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隱文:帷幄密會
作者:朱璃宇      更新:2020-04-20 19:47      字數:3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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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刈州城東市?寰親王府

  雄雞初啼,朝露未晞,黎明時分的寰親王府尚籠在一片稀薄的晨霧之中,似是猶未從昨夜酣甜的睡夢中醒來。靜謐的府院深處,卻見一間極清雅闊氣的書房已然雙門大敞,因著朝陽尚未升起,房中仍點著昨夜餘留的盞盞燭火。放眼遠眺,卻見一室通透,內室未設屏風,幾可全見那頭高大的黃楠書架上色彩紛繁卻擺放齊整的卷卷書冊。這一大間屋子裏除冬日必須的暖爐孤零零立在正廳,連一個香爐,一款盆景也不見,竟是清淨爽落至極,別無半件雜物。而這書房的主人此刻便正自從案前坐起,緩緩移步至身後書架前,望著眼前昏暗燭光下的書卷,一時立在原地,徑自怔怔出神。卻見他負手而立,身量雖不過六尺有餘,然則氣韻清冽,下巴削瘦,顴骨微突,棱角極是分明,此刻一襲品月色江綢綴繡卍字不到頭襖袍上雜繡的銀線映著燭火泛起紫光瀲灩,便如他這書房一般簡素無華,卻愈發顯出隱隱貴氣。外間腳步輕響,他右耳微動,轉首望去。卻見來人步履如風,雖是男子,卻有幾分輕盈靈逸的蹁躚美態。轉眼行至眼前,那人便拱手立住,嘴角微微揚起一個令人望之神往癡醉的弧度,朗聲喚道——

  “三哥。”

  “來了。”宮帷微微點頭,移步坐回書案前道,“說好卯時一刻來的,你鮮少遲到,可是路上遇著什麽事耽擱了?”

  “哪裏有什麽事,原是進了三哥寰親王府的門先去柴房看了一眼那個丫頭,確認沒出什麽亂子才過來的。”宮幄爽朗一笑,自己尋了椅子坐下道,“人在三哥這裏,論來也不會有什麽,隻是弟弟膽小,非得親自看過了才能放心。”

  “你懂得謹慎自是好的,如今我在朝中勢起,便有數不清的人湧進我這寰親王府,說什麽願意獻計獻策,甘效犬馬,哼……”宮帷語帶嘲意,轉首又望著宮幄誠篤道,“便是他們說出花兒來,在這世上除你以外,我也是一個都不會聽信的。”

  “自然,咱們掀起這麽大的風浪,甚至不惜扣押了裴氏做餌,不就是為了一舉揪出你府裏乃至整個刈州城中心懷不軌之人嗎?”宮幄拱手謝過,臉上愈發笑得悠閑,“此番若能成事,不光能夠穩固三哥在朝中的地位,說不準還能借機奪得統領禁衛軍之權。如此良機,弟弟自當為三哥留心。”

  “蠡侯那個頑固不化的老東西,我原也不屑對他下手,隻是這些年來咱們費盡心思想要扳倒老大,他屢屢不顧自身性命的在父皇跟前為那個草包開脫,著實礙事得緊。”宮帷咬牙恨道,“禁衛軍隻在一則,在朝中極力煽動父皇立嫡立長,才是我容不下他的緣由所在。”

  “如今消息已然放了出去,屆時引蛇出洞,截囚的人一旦出手,便會有人趁亂揮刀傷我。”宮幄麵上雖仍是那副悠閑神態,眼中卻已映出藏不住的幽幽火光,“隻消輕輕一刀,便可引得父皇雷霆震怒,禁衛軍救護不力證據確鑿,蠡侯這個大統領,自然也免不得要受牽連。”

  “話是如此,隻是要四弟你以身犯險,三哥這心裏也實在是過意不去…”宮帷似有為難道,“其實是誰受傷都不要緊,隻要是位皇子,相信就能夠達到令父皇重視此事的目的,再讓那些大臣們多做些文章,便不愁奪不來統領禁衛軍之權……哎——說到底,若是老五在就好了,自也不必你來受這一場現世罪!”

  “那小子還沒回宮?”宮幄忍俊不禁,“父皇不是一早叫大哥去找了嗎?”

  “要不怎麽說宮幬是個草包,朝政上事事不通也便罷了,叫他尋個小孩子都尋不見,沒得丟了咱們皇家的臉麵。”宮帷不屑道,“也是老五那小子狡黠,素日被瀛妃娘娘縱出一身的毛病。眼看明年也該加冠了,行事還是這麽個頑劣孩童的做派,當真不成體統!”

  “五弟便是再頑劣,橫豎是大哥這個做長兄的教引不當的緣故,三哥你又何必操這份閑心。”宮幄一壁給自己倒了盞茶一壁笑道,“這次那小子是在他們太子府逃出去的,父皇也隻申飭了大哥,叫他自己出府兵暗中尋人。也難怪他們投契,當真是一對縱情恣意的憨兄傻弟,像三哥你這樣的啊,便也少不得替他們在朝堂社稷上為父皇多多分憂了。”

  “偏你看得明白…”宮帷斂下喜色,再度換上一副沉肅麵容,“不過也不能讓那小子一直在外麵鬼混。距離處決尚有些時日,咱們最好能在這幾天裏找到他。一則老大無能,與其讓老五在外頭玩膩了自己回宮,倒不如咱們在父皇麵前露這個臉;二則那小子沒心眼好哄騙,屆時若能引了他去刑場,便也能免了你一場皮肉苦楚。”

