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空洞孤寂。像是一幅扁平的二維畫卷，毫無生氣。

  長街，商鋪，酒樓，楚館……這些熱鬧的場所，在此時都沒了人聲。

  夜，很靜。

  靜的可怕。

  陸行一負手前行，周身有一縷縷焰火跳動，散發著可怖的高溫。

  在這漆黑之夜，他的出現，像是點燃了一盞明燈，突兀又醒目。

  嗚嗚——

  隨著他踏出房門，天地間頓生變化。

  淒厲的風嘯聲忽然而起，像是有人扯著嗓子在嘶吼。密集的，嘈雜的，暴虐的，無數紛雜狂躁之聲圍堵著陸行一，形成了一個猶如實質的音球。

  躁動、暴怒、嗜殺……

  無數負麵情緒被挑動起來，陸行一雙眼染上一抹猩紅。

  他一聲暴喝：

  “滾出來！”

  轟！

  一道繚繞著火光的拳頭猛然揮出，空氣中響起爆鳴，一縷縷蒸騰的白氣升起。音球被一拳擊穿，碎裂的口子猛然拉伸，隨後緩緩愈合。

  “嘻嘻……”陰厲的笑聲響起。

  回蕩在夜空，有嘲諷，有不屑。

  更有粘膩的，濕漉漉的目光落下，四麵八方而起，緊緊盯著陸行一。

  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

  像是在恐嚇，驚嚇。

  更像一個精擅捕獵的獵手，於暗處，看著陷入陷阱中的獵物焦躁、恐懼、惶恐、瘋狂、最後崩潰，陷入絕望。

  “嗬……”

  陸行一忽然笑出聲，躁動暴虐的情緒逐漸退去，眼神中漸複清明。

  “你出來，讓我打死你。”

  嗚嗚——

  風嘯聲越發淒厲，陣陣陰冷同時彌漫。還有那鹹濕惡心的目光更是如附骨之蛆一般粘在陸行一身上。

  “給你機會了，你不珍惜。”

  陸行一有些可惜，“既然你不出來，我就回去了。”

  “對了，晚上做個好夢。”他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弧度，隨後笑著往回走。

  幕後之人：“……？”

  碰上陸行一這不按套路出牌的行為，他愣住了。

  為什麽不憤怒，不瘋狂？

  為什麽能這麽淡定啊，混蛋？

  難道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啊，可惡啊！

  不管背後之人如何抓狂，陸行一的腳步都未有任何變化，一步一步朝房間走去。

  雖然那惡心的目光和誘使人陷入瘋狂嗜殺的聲音如影隨形，但陸行一都無視了，對方又能奈他何？

  “不過如此。”在進入房間之前，陸行一嘴裏吐出這四個字。不知是在給予自己信心，還是故意說給幕後之人聽。

  總之，躲在暗處的家夥更加狂躁了。

  ……

  踏入房間的那一刹那，那種粘膩的無處不在的目光瞬間消失，陸行一眉頭微挑。

  “所以，天黑別出門，是這個意思嗎？”他想起之前那個神秘小童的警告，此時對應下來，倒是有些了然。

  這一次出去，他得了兩點有用的信息。

  一是對方明顯不能直接出手，從他裝神弄鬼的嚇人方式便可以看出。

  這是個好消息，至少短期內陸行一不用擔心對上實力未知的家夥。

  二是這城中明顯還有對方忌憚的人或者勢力。他們之間很可能還達成了某種默契的約定。黑夜狩獵可以，但一定要是出了門的人。

  所以，天黑別出門。

  這個消息不好不壞，畢竟與虎謀皮者，是否是好人說不準，但一定是個野心家。

  不可接近。

  陸行一心中暗暗記下，隨後溝通向問天。

  “魔尊，剛才是否察覺到？”

  “嗯。”向問天語氣中有些許驚歎，“對方手段挺高明，不過卻不能瞞過我的眼睛。”

  剛才陸行一暴怒出拳時，有些許的靈性被攝出，雖不影響，但積累的多了，怕是要壞事。

  人有七情六欲，念頭繁雜，尤其是在極端恐懼或是暴怒的情況下，靈性會溢散，而對方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悄無聲息的收懾靈性。

  若是把命靈比作泉眼，靈性便是其中泉水。雖靈性可生，但若消散的多了，人就會產生遲鈍呆板的變化甚至化作一具隻有生命本能的軀殼。

  “我之前以為是錯覺……”陸行一有些凝重。

  這種情況，在他心眼之下雖不說是如掌上觀紋纖毫畢現，但也可見端倪。隻是並不十分確定。

  如今向問天如此說，他便知曉自己感應的不錯。

  這種手段倒真是詭異又讓人防不勝防，若他無心眼，若向問天不是活了上萬年經驗見識豐富的魔門老怪物，說不得還真的就讓對方給得逞了。

  “或可作為一次心境試煉。”

  福禍相依，麵對這種拐彎抹角的對手，陸行一倒覺得不失為一次很好的修行機會。

  “你能這麽想，心境修持就已經是有所進步了。”

  “不過，實力還是太弱。為了讓你應對這次危機，我決定教你一招。”

  陸行一好奇。

  “魔尊，之前你說讓我以雄安這一城做入境修行的資糧時，便說教我一招，如今再來一招，那當算是兩招了吧？”

  說及這裏，他心裏有些高興。

  之前魔尊對他一直是放養狀態，並不幹涉，雖得到的就是自己的東西，但總歸是太過貧瘠。

  若能得魔尊親自指導，陸行一覺得自己的實力還可再上一個檔次。

  向問天：“……”

  “年輕人不要好高騖遠，貪多嚼不爛。一招能會，就很是不錯了。”

  “魔尊不要小瞧我，你怎知我不能兩招皆會？”

  向問天冷笑：“你已有寶山，卻無門可入，豈不是蠢笨？”

  陸行一皺眉。

  “來，讓我教你怎麽正確使用心眼。”

  人體五宮開辟時，會有一定幾率衍生出本命秘技。無關天賦，而是機緣。有的攻擊絕豔，有的防禦無雙，而陸行一所得之心眼攻擊防禦皆是不行，但輔助效益可算頂尖。

  體察萬物隻作尋常，運用至精深處，更可一眼萬年，觀人之過去未來。

  真真正正的頂級秘技神通，連他都頗為羨慕。

  自然，陸行一粗陋的使用方式，在他眼裏就如小兒持刀，滑稽又可笑。

  “心眼心眼，重在心，而非眼。古有大賢人所言，心為宇宙之體，萬物之主。你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豈非愚蠢。”

  “還請魔尊教我。”陸行一態度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