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奴婢是被冤枉的。”如意望著雲裳，“求公主還奴婢一個清白。”

  “那你白天說的話，又怎麽解釋？”雲裳知道如意需要一個解釋的口子，張嘴就給了她機會。

  “月娥紫鵑她們合夥起來陷害奴婢，奴婢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才胡說八道的。求公主明察，奴婢是被冤枉的，聖物那麽重要，便是再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斷然不敢覬覦。”

  果然，白天的事情，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上所有的問題全部都由月娥跟紫鵑承擔。

  這其實是這個事件中，最好且唯一的解決辦法，隻是左知琴的智商有限，她想不到這樣的解決辦法。不過趙雪柔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分清楚厲害關係，並找出這個最佳的解決辦法，果然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呢。

  沒錯，那個站在左知琴背後的人，一直都是趙雪柔，而雲裳一直等待，不想打草驚蛇的人，也是她。

  金紫光祿大夫趙家二房的三姑娘，名滿京師的才女，這些身份聽上去，似乎都讓趙雪柔的身份顯得貴氣逼人，但實際上，這也隻是表麵上看上去好看而已。

  趙家在京師固然是上等世家，但這個趙家二房，可就是另有分說了。

  因為隻要稍微知道細節一點的人，就都知道，金紫光祿大夫趙家裏，趙家二房，那是很不爭氣的一家人，尤其趙家二房現在的當家人，也就是趙雪柔的親生父親，資質平庸，好不容易得了祖上蔭庇，謀了好的職位，但他總是辦砸差事，而且越是重要的，錯得越是離譜。

  時間一長，便是看在金紫光祿大夫趙大人的麵子上，大家也不敢給這位趙二大人安排什麽關鍵崗位、關鍵工作了，最終他也就在京師的閑散衙門得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閑散官職。

  至於趙二夫人，那在京師貴族婦人的圈子裏，也是出了名的笑話沒有那金貴的命，但總是要去跟趙家大房的夫人攀比，每一次都是丟了臉麵，可她卻樂此不彼，這麽多年下來，沒少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話添磚加瓦。

  父母都這樣了，趙家二房的幾個少爺小姐，也沒好到哪裏去。

  兩個少爺，一嫡一庶，都完美地繼承到了趙二大人的平庸無能，但兩人卻也另開蹊徑，在“紈絝”這條道路上，劍走偏鋒，愣是憑著自己的一己之力，成為了跟父輩一樣的名滿京師。而至於另外三個姑娘。

  大姑娘二姑娘，在京師眾多小姐閨閣中，幾乎是透明一樣的存在，好多時候，都是因為大家提到了三姑娘，才會偶爾地想起來，原來在趙家二房，前麵還有兩個姑娘呢。

  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還能成為名揚京師的大才女，可見趙雪柔的厲害之處。

  而且，雲裳還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關於趙家的陰晦，那就是趙雪柔明麵上雖然是趙家二房的嫡三姑娘，但實際上，她其實並不是趙二夫人親生，實際乃是二夫人身邊的丫鬟所出，乃是庶女。

  這個消息，倒並非是雲裳這一世去調查所得，而是在原來那一世裏，南宮鳳就已經知道了的消息。

  而且，這個非常陰晦的隱秘，告訴南宮鳳的人，還不是外人，正是趙雪柔自己。

  那個時候，趙雪柔已經嫁到左家來了，將這件事情告訴南宮鳳，不過是想要利用南宮鳳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雲裳能大概猜到她的目的，那時候南宮鳳跟左殤景之間本就問題重重，若是被南宮鳳知道了趙雪柔竟然不是嫡女，而是地位卑賤的庶女，她說不定就會利用這個身份去踐踏趙雪柔。

  但趙雪柔會承認嗎？

  或者應該說趙家會承認嗎？

  當然不可能承認，便是問到了一直擺明了不喜歡趙雪柔的趙二夫人，她都不可能承認這件事。

  所以，當時，但凡南宮鳳想要利用這個消息做什麽，最後受到傷害的，必然是她自己。

  不過，趙雪柔大概是做夢都想不到，她將這麽重要的“把柄”，親自送到了南宮鳳的手上，結果南宮鳳卻是聽過就算了，根本沒想到利用這個做什麽。

  有的時候，趙雪柔還是過分高看了南宮鳳。

  這個消息對這一世的雲裳來說，倒是用處不少，其他的先不少，她就知道一點，在那樣的環境裏，在那樣的家裏，趙雪柔想要跳出來的心，非常急迫。

  原本她的目標已經非常清楚，而且這人也咬勾了，可眼見著要收獲的時候，南宮鳳橫插一腳，讓準備完全、一心等著嫁到左家的趙雪柔功虧一簣。

  知道自己跟公主之間，如此懸殊的位置，正常情況下，一般人就得放棄了，可這趙雪柔卻不是一般人——南宮鳳的公主身份，大概是反而激起了她的搶奪之心，她開始了一步步的布局與算計，一步步地達成了她的目的。

  上一世，趙雪柔最大的失算，估計就是南宮鳳的自殺了。

  而這一世，她最大的失算，便是雲裳的重生了。

  秉承著自己的計劃，雲裳對於白天發生的事，就是出於月娥等人對如意如蘭的嫉妒的說法，選擇了全盤接受。

  “真相大白”之後，如意自然是要重新回到雲裳的身邊的。

  在離開閑豐園之前，劉氏又倚老賣老地提點了雲裳一些話，大概意思是這些事情確實是她們管教下人不嚴，但為了左殤景，這種“家醜”，就不要再出去被任何人知道了，便是自己府裏的人，也都得閉嘴，過了今天之後，不許任何人再提及此事了。

