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摸不到魚啊
作者:三千劍      更新:2020-04-20 17:43      字數:3725
  十方盯著水盆裏的小魚發呆。聽到李先生在叫他,眼神呆滯的抬頭愣了半天,才問道:“先生,你這法術起名字了嗎?”

  “名字?”李先生在身上抹去水漬,捋著胡須感歎道:“想不到啊,我一個書生居然也能創出法術!既然能抓出小魚,不如叫它摸魚咒?”

  十方的臉皮抽了抽,趕緊低下頭,腦袋顛著幹笑道:“哈哈,您這名字還真是……那個,是隨心所欲,道法自然啊。好,這名字好。就叫它摸魚咒!”

  忍著笑又想,這個叫摸魚咒,那之前幾個隱藏的法術又叫什麽?難道叫炸魚咒、烤魚咒、放魚咒嗎?哈哈,聽著也太搞笑了吧,就像一道全魚宴。

  午後告別了先生,“嘿嘿”怪笑著走在小道上,半路忽然一拍腦門道:“哈,我明白了,原來這樣啊!”

  他恍然大悟,這九字卜辭或許根本就不是大殺器,而是能將一切活物困在某處秘境的上古困咒真言。被困其中的活物隻能由起咒之人放出。至於被束縛後能在秘境活多久,還需日後慢慢觀察才行。

  隻是另三咒又怎麽回事,殺機四伏的,有種毀滅天地的恐怖力量。為什麽起咒之人察覺不到咒法存在,而他卻能清楚的看到?

  心煩意亂的抬起頭。燦爛的陽光下,月牙兒穿著碎花紅裙,在爛漫山花間向他揮著手,甜甜的笑著奔跑過來……

  夏日炎炎,秋實多稌,轉眼已是大雪封山。首陽村的村民早早儲備了過冬的糧食和山貨。山裏又不缺木柴,如今都守在家裏的炕爐烤火過冬。

  西山崖下,竹林落雪千株玉,遠山裹素萬朵銀。小院外盡是亂瓊飄舞,屋內卻是一派暖洋洋的春意。

  十方身上蓋著薄被,斜靠在李先生家的火炕邊,看著手中黃紙上熟悉的古字,神情懨懨的閉上眼打盹。

  腿前坐著一個魁梧的背影。癸醜端著半碗琥珀色的酒水與李先生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拿起炕桌盆裏焦黃的烤兔肉,香噴噴的撕了一口,讚道:“嗬嗬,這葡萄美酒和烤肉,真是天下絕配!”

  李先生也撕下一口兔肉,一臉滿足的嚼著道:“還須有漫天飛雪,紅爐沽酒,才嚐得出這葡萄美酒烤肉香的滋味。”

  “十方啊,看你這身子好多了,要不要也吃些烤肉,喝點葡萄美酒啊?”

  十方揉了揉眼,清醒過來,打著哈欠道:“不用了,先生。師父說我這幾日氣血太旺,要多吃素少吃肉。美酒是發物,就更不能喝了。”

  癸醜扭過頭,道:“大師說的對啊。少主你再多忍幾天,等氣血平和了再吃肉。俺在家裏院子挖了個地窖,存的山貨夠咱吃一冬天的。”

  李先生也放下酒碗,道:“說來還真要感謝大黃。大雪天的被熊瞎子抓傷,還能把你從山溝裏救出來。要不是它,你這條小命就危險了。”

  癸醜一拳砸在桌上,道:“我去那山窩附近,看到有幾棵碗口大樹給攔腰折斷。熊瞎子還真沒這力氣。我猜是隻熊羆。大黃還真厲害,被熊羆攻擊還能帶少主逃走……”

