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鏖戰飛龍穀
作者:朱璃宇      更新:2020-04-20 19:51      字數:4198
  殺手小皇妃最新章節

  徹骨的森寒,森寒的恐懼。

  “段冥!這是怎麽回事!”我驚魂未定,激動的聲音在這黑暗而恐怖的山穀中蕩出層層回響,“你既有照明的焰火棒,為何不早些拿出來?這兩匹馬…到底是什麽兵刃這樣可怕,竟能——”

  卻見段冥並未回話,隻是顫抖著注視著眼前兩匹馬兒的殘屍。

  良久,他才凜然站起身來,左手將火光微弱的焰火棒丟在一旁;右手緩緩抬起,在空中連劃三圈,一瞬間,身邊的空氣呼嘯著湧起,仿佛流動得越來越快,尚未辨明這是否是我的錯覺,段冥便已推出掌去——卻見他這掌推得極慢,卻似蘊著排山倒海之力,掌風經過之處,原本融彌一團的霧氣霎時順著疾風向前散去。

  掌落風去之時,清冷而皎潔的月光已然灑在了這片被鮮血染遍的土地上。

  是禦風之術。

  我記得當初在桃銷樓時段冥曾與我提及,風便是存在於這浩然天地之間最常見的元素。所以,我們修習風屬內力之人相較於修習水火四屬的高手,優越之處便在於,我們可以隨時利用空中的風力。而若內功精深到一定程度,還可以做到增風,緩風,生風,止風,甚至於改變颶風的方向。適才他這一掌推出,便是以內力催生出足以驅散霧靄的大風,助我們脫離險境。

  “歸螢小心,他就在附近!”

  沉沉思緒被段冥喝止,卻見他一步躍至我身前舉劍相護,神色警備的盯著地上的馬腿道,“若我猜得不錯,這世間再無其他兵刃有此神威,便是尾教龍潭仙雲的九曲魘凩斬無疑了!據聞此斬乃是古倭國機括神匠所鑄,由數把九尺長刀頭尾相連而成,可在極遠的距離之外將人斬於馬下,可謂悍猛至極。適才我之所以未曾用焰火棒照亮或者用掌力散開霧氣,便是為免打草驚蛇。若是在遠處便被仇翁發現,我們再想近身殺他怕就難了!”

  我恍然大悟,直覺卻隻是絕望的告訴我為時已晚。

  段冥的掌力純厚綿密,掌風直將那團混沌而詭異的霧靄推出十丈開外。而就在山穀遙遠的彼端,我依稀看見兩根紅漆斑駁的柱子上頂著一層殘破的綠瓦——仿佛是一隻狹小而簡陋的涼亭,亭內霧氣又重又濁,直似這片山穀中的霧氣都是從那裏散出的一般。

  我瞪圓了眼睛,卻仍無法將亭內那一方狹小空間瞧得真切。

  正自迷惑,隻見迷霧深處遽然飛出一把巨大無比的雙頭紫金長刀,破勢如風,呼嘯著便直直向我與段冥的方向砍來。定睛細看,那長刀尾處的另一把刀鋒鋒背卻是鏤空出一個大洞,由三節極粗的鋼索連接著後麵另一把同樣的九尺長刀,第二把之後還連有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

  “歸螢快閃開!”

  見我愣神在原地,本已躲開攻勢的段冥縱身躍出將我撲倒在一旁。再次抬頭,卻見十數把首尾相連的刀鏈最前端的刀鋒已然深深嵌入適才我與段冥站立的那一片土地。

  風聲呼嘯,亭子那頭的鏈首猛的一甩,那長可二十丈的笨重刀鏈便如一頃紫金色的狂暴巨浪怒吼著湧動起來。這一次無須段冥提醒,我一個打挺靈巧躍開,出劍便與段冥默契的使起了靈犀九式中的第一式情起微時。

  此招原就是男女初初相遇兩心悸動的外化,既有曖昧的試探,又有情熱的癡纏;既是自作聰明的伎倆,又是真情實意的守護。我與段冥此起彼伏的閃動身影,且攻且守的抵禦著猶如一條狂暴巨蛇的長刀鎖鏈的迅猛攻勢。

  然而便是我們的身法足夠靈動可保自身周全,卻也是無論如何傷不到遠在山穀那頭的敵人分毫。饒是段冥頻頻出擊分散那鏈頭刀鋒的注意,意圖讓我趁機欺身上前到那亭中與之近戰,奈何那長鏈卻似乎並非隻有固定的十餘節大刀,反而每每在我意欲前衝之時從那小亭深處便又甩出數段,彎繞盤旋飛速舞動,徑自將前路守得嚴絲合縫,完全無從突破。

  我一壁連連躲著迎麵橫豎左右飛砍過來的巨大刀鋒,一壁心中暗暗震驚——據段冥,所言仇老前輩已是百歲有餘,便是內功登峰造極,又怎麽可能以凡人之軀,揮舞得動這千萬斤重的長刀鎖鏈?