  “還是三哥心疼我,”宮幄笑得暖意融融,“既如此,弟弟便也叫我府裏下人出城細細搜尋,爭取盡快將五弟給三哥帶回寰親王府。”

  “出什麽城,你何時也像老大一樣蠢了。也不想想那老五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貨色,出了刈州哪還有本事保全自己?”宮帷胸有成竹道,“太子府想不到這一層,隻翻了一遍東西市未果,便出盡人力在刈州周邊的小村小鎮大肆搜尋,你可見他有半點收獲?咱們要麽不出手,出手就要出準了。叫你的人仍舊隻在城裏搜,挨家挨戶大街小巷的慢慢搜,仔細搜,再知會城門的人,不必瞧樣貌,但凡身量相似的一律按住,等你府裏來人拿畫像細細分辨。如此排布下去,諒那老五是條插了翅膀的活泥鰍,隻怕不出幾日也要乖乖束手就擒了。”

  “三哥高明,弟弟受教,回府便按你說的吩咐下去。”宮幄眨眼一笑,捧起茶盞端詳著暗綠茶湯道,“論來五弟也逍遙了半月有餘,是時候回宮規規矩矩聽聽父皇的訓導,好好洗刷洗刷這幾日在外頭沾染的市井氣息了。”

  “不成器的東西,再訓導二十年也是白費。”宮帷輕嗤一笑,隨即抬首對宮幄道,“對了,今日你早早約我,可是有什麽事嗎?”

  “哦,”宮幄眉毛一揚似是想起了什麽,隨即擱下茶盞道,“都是蠡侯和老五這岔打的…弟弟今日來原是想告知三哥一聲,那裴水晴,待會兒回府我便將她一並帶著了。”

  宮帷茫然出神,似是微有意外,許久方不解道:“那丫頭好好在柴房裏押著,你提她出去做什麽?難道是聽說了什麽消息,怕我這寰親王府不妥帖嗎?”

  “三哥多慮了,你也知道,此番咱們以裴水晴為餌將城中尾教逆賊一網打盡一事便是弟弟府裏那位尾教出身的門客所獻之計。前兩日他細細清查了我府中上下所有管家仆役,確認了都是幹淨的來路。”宮幄少有的認真道,“據他分析,太子雖然位重,在朝卻無實權,而他們尾教的教主打入刈州的飛岩旗細作若想搜集我大衷朝堂的情報,自是蠡侯府和三哥這裏首當其衝。”

  “這我明白,所以前些日子我才依你所言去蠡府透了話,隻希望這一招無中生有能讓蠡侯自亂陣腳,在自己府中細細查過,倒也省得咱們再費功夫。”宮帷凝眉道,“隻是四弟,三哥一直想不明白,你那門客既是尾教出身,又為何向我們投誠獻計,調轉槍頭對付他教中自己人呢?”

  “隻要不是金剛不壞的寶石,便都會生出蠹蟲。”宮幄閑閑笑道,“何況素聞尾教雖然勢大,然則五大旗各司其職,素無情分,自然免不了彼此爭奪算計以討教主歡心。如此想來,他一個辟水旗的無名死士,想要借我們的手除了飛岩旗的旗主,倒也沒有什麽不通。”

  “正是這話,他不過辟水旗一介無名之輩,何來如此靈通的消息?”宮帷仍自有些存疑,“何況依他的意思,是想一舉將飛岩旗一旗之主拉下馬來。那飛岩旗旗主何等神通,如何會不知自己旗中死士安危?如何會相信咱們給裴氏安上的尾教死士身份?便是她信了,又如何會為一個連哪旗出身都不知道的死士犯險出手?”

  “咱們此番原也不光是單單為著一個飛岩旗的旗主,之所以放出了擒拿了尾教死士的消息卻對其所屬之旗秘而不宣,不就是為了讓更多的魚兒上鉤嗎?”宮幄苦笑勸著,但見兄長仍舊眉頭緊鎖,唯有起身行至案前,抬手輕輕揉捏著宮帷雙肩道,“三哥,你何必這樣緊張。用人不疑,許久以來他一向得力,而且如今已然走到這一步,再懷疑人家的忠心又有什麽意義?便是此番咱們真的失了手,你好好想想,左不過一無所獲,也實在沒什麽別的損失,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道理我都明白,你不用幫我解心寬。”宮帷拍拍弟弟的手,起身與之相對而立,“隻是你還沒說,他要將那裴水晴收著,到底是想做什麽啊?”

  “是了,”宮幄但見兄長寬心,笑容便愈發燦爛,“原是現下我府裏查過,倒也比三哥府中更加妥帖些。其次他似乎在裴水晴言語中聽得了什麽蹊蹺,好生盤問之後,或許還有其他用處。”

  “也好,反正她的價值已經用盡,隻要處決前沒有逃跑,沒有被外人發現,便是即刻死了也沒什麽打緊。”宮帷盤算道,“那瘋婦也著實有些本領,嘴裏塞了麻布還有本事聒噪個沒完,這兩日怕是已然嚷得我府中盡人皆知了,我正想著一碗鶴頂紅灌下去了事呢…..挪到你府裏也好,一來免得我府裏紛傳壞事,二來若能有其他用場,倒也不枉我們辛辛苦苦將她從西市蠡府門口大老遠綁回府裏。”

  “謝三哥成全。”

  宮帷冷冷打量著弟弟深深揖首露出的一寸頸窩,許久不曾起身,終究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著應了一聲。宮幄抬起頭來,亦對著兄長無言淺笑。日出東方,熹微的晨光透過窗紙照在宮幄的麵孔上,映著那天使一般的俊美笑容愈發顯得純粹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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