  十方聽他們閑聊,思緒漸漸飄回了幾天前那場作死的經曆……

  那天清晨,山裏一場大雪初停。他早早準備了筆墨紙硯,還有一隻聽話的花公雞。公雞被放在小竹箱的底層,上麵加層隔板,放筆墨紙硯。趁屋裏沒人,獨自踏上了進山的羊腸小道。

  天地一片雪白。他踩在鬆軟的雪地上,腳

  下發出“咯吱”輕響,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一路來到北山崖,仰頭看著數條垂下的長藤,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他微微蹲下,向上一跳,正好抓住那條最長的蔓藤,雙手交替使勁,轉眼蹬上一丈的山腰石台。從石台向上望,能看到一道狹縫通天。昏暗的通道仿佛傾斜的井口,正好能容一人攀爬而上。

  這裏就是進山的唯一秘道。在今早之前,他就讓癸醜帶著進山兩次,再之前還和月牙兒偷來了兩次,專門去了月牙兒采花的那個小山穀。

  山穀裏鳥語花香,長了許多野生的枸杞、甘草和白芍,甚至還發現了野山參,距入村秘道隻不到一裏。那裏沒有野獸出沒,最多就是幾隻野兔和山雞,是他挑選的最適合練習摸魚咒的地方。

  爬上了秘道,移開上麵的竹蓋和草甸,就看到皚皚白雪的森林,到處瓊枝若銀虯。雪地上有細小淩亂的爪印出沒,像是雪天耐不住餓的山雞和小獸在覓食。

  他放下竹箱,見裏麵的大公雞正抖著冠子探頭探腦,又重新背起來,折了根枯樹枝在地上戳了戳,踩著積雪走向森林深處。

  走進了熟悉的山窩,在一處標記的地點清理出小片空地,拿出了筆墨紙硯,把大公雞也放出來透風。在竹箱上鋪好紙張,冥想片刻,又清了清嗓子,就準備一口氣寫出摸魚咒。

  剛念出兩字,就聽到一陣熟悉的狗吠由遠而近。驚訝的放下筆,大黃搖著尾巴跑到了跟前,親熱的要蹭他的臉。

  “咦,大黃?你怎麽上了的?”他看了看身後,再沒一個人影。又疑惑的盯著大黃道,“你一個就跳上來了?你來幹啥呀?趕緊回去,我還有正事呢。”

  大黃轉過頭,呲出牙衝著在雪地裏啄食的花公雞一陣低吼,嚇得公雞撲棱著翅膀,歪歪斜斜的飛上壓雪的枝頭,撲落了無數的雪花。

  “啊,我的大公雞……”十方急的跳起來,圍在樹下大喊大叫。受驚的大公雞卻“咯咯”叫著,怎麽樣都不肯落下來。

  十方氣得扭回頭,盯著一臉得意大黃話,手指亂點的怒罵道:“你,你這缺心眼的玩意兒。你把我的試驗品都嚇跑了,你賠我呀!”

  大黃吐著舌頭,一臉諂媚的跑過來,一個勁的用頭蹭他的手。

  他咬著牙,心中驀然一動,轉了轉眼珠,笑道:“大黃,這可是你纏著我呀,萬一出了事可別怪我。”

  重新跪坐在地上,指了指前麵的空地道:“喂,你坐好了!不要動,也不許亂叫,我要開始了。”

  大黃乖乖坐在地上,歡快的望著他。

  他也不搭理,提著筆冥想片刻,口中念念有詞,同時寫出一串古怪的蝌蚪文。

  一遍,兩遍……在念到第三遍時,眼前的雪景忽然變幻了天地。他心中一喜,腦海中猛然劇烈刺痛,“哇”的噴出一口血,雙眼緊閉的倒在地上。雪地中,他渾身抽搐,從麵部五竅不斷滲出絲絲鮮血,淒慘如惡鬼一般……

  再以後的事,是聽癸醜講的。說渾身血汙的大黃拖著同樣血汙的他走到北山崖下的小院附近。

  癸醜聽到激烈的狗吠出門看時,大黃和他都已經暈死在雪地裏。他的傷勢並不重,沒有外傷,老和尚說是氣血太旺,晚上就醒來吃飯了。

  大黃卻失血過多,被抓咬了幾十道大小傷口,昏睡了足足兩天兩夜。都以為它熬不過去了,前天夜裏卻忽然醒了。早上碰到二狗還說大黃

  胃口很好,已經能拐著腿在院裏小跑了。

  村裏人都以為是他帶大黃進山遇到猛獸。隻有他心裏發苦,辛苦學了幾個月的法術引發體內靈印暴動,怕是以後也用不成了。可惜他手裏攢了四種法咒,前三種更是威力無窮,居然就隻能看看!