  遠處段冥卻無暇神遊,卻見他左閃右避間向我投來一個堅毅的目光,我立時心領神會,用力的點了點頭,腕上急轉將訇襄劍舞成一團赤紅光圈,腳下仍是情起微時的靈動步伐,劍招卻同段冥一樣換作了更為淩厲的鳳凰翽羽。

  卻聽穀中原本呼嘯的風聲立時變得尖銳刺耳,段冥在遠處的那一頭亦將侓慛劍舞得虎虎生風。一青一紅兩把神兵直如鳳凰清啼,翽翽振翅便向山穀深處一同飛去。諒那一條長刀鎖鏈再如何翻湧咆哮,也無法同時抵擋一鳳一凰兩隻神獸的如風攻勢。

  隻見段冥一步躍起飛向天空,那鏈頭劍鋒急轉方向便向後刺去。遽然當啷數聲,原是段冥手中呼嘯飛旋的訇襄劍已然將第四節和第五節長刀的鏈接鋼索利落斬斷。那適才還發瘋一般湧動的長鏈失了數段鏈頭,便如一隻被斬斷蛇頭的巨蟒,頓時死氣沉沉的扭作一團落在了地上。

  仇老前輩,你的九曲魘凩斬的確是九曲連縱,難守難攻。隻是今天實在不走運,你遇上的是“紅香綠翠”的靈犀九式。便是再精絕的路數,在這尾教的無上秘術麵前隻怕也不得不束手就擒了……

  一聲震徹耳膜的巨響突然充斥山穀,我驚懼無比的看到那方小亭中迷霧深處,竟然又飛出兩條一如適才那條被段冥斬於身後的長刀鎖鏈。遙向段冥往去,他的臉上亦是如我一般的錯愕神色。卻見前方呼嘯,那兩條長鏈正一左一右的分別向我與段冥飛來。

  我忙倉皇而不失敏捷歪身向旁邊一閃,而段冥卻仍自在空中尚未落地,眼見避無可避,電光火石間便猛的向前推出一掌,他的身軀便被綿密的掌風推回山穀入口,雖然未能如我一般近身成功,卻也到底在千鈞一發間在巨大的鋒利刀鋒下保住了性命。

  “歸螢小心!”

  我猛地順著段冥所指的前方轉頭望去,卻見距我不過兩丈的小亭中又是一陣震天動地的騷動,聲響未息,便又有一條淩厲的長鏈向我呼嘯砍來。我向後一躍摔倒在地,連連打滾避開刀鋒,天旋地轉間卻看見不止一隻鏈頭穩穩嵌在了適才我爬過的地方,而蒙蒙欲晞的灰黑天空中,竟也錯覺般的向我後麵連連伸出了四條紫金色的長刀鎖鏈。

  我一聲低吼,又一個打挺從地上躍至一旁的山石之上。這才清楚的看到,就在適才短短數秒,仇老前輩已從長亭中前前後後飛出整整八條長短不齊的鎖鏈。四條一如第一條十餘丈被斬落在地的超長鎖鏈彼此交織纏連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段冥牢牢牽製在遠處;近處還有四條不過由四五節長刀練成的短鏈,不用多想,隻是用來對付我的。

  我已然驚得說不出話來,詫異於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人物。

  那九曲魘凩斬一把便有九尺之長,百斤有餘,一條鎖鏈便是十數把首尾相連。而他又是一連舞動起八條長短不一的鎖鏈——這該是怎樣的通天神力。而麵對我與段冥的靈犀九式,他又能這樣迅速的瞧出這劍法二人合璧互助的關竅,隨即想出將一人牢鎖遠處,一人圍困陣內的計策,其智慧謀略,實在是當世無雙。

  如此想著,我便愈發迫切的想看清這位前輩的容貌。此番離得近些,果然瞧得比適才真切。而那團迷霧中心的白衣老者似是發現了我正自凝神注視著他,便將手中大刀一揮——卻見那大刀鋒背的空洞牢牢係著九根鋼索,鋼索便是連著外頭這八條長刀鎖鏈。

