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恍惚間，眼前雪亮一閃，刺眼的光在許艾陽麵前劃過。

  幾乎是火光電石的一刹那，她不知哪裏生來的力氣，一把推開正在纏鬥的宋浩然。

  然後一個瞬間，一個冰冷的觸感，直穿過她厚厚的羽絨服，插進腰間。

  她仿佛聽到嗶嗶啵啵的聲音在她耳旁爆開，耳邊聲音如浸了水一般拉得模糊而綿長，她聽到一個熟悉的男聲驚呼，“艾陽！艾陽！”

  她下意識地摸去自己腰間，有溫熱的液體滲出。她迷茫地抬眼，看見他一個飛腿將那劫匪踢暈在地上，周圍已有不少圍觀的人上前紛紛幫助他們製住地上的劫匪。然後，許艾陽就感覺一股巨大卻穩定的力量一把將她抱起，朝著一個方向飛奔。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臂膀，頭倚在他的胸膛上，有她熟悉的薄荷氣息。他是那樣著急，卻又是那樣小心，全身力量都在控製著她的穩定，不起一絲顛簸。

  “艾陽，堅持住！就快到了！”

  她聽見他說，那樣焦急。她想安慰他幾句，卻發現嘴唇隻能無力的開合。他緊緊摟著她，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慌張的樣子。

  校醫院燈火通明，許艾陽被護士推進手術間，巨大的門一下閉合。門裏門外，隔出兩個世界。

  宋浩然一個人怔怔在外麵，看著她纖弱的身子被推進手術間，看著她白色大衣上觸目驚心的血。

  空蕩蕩。一切都空蕩蕩的。

  他轉身，眼淚倏然而落。

  “N大的學生嗎？”一個護士忽然走到他身邊，“她的緊急聯係人無效，我們撥打了是空號。擔保人是誰？”

  “是我！”宋浩然毫不猶豫。

  “你是病人什麽人？”護士拿著一摞表準備勾選。

  “是，是朋友。”

  “這裏沒有‘朋友’這個選項。”

  “是她的……她的親人……她的……她的……”宋浩然猶豫著，護士已經一把在“親屬”那一欄打了勾，“那邊是休息區，你在那裏等吧。”

  許艾陽醒來時，是一天一夜之後的事了。有驚無險，刀傷隻在腰腹側方，並未傷及肺腑。許艾陽睜眼時，才發現床的一側坐著宋浩然。他的頭深深地埋著，顯示出深深的憂傷與疲倦，隻雙手仍緊緊握著許艾陽的一隻手，像是拉著自己最珍藏的珍寶。

  “學長……？”許艾陽睜眼，有些模糊不清地試探問。“學長你……”

  宋浩然幾乎是一個激靈抬起頭來，欣喜地望著她，“艾陽，你醒了？”

  許艾陽側頭打量著他，差點沒認出來。隻見他雙眼布滿血絲，烏青的眼圈似乎印證著昨日的擔憂。不過一天的時間，他怎麽就憔悴如斯了呢？

  “學長你……”頭疼間，許艾陽似是想起了什麽，她看著宋浩然凹下去的雙頰，想伸出另一隻手安慰他，卻不經意間碰到了傷口，“嘶”的一聲。

  “別動。”他站起身，輕聲安慰，“醫生說沒有大礙，休養三四天就可以下地了。隻是麻藥勁兒過去了，疼吧？”他仍是緊緊握著許艾陽的手，放在自己額頭上，“抱歉，把你們平安帶出去了，卻沒能把你們平安帶回來。”他說到最後，語音竟有些哽咽。

  許艾陽慌忙就要安慰，卻聽得一個尖銳的女聲，“陽陽！”一個熟悉的身影衝了進來。

  “天哪！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林晚亭哭著說，“你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跟叔叔阿姨交代啊！”

  林晚亭走進前來，才發現宋浩然正緊握著許艾陽的手。察覺到林晚亭的目光，宋浩然一驚，輕輕放開她的手。就聽林晚亭有些尷尬地叉著話題，“那個，哎呀我前天剛換了電話號，忘記告訴你了，我這緊急聯係人當的，真是……”麵對沒能第一時間趕來，林晚亭頗有些自責。

  林晚亭這才發現宋浩然與許艾陽之間動作的親昵。她瞪大眼睛看著兩人，忽然麵上浮現出一個姨母般的微笑。她用口型給病床上的許艾陽比了個“因禍得福”的口型，就要悄咪咪退出去。

  忽然間，聽得許艾陽的手機響了。林晚亭拿起來一看，“哎呀糟糕，叔叔怎麽直接要跟你視頻呢！”

  什麽？許艾陽驚了。一般不是一周才視頻一次嗎？這是怎麽了？

  麵對許艾陽驚慌失措的表情，林晚亭慌忙擺手，“沒有，我沒告訴他們！他們不知道的！”

  “掛了，先掛了！”許艾陽慌張地說，怎麽能讓遠在千裏之外的父母，見到如今的她這樣呢？“就說我在路上，晚點說！”

  “怎麽這個時候打來了？”幫許艾陽回著信息的林晚亭說，“哎呀不行，叔叔還是說一會兒要和你視頻，這可怎麽辦呀?”

