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老孫頭
作者:瑩瑩清風      更新:2020-04-20 17:30      字數:3514
  龍陽醒來後,渾身濕透,像從水缸裏拎出來一樣。乍看像是身體虛弱所致,可龍陽的精神很好,身體不但沒有虛弱,反而生龍活虎,勁頭十足。

  “龍陽,你多大的人了,你尿床啦?”

  靳仁進門看到龍陽濕漉漉的床鋪,第一句話就讓龍陽無地自容。

  “族長爺爺,您仔細看看,尿床能把床上都尿遍了嗎?”

  靳仁看看龍陽,又看看床,看看床又看看龍陽,說了一句龍陽一輩子都記得的話。

  “你那麽大的個,尿點小床還在話下!”

  天哪!冤!龍陽剛要解釋,靳仁已經走出門外,還不忘交代龍陽要把涼席抱出來曬曬。龍陽被冤枉的無話可說,連昨晚的夢都差點忘記。

  好了,曬涼席就曬涼席。龍陽抱出自己的涼席晾在晾衣繩上,剛要跟著靳仁出門,靳仁又來了句話。

  “你尿的是炕,你不把底下的鋪也曬曬?”

  我,我去!哎!龍陽心裏這叫有苦說不出,老實的打開自己的房門,讓屋外的陽光照進屋裏。

  “嗯,還不錯,知道走走味。”

  靳仁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以前的老人可不這樣好開玩笑,難道他受了刺激,或者受了打擊?龍陽疑惑的跟在靳仁後麵,歪著頭看著靳仁。

  不會他也被女鬼上身了吧?

  “族長爺爺?”

  “嗯?”

  哦,是男人的聲音,沒事。龍陽拍拍自己的胸脯,安了點心。

  一路上,靳仁還哼著莫名的小曲小調,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搞的龍陽七上八下。龍陽趕緊跑到靳仁前邊,攔住靳仁的前行的路。

  族長爺爺這樣,到底是怎麽回事,不管了,他變樣,我也變樣,龍陽心裏想。

  龍陽也不說話,直直的站著,擋住靳仁的路。靳仁往左走,他就在左邊擋,靳仁往右邊走,龍陽就往右邊擋,就是不讓路。

  靳仁往龍陽腦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下,疼的龍陽雙手抱頭,哎呀呀的跑到一旁。看到龍陽讓到一邊,靳仁又大模大樣的往前走。

  這到底是怎麽了?龍陽習慣性的撓撓頭發。

  他的性子也上來了,又跑到靳仁的前麵,攔住了靳仁的去路。

  “你小子到底是怎麽了,不是去縣公社嘛!幹嘛老攔住我的路!”

  “您今天反常,您平時可不是這樣!”

  “嗬嗬,我想通一個問題,所以高興。”

  “啥問題?”

  “你的問題。”

  “我的問題?”

  趁著龍陽思考的機會,靳仁又躲過龍陽,開始往前行去。

  龍陽不明白靳仁為什麽那麽反常,因為他睡了一夜,做了一夜的夢。而靳仁一夜沒睡,想了一夜,想通了很多事。

  靳山將龍陽托付給他,讓他照顧龍陽。反過來想一想,靳山何嚐不是讓龍陽來守護靳村的村民。從龍陽講出自己的本事以及昨晚對付鬼魂的本領,靳山不難想出裏麵的用意。所以他的心情大好,心境大變。

  龍陽一路上還是問個不完,靳仁都是笑而不答,把龍陽一個人蒙在鼓裏。到最後,龍陽也喪了氣,隨他去,我不問,看您老能不能憋到最後。

  時間不長,兩人來到縣公社的門口。

  “龍陽,就是這裏的看門老人,咱去看看。”

  靳仁終於主動和龍陽說話,帶頭走進傳達室。

  “你們找誰?”

  迎門出來的是一個和靳仁年紀相仿的人,手裏還拿著一個自製的蒼蠅拍,驅趕著屋內的蒼蠅走出來。

  “大哥,想問您個事,這裏原來看門的人呢?”靳仁也給懵住,這咋一天剛過就又換人了,縣裏調動可真快。

  “哦,你說老孫頭啊,他生病回家去了。聽說還病的不輕,你們是他什麽人?”

  “哦,親戚,親戚。您知道他住什麽地方嗎?”

  “哦,他住在東城的葫蘆巷,你們到那裏一問就知道。”

  “謝謝您了。”

  靳仁回完話,一拉龍陽的衣袖,兩人立刻離開縣公社大門。

  “額,老孫頭沒有啥親人啊,自己孤身過到現在,啥時候又來親人了?”

  當靳仁和龍陽離開後,看門的人才晃過神來,但是他也沒有太在意,搖搖頭就走進傳達室內,繼續拍打屋內的蒼蠅。

  “族長爺爺,您怎麽一時一變,剛才還像驕傲的公雞,現在又向偷東西的老鼠,一個勁的跑。”龍陽納悶,找個人而已,怎麽還偷偷摸摸。

  “我都是給你帶壞啦,我都想不明白,我這一把年紀從來沒有說過謊話。可和你在一起才幾天,都說了幾回。還親戚,我咋和他親戚啊!”