  十方憂傷的歎了口氣。那隻整天不回家的花公雞也不見了。本來想萬一試驗死了就拿回去熬雞湯的。希望它能在森林裏熬過這饑餓的冬天吧。

  這頓酒一直喝到太陽落山。癸醜有幾分醉意,和衣而臥倒在炕頭打盹。李先生趴過去看了看,扭頭道:“十方啊,昨日我又看那小魚,已經餓得皮包骨頭了。後麵放水中的魚食也沒被吃掉。小魚應該是看不到。”

  “這樣啊,”十方摸了摸下巴,道,“看來困在裏麵的活物也得吃東西。而且先後放入的活物是看不到對方的。先生這摸魚咒如今能影響多遠?”

  “嗯,以我為中心,大概有一丈的距離。再遠處魚盆裏的小魚都不會被卷進秘境。”

  李先生用竹棍撥著火爐裏的炭火,低聲問道:“你那邊怎麽樣了,摸魚咒發的出來嗎?”

  “那個,好像……還不行。”

  “不急。我這是熟能生巧,如今能在心中寫咒、口中默念,立咒可成。你識古字尚早,還要多寫多念,總有一天能和我這樣學會摸魚咒的。”

  十方乖巧的點頭。心裏卻隻能歎氣:隻起一次咒法就差點要了自己小命,哪還敢再試?難道這就是烏神的詛咒?

  癸醜睡到太陽落山才醒來。兩個酒鬼依依告別,馱著他回了家。好在月光皎潔,大地銀白一片。踏在沒過腳踝的積雪上,如行走在白夜山中。

  夜裏學完幻術入門,十方就趴在窗口無聊的觀雪景。癸醜劈柴燒好炕,就在院子裏練拳腳。他練的是空手擒拿術,老和尚半年前傳授的,隻是一套拳架,也比他原先那王八拳好用許多。

  屋外雪花飛揚,癸醜矯健縱躍、拳影如潮水連綿不絕,果然比當初悍勇更多了些武林高手的氣勢。

  十方滿懷心思的扭過頭,望著老和尚道:“師父啊,我這兩天還是做噩夢,不會是體內靈印鬆動了吧?”

  老和尚湊近他看了看臉色,笑道:“不用擔心。平日小心些,少思少慮,感覺不妥就趕緊回家,別在外麵瞎晃。”

  他低頭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仰起頭道:“師父,其實有一個秘密和李先生有關,我一直沒告訴你。你想不想聽?”

  “和你這次暴血昏迷有關?”

  “嗯!我其實在練一種奇怪的法術,能進入一處古怪天地,甚至引發天地之力。那像一種上古符咒,但要配合古音誦念……”

  “停下!”老和尚麵色一變,伸手止住他說話。起身走到床邊,打開包袱,取出幾隻兩頭尖角的刻字木塊。又在屋裏的小桌鋪起白布,口中念念有詞的捧起一擲。

  來回擲了三次,才重重歎了口氣,收起包袱,神色鄭重道:“以後凡與此事相關,不可觸及,不可窺探,更不可與親近人言。否則會引來那方天地的注視,給身邊之人招來無妄災劫。切記,切記!”

  十方咽了口吐沫。從相識到現在,他從未見過這樣嚴肅的老和尚。隻能唯唯諾諾,點頭答應。

  隻是心底的一絲好奇卻似冥冥中播下的一粒種子,在不知不覺中破土發芽,一日日茁壯生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