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砸他個稀裏嘩啦
作者:我是小桃花      更新:2020-04-20 12:01      字數:2580
  “債務人”張有財又回到了貧窮狀態,為了還債,為了給老大買房幫襯幾個,為了老二的娶妻大業,張有財沒白沒黑的幹,奈何年齡不饒人,外出打工沒人要,在家務農偏偏農產品價格的上漲始終追不上CPI,一切都在漲價,除了農產品,土裏刨食兒越來越難了。

  忽然有一天,整天下河釣魚摸蝦的張繁榮正兒八經的提出要搞養殖,養鴨子。鑒於二兒子的一向不靠譜,張有財是又疑惑又高興又生氣,心裏頭五味雜陳,以至於正收拾那台服役七八年的十二拖拉機搖把子掉下來都沒注意,落在他腳上就砸了個蹦高。

  “我可是說真的啊,我學校學的就是養殖,這兩天我去河裏也看了,魚蝦、水草都多,鴨子往裏邊一放,吃去吧,不用管,傍黑天兒再趕回來,省事兒!”張繁榮大咧咧坐在拖拉機鬥子上。

  張有財冷哼一聲,“就你?兩分鍾熱度,不出三天,鴨子就讓你燉完了。”

  “嘿,這可不對,”張繁榮眉飛色舞,“你不能拿老眼光看人哈,我都想好了,先養上一百來隻,剛好年前出欄,趁著賣年貨,就能掙一筆,轉過年再去河灘上蓋個鴨棚,兩三年就能搞起來,以後我就是養鴨大王了。”

  張有財忽然抓起手邊的棍子就往張繁榮身上砸,“我叫你養鴨大王,砸死你個敗家玩意兒!”

  張繁榮他媽把豆角一扔,就從小菜園裏跑出來抱住張有財,“啥話不能好好說?老二,也不怨你爸,勤快點他還能打你?”

  “我不幹活兒,你們說我沒誌氣;我說想養鴨子,你又打我,那你說,我能幹啥,地裏的活兒我可不會啊。”張繁榮委屈的嚷嚷著。

  張有財說:“開拖拉機你可會?扛袋子你可會?吃完飯跟我去掰棒子,狗熊都會掰你不會?”

  “行啦,今兒八月十五,大過節的,都別嚷嚷。”張繁榮他娘出來圓場,“老二你先去給你爺爺奶奶燒個紙,這大過節的,吃了飯去跟你爹掰棒子去。”

  張繁榮不耐煩,“燒紙幹啥,那都是迷信!”

  “你說啥?沒良心的東西,”張有財毛了,“迷信?連祖宗都不敬了,還能指望你幹啥正經事兒!”

  看到張有財又要發作,張繁榮趕忙帶著草紙香燭往南山的祖墳跑去。墳地在半山坡上,站在山腳,張繁榮發愁的看了看往上走的羊腸路,實在懶得上山,嫌累得慌,想了想,就在山根底下把紙燒了,邊燒邊念叨,爺爺奶奶,你們飄飄的腿腳快,自己下山來拿吧。他不知道這一幕恰巧被村裏的“二皮子”看到了,半天都不到,迅速傳遍全村。

  吃過飯,爺兒倆收拾東西就要去村西頭的棒子地,張繁榮開拖拉機,路過二皮子大門口,七八個人正在打牌,二皮子喊了一句:“繁榮,你爺爺還等著你送飯呢!”張有財的臉越發的黑了。

  出了村,小路兩邊就是半米深的排水溝,臨近地頭,一段排水溝坍塌了一塊兒,張繁榮回頭說:“前邊路太窄了,過不去。”

  “你走就行,過得去。”張繁榮說。

  “過不去,你看那路。”

  “能過去,老實開車。”

  張繁榮忽然一打方向盤,拖拉機一頭紮進了排水溝,車鬥裏的張有財一下子就甩到了溝裏,滿臉的泥。張繁榮咧著嘴,“你看,我說過不去吧!”

