肉頓時更顯猙獰：“展公子也是來一睹花魁真容的吧？請。”

  說罷，他還十分有禮貌地伸出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展安跟他一起進去，表現得無比平易近人。

  “嗯，王大人請。”展安也欠了欠身，禮節備足。

  如果不是先前猜到王大人可能是個笑麵虎，展安還真有可能會被他的態度所迷惑。

  小二傻傻地看著展安與王大人的背影，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

  “不得了啊！展安這家夥，居然勾搭上了富豪！”

  ……

  怡春樓內。

  其實，並非所有人都有展示的機會。

  畢竟樓裏那麽多姑娘的獻藝，若是在這一個舞台上輪流來展示，那麽恐怕到明天早上，也依然表演不完。

  所以，能夠展示的姑娘，大多是那些平時才藝表現得十分突出，亦或者是名聲較大的那些人。那些相貌平庸，平時就表現得沒有什麽突出才藝的姑娘，自然沒有什麽機會，獲得一爭花魁的資格。

  姑娘們輪流登場，台上台下來了幾波後，老鴇李媽媽對著小雅喊了一聲，示意她上台表演。

  “到你了，小雅！”

  今天的小雅，穿了一身她最喜歡的紅紗繡裙，顯得格外美麗！

  李媽媽發現，小雅在候場之時，一直都在漫不經心地四顧樓內，這種狀態，讓她有點擔心。

  小雅的樣貌不差，看上去水靈靈的，無比可人。雖然她的樣貌在樓內不算是頂尖，但她的歌喉，卻在樓內數一數二！

  李媽媽很看好小雅，因此，也非常擔心小雅會因為心緒不寧，在表演時出了差錯。

  “小雅，加油！”

  直到圓圓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小雅這才從恍惚中出來，對著李媽媽和圓圓重重地點了點頭。

  李媽媽偏過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圓圓。

  樓內，各種性格的姑娘都有，虛與委蛇之類的事情比比皆是。

  而圓圓跟小雅，二人在這偌大的怡春樓裏抱成一團，猶如唇不離腮、秤不離砣，關係無比親密。

  李媽媽在樓裏呆了這麽久，也沒見過哪些人的關係能好成這樣。

  在圓圓的鼓勵下，小雅提著自己心愛的紅紗繡裙，走上了台子。

  她站在正中央，

  目光四顧，

  下意識尋找著那日思夜想的身影。

  一遍，

  兩遍，

  終於在第三遍的時候，身側琴曲奏響，讓她不得不回過神來。

  她眸光複雜，深吸了一口氣後閉上眼睛，朱唇輕啟。

  ……

  門口處，展安跟王大人走了進來。

  歌聲與琴曲驀然間相結合，傳入耳中，展安停下腳步，眉頭嚴肅地皺起。

  “這是……”

  展安閉上了眼睛，仔細聆聽。

  溫婉柔情的曲調，伴隨著指尖撥劃慢慢展開。台上女子委婉淡雅的歌聲，似乎是在訴說著什麽悲傷的離別故事。

  循序漸進的詞句，

  柔美的歌喉，

  讓人不禁沉迷在這個傷感的故事裏無法自拔。

  而那一霎間迸發出的傷感，又如秋季時的冷風，撲麵而來，席卷走一切暖意。

  片刻，歌喉似乎開始融化，曲調也在一陣恍惚後逐漸沉澱了下來。

  最後，

  悲傷散去，

  回憶撲滅……

  ——等人們回過神來後，那台上的人，走了。

  “唱的不錯。”

  王大人點了點頭，為剛才表演的小雅表示讚歎。而展安呆呆地站在原處，依然未睜開雙眼，似乎正在回味著什麽。

  “不對啊……”

  一向對音律敏感的他睜開雙眼，回想剛才的歌聲，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這歌中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啊！”

  思索了片刻，一聲熟悉的呼喚打斷了他。

  “展安！”

  圓圓語氣聽起來十分焦急，她看到展安後，便向這邊趕來，然而，等發現展安身邊的王大人時，她又下意識頓了頓。

  “怎麽了？”

