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九原北(六)
作者:北渚以北      更新:2020-04-22 10:37      字數:3407
  夜行手記最新章節

  不得不說,司徒昭的眼光的確很準,徐觀的修行天賦確實極高。不過七日的時間,徐觀就已經感應到了天地之力。不明白修行艱難的他還以為自己的修行進度是極為緩慢的,他不好意思地說道:“實在是愧對老先生的苦心栽培。小可魯鈍,隻不過是感應天地之力,竟已用了整整七日。”接著仿佛是要為自己掙回一點兒麵子似的,又道:“其實,若非這陣陣的海風,和一浪接一浪的波濤,傳進耳中實在是令小可難以定下心神,小可或能更早一些感應到。”

  但是徐觀卻不知道,司徒昭即便是早就看出他天賦極高,也沒有料到,他竟然能在七日內就達到入門的這一步,要知道,就連他自己,當初入門感應天地之力都用了將近月餘的時間。更況論徐觀身處的環境還是如此的惡劣。

  司徒昭聽到徐觀略帶自責的語氣,搖搖頭:“你的已經很快樂,絕無僅有的快。老家夥我修行一百多年來,你是唯一一個能在七日內就感應到天地之力的。”

  “那尋常的修煉者,達到這一步一般需要多長時間?”

  “短的三五月,多的三五年吧。”司徒昭隨後回答:“還有些天賦實在是不濟的,一輩子也感應不到。”

  “修行竟是如此苛刻?”徐觀吃驚道,他原本隻以為,修行時,天賦是一方麵,努力也是可以有所成就的,但是沒想到天賦對於修行的限製竟是如此的嚴重。

  “所以,你就知道,有個好天賦是多麽的重要。”司徒昭看著徐觀也不禁有些羨慕:“你的天賦比我還要高出許多。給你五十年時間,你必定會遠遠地超越如今的我。”

  “小可慚愧。”徐觀抱拳,朝司徒昭拜倒:“小可一介書生,三尺微命,得蒙先生眷顧,才能有此機遇,擔守護天下蒼生之責。”他叩了一個頭,接著說道:“小可既得先生傳授,自當尊先生為師。”說罷又是三個叩頭。

  “行了,起來吧。”司徒昭把徐觀扶起來,繼續教授他如何使用乾坤訣的心法將天地之力收納進體內並煉化轉成真氣。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這座小島自始至終都如司徒昭所預料的那般安靜,別說巫妖族的人沒有發現這裏,在二人在島上修煉的日子裏,夜幕世界中的任何一個成員都不曾涉足到過此處。隻是有一些漁船短短續續的到過這裏,或經過,或短暫停靠。那些漁民見到小島上衣衫襤褸的兩個人,都還以為是乘船失事,流落到這個荒島上的遇難者,有不少次好心的漁民們想要帶這兩個人上船,載他倆回岸上,都被他兩個拒絕了。

  這座隨便環視一圈就看個遍的小島上,中央搭著一個簡易的小木屋,防不住潮,取不了暖,但好歹也算是個住處,有小破屋住起來就有一種儀式感,不算是露宿荒島。

  兩個人的日常一個是練功,一個是指導練功。吃飯的話,這裏靠海,以兩個人的本事,打幾條魚還是不在話下的。時間久了,吃魚吃煩了,還能用貝殼裏撿來的珍珠,或者捕一些罕見的行情價錢比較好的魚類,跟過往的漁船交換一些陸地上才吃得到的蔬菜牛羊肉什麽的。

  一年後,徐觀

  就一定正式進入了修煉的道路上,司徒昭就不再時時守著他指導,轉而自己每日打坐修養,不停地給破了洞的木桶似的身體,吸納進更多的真氣,延遲自己的油盡燈枯。

  又兩年後,司徒昭已經將乾坤訣完完整整地傳授給了徐觀,雖然徐觀現在還無法將高等級的術式使用出來,但既然已經記下,隻要日後修行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就能發揮出來。

  這日,司徒昭把正在修煉中的徐觀喊過來,讓他坐在自己的對麵。

  “老頭子我的乾坤訣,你已經全學會了。這套功法裏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了。”司徒昭聲音幹啞滄桑,因為功力耗損嚴重,身體越來越不好,他現在的模樣比起三年前剛上島時,看起來像是老了幾十歲,白發蒼蒼,滿臉皺紋,說話時嘴巴一張一合間牽動了幹裂的嘴唇,以至於溢出了殷紅的血跡。

  “師父傳道受業之恩,徒兒時刻銘記,不敢忘懷。”徐觀剛坐好就又爬起來跪下,重重地把頭磕在地上。

  “也是時候把當年在永定河旁就許諾下的玉佩交給你了。”司徒昭爬滿老人斑的手顫顫巍巍的從懷裏掏出那每玉佩來,玉佩絲毫未變,一如四年前般碧綠通透,深邃攝神。

  “師父,徒兒現在還受不得這個玉佩吧。”徐觀沒敢去接,他自從知道了這枚玉佩是守夜人代代相傳的信物之後,就明白它的重要程度,若非正式接任守夜人,是萬萬受不得這枚玉佩的。