  我這才恍然,算上適才被段冥斬斷的那一條,原來這九條鎖鏈都是出自一把大刀。如此還能控製每一條鎖鏈遊動如龍,進行這般精準的攻擊和防禦,看來這位仇老前輩的武功,當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所謂九曲魘凩斬,原來並非是指九節可曲可直的長刀,而是如神話中上古巨蛇一般的九條紫銅淬金雙頭刀鏈,飛舞起來寒凩蕭瑟,天昏地暗,直叫人如置身地獄夢魘之中,永無翻身之日。

  思緒沉沉間,卻見那頭亭中大刀再次舞起,八條鎖鏈便如一隻狂怒的巨大章魚一般蠕動起來,所經之處,土石皆碎。

  我左閃右避的躲著四條鎖鏈連連向我砍來的殺招,恍惚間看見外圍的四條長鏈已然彼此相連,竟然形成一張巨大的刀網,一下下撲向如一隻弱小蝴蝶般的段冥,饒是他身法再快,麵對這般如天羅地網般的招數亦是無從拆解。唯有倉皇閃躲,再也使不出任何劍招。

  而我也無暇顧他,自己眼前的這四條鎖鏈雖然不長,橫來豎往卻織就出一個極難脫身的陣法,將我圍困在內越縮越小。如此良久,內功雖無處施發,體力卻已消耗殆盡。亭中的仇老前輩似乎察覺到我的身法有所滯緩,攻勢便愈發淩厲。

  卻見源頭一抖,四條鎖鏈末尾兩節突然鬆脫,四把悍猛無比的長刀便脫鏈而出,呼嘯著向我飛來。我奮力縱身一躍,在空中旋身落下時,卻看見那些未曾傷到我的長刀竟然又飛回鏈頭重新鎖住。

  不及緩神,四條鎖鏈便再度從四麵八方向我襲來。心中怯陣,高下便愈發分明。我根本無暇思考對策,數不清的鎖鏈和長刀幾乎已經占據了這狹小山穀中的全部空間。左脅飛刀呼嘯,我向右斜身一避,左肋卻居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正自驚愕為何自己明明躲開了攻勢卻已然受傷,我這才驀然看到身後遠處的段冥已如籠中困獸,前後左右和上空都被層層圍困,此刻左手捂著傷處右手連連用劍拆招,見我看著他,便向我投來一個絕望而充滿歉意的眼神。

  不行,這樣下去別說不能戰勝仇老前輩,我與段冥的性命隻怕都要葬送在這飛龍穀中。必須想個辦法,想一個能保住性命的辦法……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我們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仇老前輩的攻勢迅猛依舊。眼看敗局已定,又有誰能在這時出現在這幽穀之中施以援手?

  心中越想越亂,腳步便有些滯緩。卻見一條長鏈呼嘯著從右方飛來,我縱身一躍,雙腳才落地便被左方低低掃過的長刀絆倒在地。不及起身,有一條鎖鏈的刀鋒便直直向我飛來。

  我避無可避,又沒有段冥那般能夠推開兵刃的掌法,一時雙腿發軟躺在原地,眼看刀鋒已然飛至眼前,唯有緊緊閉起雙眼等待死亡的降臨——

  “歸螢!”

  段冥的呐喊似是從極遠處傳來,我的感官在那一瞬已經全部失靈,唯餘腦中一片嗡嗡作響的空白。

  然而,沒有想象中頭骨破碎的悶響,沒有冰冷鋒刃嵌入身體的劇痛。時間就像在針尖緩緩爬過的蝸牛,雖然身上一陣陣的傳來冰冷的刺痛,卻仍是那樣緩慢而煎熬的流淌著。

  我緩緩睜開雙眼,卻見適才所有飛旋狂舞的鎖鏈此刻都了無生氣的躺在地上。遠方的段冥乍然擺脫糾纏,也連忙跑過來扶住我的身體。許是我花了眼,不遠處小亭中原本氤氳一團的渾濁霧氣此刻竟緩緩彌散開去,一縷初陽透過霧靄照進山穀,晨光熹微,卻已是黎明時分了。

  我定睛去看,卻見小亭內霧氣散去,赫然顯現出一個身形頹萎的白衣身影。他手中拄著九曲魘凩斬,滿頭的華發與一身素服混作一片,此刻坐在亭心的石桌上,正自大口大口的氣喘不已。

  段冥與我對視一眼,怯怯起身緩步略向前行了丈許,隨即躬下腰去恭謹做了一揖。

  “晚輩罡風旗‘紅香綠翠’,謝過前輩不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