  靳仁說完原因,惹得龍陽哈哈大笑,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靳仁和傳達室的人說完話急忙拉著自己走,原來他拍戳穿謊言,嗬嗬。想到這裏,龍陽實在忍不住。

  “笑,笑,你就知道笑,也不幫我想辦法,見到老孫頭就交給你來問,我看你怎麽說。”

  靳仁氣的一跺腳,扭頭就走。

  “好,好,下麵的事情您就交給我,不讓您費心。”龍陽跟在後麵一溜小跑,追上靳仁。

  別說,老孫頭住的地方實在難找,兩個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他住的地方。傳達室的新人說的不錯,大家都知道老孫頭,但是他住的地方太難找,也難走。

  縣城裏很少有這樣的地方,一筒七拐八彎的胡同,一道積水沒膝的水渠,一段崎嶇難行的道路,一個半斜不斜的陡坡。

  這是啥地方,還能住人嗎,簡直比西郊的地方還差,比郊區還郊區。不是靳仁和龍陽埋怨,山上的路他們不知道走了多少,但這地方簡直不是人走的路,不是人住的地。

  一個簡易的窩棚孤單搭在四不著落的地,一條老黃狗趴在窩棚前,看到有人來,拚命的嚎叫。

  “嘿,嘿!”

  屋內傳出兩聲製止的聲音,還伴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靳仁和龍陽躲著狗,從旁邊繞過,來到窩棚門前。

  映入眼簾的窩棚裏很簡陋,龍陽看著,比靳山的窩棚還寒磣。一張竹床上躺著一個老人,抬起頭向外看向兩人。

  龍陽還好,可靳仁嚇了一跳,這還是昨天看見的人嗎?

  竹床上是一個病入膏肓模樣的人,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沒有了精神氣,失去了生機。

  “老哥哥,您這是”靳仁趕快走進窩棚,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嗬,嗬,沒事,我都八十歲了,活夠了,既然你來了,說明我們還是有緣分,來你坐,來孩子你也進來,也坐。”

  老孫頭,從竹床上掙紮著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

  龍陽看著屋裏,實在找不到地方坐,就和靳仁一樣,拿了根屋內的木柴墊在屁股底下,將就著坐下。

  “哈哈,不好意思,我這老東西窩裏還沒有地方坐,很長時間沒有人來我這裏了,哎!”老孫頭歎著氣。

  “我知道你們來為了什麽,那我就講一講,不然我就把這事埋進黃土裏。”

  縣城西郊的房屋是財主的,財主好色,財主懼內。財主雖然懼內,但是不妨礙財主好色。一天,財主到佃戶家收租的途中,遇到省親的女子,女子就是紅袖。紅袖是到此地姑母家投奔的,還有一個目的,是早年和表兄定的娃兒親。

  紅袖家因遭受無辜陷害,父母雙雙冤死身亡,不得已才會投奔到這裏。況且有早年的親事,父親臨終前讓她過來,一是為了女兒以後的生活,二是完成婚約誓言。

  本來是平常事情,不巧的是被財主看見。紅袖原本也不是窮人家的女子,生的是水靈清秀,乖巧可愛。若不是天災人禍,如今還是小姐,可現在小姐變成平常人。

  財主看在眼裏喜歡在心裏,立刻安排仆人跟著紅袖,終於打聽到事情的原委。真是事有湊巧,紅袖的姑母家正好欠著自己的一筆債,財主動起了心思。

  紅袖到了姑母家,姑母開初也待紅袖不錯,特別是表兄也對自己很好。紅袖感覺到自己終於找到一個好的歸宿,還期望著能有機會給自己的父母平冤昭雪。

  可當一個人來到姑母家後,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變化,一樁肮髒的交易也逐漸產生。紅袖被姑母騙入財主家,被財主侮辱。

  這件事情發生以後,紅袖被關入一個單獨的房間裏。一個十四五歲的仆人非常同情她,將她的消息通知了她表兄。就在紅袖表兄來救她的時候,兩人被財主夫人發現,將表兄當成小偷當場打死。

  為了掩蓋罪行,財主與夫人頓生奸計,說是紅袖勾結表兄,妄圖盜竊財主家產,被打死。紅袖也被秘密的勒死,投入屋後三裏外的老井中。

  紅袖姑母無恥交易在前,又比不過財主的權勢,含淚給自己的兒子收屍,遠遷外地。

  紅袖冤死井中,怨念太深。

  不久後,財主、財主夫人以及作惡的仆人紛紛離奇斃命,隻有一個十四五歲的仆人幸免於難。當時衙門非常重視此案,可查來查去沒有任何線索,隻收了財主的財產,不了了之。

  話說到這,靳仁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開始同情紅袖的遭遇。

  “您就是那個小仆人吧!”龍陽問道。

  老孫頭抬頭看向龍陽,點了點頭。

  “您看著事情還有解嗎?”

  “哎!其實她已經報了仇,怎麽還不離去。這麽多年,我一直都關注那裏的情況,我知道紅袖姑娘一直還沒走,可我不敢去見她。”

  “為什麽?”

  “因為我心裏有愧!”

  “您不是幫助過紅袖嗎?”

  “當天晚上我是幫助紅袖姑娘去傳遞消息,可我回來時被夫人遇見,我禁不住她的拷問,我說了實情,不然,不然他們也不會慘死!”

  龍陽明白老孫頭住在這裏的原因了,原來他是在躲著,躲著紅袖,躲著自己,躲著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