  “你拿著,我有話跟你說。”司徒昭見徐觀不受,便嚴厲起來。

  徐觀道了一聲慚愧,勉強接下。

  司徒昭把玉佩遞到徐觀手裏,才說道:“你手下這玉佩,就是守夜人了。關於這玉佩的事情,我還得告訴你。玉佩並不單單是守夜人的信物這麽簡單。”

  “這玉佩還有何奇異之處?”徐觀滿臉疑惑,低頭瞧著躺在手掌上的玉佩,除了比尋常的玉質飾品更加通透,更加寒涼,似乎就瞧不出有什麽特別的了。

  “這玉佩還有支配天地之力為己用的能力。”司徒昭將如何借助乾坤訣中的某個秘法驅使玉佩詳細地講給了徐觀。“你且按我剛剛說的試一遍。”

  徐觀聞言便閉上眼睛,按照司徒昭剛剛教誨的方法,緩慢地驅動著丹田中的真氣,遊走過特定的經脈,最後匯聚在手掌渡進玉佩之中。真氣滲入,玉佩果然泛起瑩瑩的綠光,徐觀清晰地感受到天地之力成千絲萬縷被吸進了玉佩之中,通過玉佩轉換成真氣,湧進了體內。

  不到片刻時間,徐觀就感覺自己的功力簡直提高了不止一個等級,丹田氣海和周身經脈都被玉佩渡進來的真氣填滿,無法容納緊更多真氣的時候,他才切斷了與玉佩的聯係,停止了吸納天地之力。

  司徒昭也感受到了徐觀的變化,滿意地點點頭:“以你的天賦,隻聽我說一遍就學會如何運用了,很好。”他頓了頓,歇口氣才繼續說道:“玉佩能吸納天地之力近乎無限,但是你的身體所能容納的真氣卻是有限。身體所能容納真氣的量,與你的修為的高低有關,當你擁有更高修為的時候,就能收納進更多的真氣。愈強愈強。

  “徒兒明白了。”徐觀低頭拜倒。

  “不過玉佩吸收來的力量都隻是暫時的,需要用訣維持,若是鬆開訣之後,通過外力得來的真氣就會自動散掉。這是對戰強敵時所用,解除燃眉之急的法子,不可時時依賴。”司徒昭警告道。

  “徒兒謹記。”徐觀恭謹道。

  話聊到這裏,司徒昭隱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他環視了這座荒涼的小島一圈,最後目光又落在了還跪在他麵前的徐觀身上。

  “你別跪著了,坐起來吧。”司徒昭抬抬手。

  “是,師父。”徐觀便依言坐起來。

  司徒昭直視著徐觀,感覺自己還想說點兒什麽,但是想了想又好像把該說的,該叮囑的都叮囑完了。他隻好又絮叨了一句:“待你修煉有成,離開這座島,回到九州之後,務必要擔當起守夜人的責任來。”

  “師父放心,徒兒萬死不辭。”徐觀信誓旦旦。

  司徒昭盯著徐觀看了良久,最後重重地點了點頭,道了聲“好”。

  “剛剛我教了你收納真氣進體內的法子,現在再教你傳渡己身真氣進他人身體的秘術。”司徒昭伸手拉住了徐觀的手腕,接著體內真氣運行,源源不斷地衝進了徐觀的體內。

  “師父,你這是?”徐觀感覺到大量的真氣湧進體內。“快停下,這些都是您的護身真氣。”

  司徒昭臉上擠出難看的微笑:“就到這裏吧,我已經沒有什麽可教你的了。”

  司徒昭的真氣直到把徐觀的丹田氣海和周身經脈都填滿,才停下來。徐觀直到此時此刻才能掙脫開自己的手腕,他從沒想到,平時看似氣息萎靡的師父,體內竟然還存有這當量的真氣。

  他看了看生機弱到微不可察的師父,拜倒下去,哭著喊了一聲師父。

  司徒昭費勁地抬起頭,半闔著眼看了徐觀一眼,歎一聲,語氣微弱:“你的身體隻能承受這麽多的真氣,可惜了。老頭子我氣海裏還沒抽幹呢。”

  “師父,您留著真氣傍身吧。”徐觀涕淚橫流,匆匆抓起司徒昭粗糙的大手:“師父,我再把真氣傳回給您。”

  司徒昭仿佛是想要搖頭,但頭扭到一半,就垂下去,登時氣息全無。

  徐觀恍若不知般的想要依照師父剛剛將真氣傳渡進他體內的法子,把真氣傳回去,卻因為對方已經氣絕,經脈也都停滯了。他的真氣被阻塞在外,怎麽也進不去。

  徐觀失去理智般的,一遍遍的重複著。

  兩天後,曾到過這裏的漁民再次到來,見到呆傻的徐觀和身體涼透了的司徒昭,便好心幫著料理了後事,將司徒昭葬在了二人居住的木屋旁。又開釋了徐觀好久,才離去。

  清醒過來的徐觀,接受了師父離世的事實,為了不負師父臨終囑托,更加努力地修煉。

  四年後,徐觀自認修煉有成,九州失去守夜人的監管也太久了,便在司徒昭墳前重重叩罷三個頭之後,轉身施展禦風訣,橫渡大海,回到中原。

  其時,正逢梃擊案發,夜幕世界開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