  張有財抓起泥疙瘩就扔過去,然後忽然就哭了起來。

  他爹一哭,張繁榮毛了爪,哄了又哄,最後跪那兒指天畫地的發誓要改好。張有財也哭累了,天也快黑了,拖拉機還歪在水溝裏,抹了把老淚,不敢使喚張繁榮,自己跑村裏找了幾個人幫著把拖拉機弄出來。

  但從這天起,張繁榮算是跟養鴨子這個念頭兒較上勁了,走哪嘟嚕哪,實在拗不過,張有財妥協了,厚著臉皮找大兒子要了幾千塊錢買了七八十隻鴨苗,哆嗦著手提留著心交給張繁榮去養。

  張繁榮卻給了全家一個驚喜,臘月裏趕上兩三個月沒雨雪,天氣幹的好多人感冒上火,吃鴨子滋陰的說法流傳開來,張繁榮的鴨子剛好出欄,竟然一搶而空,價錢還不低。

  轉過年,正月十五剛過,張繁榮就提溜著幾瓶酒來到李小民家,要求在小河邊承包幾畝沙地,要蓋鴨棚搞養殖。

  不喝酒的李小民是王八蛋,喝了酒的李小民那就是糊塗王八蛋,哪還管什麽政策規劃,大手一揮,蓋吧,過年過節給叔送幾隻鴨子就行。

  農村那幾年就是這麽個情況,大家都這麽幹,張有財也就沒有多想,一家人東拚西湊,河堤下的沙地上就建起來一座占地兩三畝的養鴨場,小鴨子們“呀呀”的嫩叫聲飄蕩在春風裏,張有財頭一次覺著二兒子是個有本事的。

  張繁榮倒也不負眾望,從這以後,吃住都在養鴨場,雖然一身鴨屎味兒,可是心氣兒足足的,還自己下力氣挖了一條小水溝,把河水引進來做了個有進有出的小水潭,每天看著鴨群,活像個大將軍。

  就這樣打拚了幾年,好不容易出了點成績,成了四裏八鄉有名的養鴨大王,倒也完成了當初的許諾,修了房買了車,也算是奔了小康,苦盡甘來。

  好日子到了這時候,大反派劉思賢就該上場了。隨著城裏建設工程的火爆和大基建的鋪開,劉思賢的砂廠也就不停地擴張,日進鬥金不輸小煤窯。沙灘采完了,就拿挖沙船挖河道,河道滿足不了,就把目標對準了沙地。

  走通了河道管理局的路子,要整治河道拆違拆臨。某一天的某個淩晨,正在熟睡的張繁榮被人抬著扔上一輛麵包車,拉到一百裏外的半坡裏扔下,揚長而去。等他千辛萬苦回到村裏,站在河堤上,哪還有養鴨場的影子,全拆光了,拆違團隊表現出了極高的工作效率,建築垃圾都沒有,鴨子全被拉走,設備搬不走的就丟棄在路邊。

  張繁榮當時就毛了,哭嚎著跑到養鴨場遺址,跟張有財老兩口抱頭痛哭。哭累了,這個曾經的浪子又一次表現出了他堅韌的一麵,一遍遍的往鎮裏、縣裏跑,要討個說法,政府的態度也很堅決,拆了,一分錢都不給。

  張繁榮的曆史講完了,信訪辦也就到了,一進門,就看見趙斌苦著臉端著幾盆禿嚕了的萬年青往外走,信訪大廳朝向大街的一側玻璃全碎了。

  看見吳思方過來,張落葉哭笑不得,“哥,你這是遭災了?”

  “嗨,別提了,我這不眼瞅著要下班了麽,大夥兒就回辦公室了,聽外邊稀裏嘩啦,我還以為物業在搞維修呢”,吳思方一臉無奈,“後來保安跑來說有個小子把大廳裏的玻璃全砸了,我出來一看,就是張繁榮這小子,正在薅盆裏的花呢。”

  “他人呢?”

  “派出所弄走了,今晚他是出不來了。”

  “嘿,這事兒鬧的,這個點兒了,都沒法救他”,張落葉鬱悶道,“我先去給家裏打電話說聲。”

  吳思方說:“我打過了,你抓緊找一趟張晉高官,他那邊一句話,張繁榮能少受點罪,我不好出麵。”

  張落葉也沒有好辦法,隻得說:“那行吧,我先去找一趟王秘書,盡量不驚動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