  展安偏頭看向王大人，又看向圓圓，不知道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圓圓連連搖頭。

  看到圓圓後，王大人小眼睛裏閃過一絲精芒，嘴角翹起：“噢，原來你叫圓圓啊……上次我說的話，現在依然算數哦。”

  上次，他來到怡春樓裏發現了圓圓，打算給她百兩白銀，來讓她成為自己的第十九位小妾。

  受小雅愛情觀影響的圓圓自然不可能同意這種事。

  王大人不死心，依然將自己的住所位置告訴了圓圓，讓她同意後就來找他。

  對於這件事，圓圓不想讓展安知道，所以這些天來也都沒跟他說過。

  “圓圓你認識王大人？”展安眉頭緊皺，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心髒不知不覺繃緊。

  “展公子，我跟圓圓姑娘僅是一麵之緣而已。”王大人笑著闡述事實，眼底裏藏著的不屑，很好地被他給隱藏。

  展安認真看著圓圓，片刻後打消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回到了正題。

  “這麽急急忙忙地叫我，發生什麽了？”

  就像是為了宣布主權一樣，展安將雙手放在圓圓的肩膀上，安撫她的情緒。

  見此舉動，王大人眼底的不屑更加濃厚了，但他卻並沒有出聲。

  圓圓左右四顧，似乎是尋找著誰的身影：“展安！你剛才看到小雅去哪了嗎？她唱完之後就跑下了台，我找了一圈兒也沒找到她！”

  “小雅？你的意思是，剛才是她在唱歌？”

  展安剛才站在門口旁邊閉眼傾聽，也確實發覺，那歌聲與小雅很像。

  但小雅平時都是一副活潑俏皮的形象，與那聲音裏無窮無盡的悲傷完全不符，這就讓當時的他下意識地打消了“這是小雅在歌唱”的念頭。

  “是啊！你看到她去哪了嗎！？”

  圓圓已經找了一圈了，卻依然沒有看見小雅，這讓她心底的不安越來越濃重。她覺得小雅很有可能是跑出去了，所以就過來問站在門口旁邊的展安。

  “你先別激動，說不定她馬上就回來呢。”

  展安拍了拍圓圓的肩膀，安撫著她的情緒。

  回想著剛才歌聲裏無盡的悲情與絕望，

  他突然心神一跳，

  心底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不知不覺，目光也開始了四顧，他與圓圓一起，尋找著小雅的身影。

  ……

  尖叫聲，猶如一把鋒利的刀。

  輕輕一劃，便劃破了漆黑的蒼穹，讓這沒有一絲光明的天空裂開了一個大口子。

  尖叫聲是從外麵傳來的。

  樓外麵，似乎是發生了什麽驚人的事情。

  聽到外麵傳來的聲響，圓圓和展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擔憂。

  圓圓邁起步子，瘋一樣地往門外衝去！

  ——“不……”

  回憶著那滿是哀傷的歌聲，展安似乎也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讓開讓開！”

  他伸出手，與圓圓一起用力撥開圍觀的人群。

  ——“不要……不要！！！”

  廢了好一番功夫，二人這才擠進了圍觀的人群中，看到了裏麵的狀況。

  四周的路人嘰嘰喳喳地，指著地麵，議論紛紛。

  “倒黴啊！我怎麽會撞見這種事！……”

  “這姑娘可真漂亮啊，真是可惜了……”

  “快走吧！這兒可真晦氣！……”

  “走吧走吧！……”

  ……

  在眾人指指點點的地麵上，躺著一個美麗的姑娘。

  她倒在血泊中，

  穿著心愛的紅紗繡裙，

  猶如一朵綻放了一瞬的紅玫瑰……

  ——她死了。

  圓圓看著地麵上死去的女子，如遭晴天霹靂，腦中一片空白。

  腿腳一軟，便癱坐在了地上。

  麵色蒼白的她，

  呆滯地看著那紅紗繡裙，

  眼前一黑，

  昏了過去。

  ……

  “小……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