  “就說你在晚亭家吧。”宋浩然給驚慌失措的兩人出個主意，“不過艾陽看起來，還是有些憔悴……”

  “我來！我出門的時候剛好帶了點化妝品，打算晚點補妝的！快快快！我幫你畫個淡妝！”林晚亭手忙腳亂，“背景，背景也遮一下，把我大圍巾掛在身後，看起來像窗簾！”

  “我的衣服，披在外麵。”宋浩然脫下自己的衣服，把許艾陽緊緊裹住，遮住了病號服。

  手忙腳亂地，林晚亭和宋浩然幫忙處理好了布景。許艾陽仔細檢查一切無誤後，心一橫，鼓起勇氣點開了攝像頭。

  “陽陽？”老許熟悉的聲音傳過來。

  許艾陽差點沒繃住就哭了，她強忍著眼淚，裝出平日般燦爛的微笑，“爸，媽，怎麽啦？我在晚亭姐家呢！”

  “叔叔阿姨好！陽陽在我這兒和我一起自習呢！”林晚亭湊過來，嘻嘻笑著說，“你們放心，我一會兒就送她回去！”

  “哎哎，晚亭好啊！前幾天還和你爸媽念叨你呢，你爸提起你那個驕傲啊，說姑娘有出息啊！”老許拉著家常。

  “爸，怎麽了，這個時候要找我？”許艾陽強忍著傷口的疼痛，裝作隨意的樣子。

  “哎呀，還不是你媽！昨晚做夢，非夢到你被狗咬了，這不一大早就要視頻看看你！你說她神經不神經！”老許說著，把手機遞給許媽，“你看看，就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姑娘這不是好好著嗎？”

  這下別說許艾陽了，連林晚亭都差點沒繃住要一下哭出來。宋浩然悲憫地看著許艾陽，緊緊握住她的手，希望將力量傳遞給她。

  “哈哈，就是，媽我好著呢！”許艾陽是用盡全力，才將眼中的淚水咽了回去，直梗得喉嚨酸痛。就聽許媽說，“哎呀你沒事兒就行，隔得太遠了，媽媽總不放心，別嫌媽媽煩啊！”

  “阿姨放心！陽陽和我在一起呢！有什麽事我會照顧她的，你們放心好了！”

  林晚亭從許艾陽手中接過手機，聊了幾句家常，輕鬆快樂地逗著許爸許媽開心。就快掛電話時，忽然聽許媽說了一句，“陽陽也該找個男朋友了，隔得這麽遠，有人能照顧你，我們也放心。”

  許艾陽強撐著掛了電話，一頭埋進被子裏嗚嗚哭了起來。林晚亭也是淚流滿麵，邊哭邊拍著許艾陽的背。

  宋浩然靜默地看著這一切，眼中淚光閃爍。他轉頭出了走廊。

  幾分鍾後回來，他說，“我把你的緊急聯係人全部改成了我。”望著一臉茫然的許艾陽和林晚亭，他的話語溫柔又堅定，“以後再遇到緊急的事，我要第一時間在你身邊。”

  “陽陽。我不允許，你再次受到傷害。”他將許艾陽的手輕輕放在臉頰邊，語音輕柔，“告訴叔叔阿姨，我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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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艾陽出院時，驚奇地發現有校報記者和當地媒體在等著她。原來當晚她的事件在眾人的繪聲繪色口口相傳中，成了舍身救人的大英雄！

  許艾陽慌忙擺手，卻還是架不住校報記者們的熱情，沒幾天唰唰幾篇英文稿出現，她一時之間成了留學生圈裏的名人。

  尹灝辰是在一個莫名的契機下看到學生新聞的推送，原本不過幾眼的功夫，他的目光就定格在許艾陽出院的照片上。那照片的另一邊，分明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嗬。”尹灝辰盯著照片半晌，哼出一個不屑的冷笑。“為什麽，總是這樣？我看上的，你總要搶。和小時候一模一樣。”他勾出一個萬分鄙薄的笑，“既如此，就讓我們試一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