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艾陽從圖書館回家時，想起來有一本書是宋浩然一直想借的，剛從隔壁圖書館輾轉到。她又回頭取了書，打算拿給他。

  辦公室黑著燈鎖了門，許艾陽有些疑惑，以宋浩然的勤奮刻苦，很少十點以前離開。也許今天有事提前回去了吧？

  下意識地，她輕輕拿過那書，就往他家走。快到春天，晚上卻依舊有些冷，一路行人頗少，她聽著自己的腳步聲。想起他說，“無論你選擇什麽，我都會堅定的和你在一起。”

  他的家並不遠，走過幾個櫻花鋪滿的街道，再轉過兩個小超市就到。晚上九點的N市，天已接近全黑，許艾陽在快接近宋浩然家前老遠就看見，門口似乎影影綽綽有一團黑影在動。

  家裏進賊了嗎？許艾陽忽然心驚。然而她再定睛一看，那身影莫名熟悉。

  難道是，宋浩然？

  在異國冒著寒氣的夜，他正半倚著門，躺在地上。臉倒向一側，清俊的線條下，是緊皺著眉的痛苦神情。

  “宋學長？！”許艾陽驚呆了，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他怎麽會在這裏？？”

  “你喝酒了？”許艾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許艾陽連忙將書放在地上要上前扶起他。

  “No!Leavemealone!”許艾陽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口齒不清地在說什麽。

  “學長，是我！”許艾陽用中文回應他，宋浩然似乎遲疑了一下，又含混地說，“我沒事，你走吧。”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許艾陽伸手想打開房門，卻發現被緊緊鎖閉。

  “鑰匙，鑰匙？”“左邊，兜裏。”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他閉著眼，淒涼而絕望，“不會再有了，不會再有了……”

  什麽結束了？什麽不會再有了？

  許艾陽按住心頭的千般疑惑，一手扶著宋浩然，一手摸索著開門。

  就在手快要凍僵的時候，“嘎吱”一聲，門打開了。

  打開燈，這是許艾陽第一次獨自來到宋浩然的房間。仍是那個如果不是深知身在美國，會讓人一時懷疑自己回到了古代的布置。

  雪洞般的白牆，擺設家具全是明代的建製。牆上掛著一幅行楷，是文天祥的《正氣歌》，桌上紙墨筆硯一應俱全。左邊是茶桌，右邊擺放著一張古琴，牆上還掛著笛簫。

  許艾陽將宋浩然扶到沙發上，倒了杯熱水喂他喝下。

  幾日沒見，他似乎又清減了。白襯衫穿在他身上空空蕩蕩，憔悴如斯。

  她仿佛打開了一層機關，無意間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宋浩然。他總是淡淡的，從未見他有過情緒激動的時候。仿佛任何困難都能輕易解決。

  那玉樹臨風、豐神俊朗的模樣，是古書上描寫士大夫才有的神采。而凡是見過他的人，無不會懷疑他完美詮釋了古人所說“士”的風采。

  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他神仙一般的人情緒失控；又是什麽事情，能讓他一個人癱倒在自己的房前，深夜哭泣？

  許艾陽想起他孤零零一個人被自己發現時的樣子，蜷縮在門口，像極了流離失所的小狗。這個時節，N市晚上的溫度仍是接近零度，如果沒有被自己及時發現，許艾陽心下後怕。

  “我，我去拿條毛巾來。”

  她再回來時，他狀態似乎好了一些。坐起了身，用手遮著臉，隻騰出一隻手接過許艾陽遞來的熱毛巾。

  “多謝。”嗓音沙啞。許艾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指縫中露出紅腫的眼睛，他在竭力控製自己的抽泣。

  “謝謝，我沒事了。你回去吧。”宋浩然深深看著她的眼睛，向她點點頭。

  “我明天來看你，好嗎？”許艾陽說。

  確認他沒有事，許艾陽出了房門。剛轉過一條街道，一片葉落下。許艾陽的手機蹦出一條新聞提醒。許艾陽匆匆瞥了一眼，按滅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