  作為“聽話的媳婦”，雲裳當然是滿口答應了下來。

  而讓她既意外也不是很意外的是，劉氏竟然沒有立馬就安排其他的人來替代月娥紫鵑空出來的大丫鬟空缺——看來，必然也是趙雪柔叮囑過了，否則以劉氏跟左知琴的智商，自以為問題解決完了，就又該馬不停蹄地安排自己的人到她的身邊了。

  連這種小細節都幫著考慮到了，看來，趙雪柔對兩人的影響力，可是相當深刻的了。

  也怪不得，連陳嬤嬤這種在劉氏跟前伺候超過了三十年的家生子，都能被趙雪柔給收買了——從陳嬤嬤後期慫恿讓南宮鳳去給皇上求聖旨，讓趙雪柔嫁到左府做妾這家事，雲裳就已經判斷出來了，陳嬤嬤絕對是趙雪柔的人。

  不但陳嬤嬤，就趙雪柔在左府的這些個影響力，隻怕左知琴身邊的貼身丫鬟嬤嬤中，也必然是有她的人。

  如此看來，趙雪柔為了嫁到左府來，真的是殫精竭慮，謀劃了不少年了。

  一邊思索左知琴身邊誰最有可能是趙雪柔的人，雲裳一邊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寢房之後，她就讓無關的人都退出去，隻留下幾個大丫鬟貼身伺候，而本該回到自己房間休息了的如意，也很快地出現在了她的房間裏。

  “咚”一聲，進到房間，見到雲裳之後，如意就先跪在了地上，給雲裳請安“如意見過公主。”

  雲裳一邊吃著如蘭給自己準備的新鮮水果，一邊漫不經心地對如意吩咐“說說吧。”

  “今天跟著夫人到了閑豐園之後……”

  如意便將今日她從離開怡情軒到了閑豐園發生的所有事，事無巨細地，一五一十描述給了雲裳。

  果然一切都跟雲裳預料的差不多——她們被審問了兩次。

  根據如意自己的體會，第一次與其說是審問，不如說是左知琴單獨的情緒發泄——紫鵑身上的傷勢最嚴重，便是因為這第一次她身上的傷，都根本不是劉氏所謂的陳嬤嬤等人打的，就是左知琴本人打的。

  第一次結束後，再一段時間，然後才開始了第二次。

  而這一次的審問，才真正地帶了審問的意思。

  如意告訴雲裳，這一次的審問，不但有了真正審問的意思，而且問話的水準有了顯著的提高。如果她去之前沒有雲裳的提點，或許自己都還注意不到什麽，但正是因為有了雲裳的提點，加上她知曉的內幕，比左知琴等人想象當中深得多，這麽刻意地去觀察、推斷之下，也就讓她輕易地就發現了第二次審問的時候，不管是左知琴問的話，還是陳嬤嬤嘴裏問出來的話，都帶了明顯的目的性。

  她們都在刻意引導今晚上雲裳在劉氏屋子裏聽到的那個結果。

  比如對如意自己的審問，一開始陳嬤嬤就直接說了，她知道她一定是清白的，聖物肯定不可能是她偷竊的，反而是月娥跟紫鵑，一直以來都跟她的關係不好，有嫉妒她、算計她的嫌疑。

  兩個聖物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意簡直不能再更心知肚明，但陳嬤嬤這話，顯然是要保全自己，如意不可能自己跟自己作對，也就順著陳嬤嬤的話說了下來，推翻了自己之前說的話。

  在雲裳還沒出現在閑豐園的時候，劉氏跟左知琴說了一會兒話，大概兩人都覺得如意是真的自己人了，也就沒有避諱如意，都用著得意的語氣，說著之後的安排。

  聽到她們認為自己的這一套解決辦法，一定可以對雲裳瞞天過海的時候，如意其實並未嘲笑兩個人的蠢，她隻是再一次對雲裳的算計感到了害怕。

  不知道有沒有一天，左知琴跟劉氏，甚至是她們所謂的背後那位高人，她們有機會可以知道，就是她們洋洋得意的辦法，其實早就在雲裳的算計之內了。

  而且，還是在小花園的時候，在一切還沒發生的時候，雲裳就已經給她們算到了這一步。

  是的，雲裳在小花園的時候，就已經針對當時即將要發生的事情，給了左知琴劉氏最終能想到的最優解辦法，那便是將所有的責任全部都推到月娥跟紫鵑的身上，這樣的話，至少可以保住如意跟如芷兩人，算是那一場事發後，損失最低的解決方案了。

  還有一點也是讓如意想到就心驚膽戰的——她被左知琴單獨問過話。

  問話的內容，並不太複雜，左知琴告訴了她，她當她是自己人，所以才會選擇犧牲紫鵑跟月娥隻為保全她一人。這件事情之後，她會清清白白地重新回到雲裳的身邊，左知琴希望她以後要好好地為她做事。

  否則的話，關於她偷竊聖物——當翡翠黃金對釵被證實了是如意偷竊的，就再也沒有人懷疑玉鐲可能不是如意偷的，再加上如意本人也不敢不承認兩者都是她偷竊的，這樣一個理所應當的真相，便這麽在所有人的篤定中誕生了——的真相，她可就沒有辦法幫她隱瞞了。

  這一份“威脅”，老實說，如果不是雲裳的神來之筆，當真是對如意非常有效。

  如果說之前如意選擇投靠左知琴，那是因為利益，那麽從今以後，她都得效忠左知琴，隻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但左知琴不知道的是，她以為的所謂的如意的致命把柄，根本不是如意做出來的——那根本就是雲裳故意算計出來，專門送到她手上的，隻為了讓她以為自己抓住了如意的把柄，從今以後，如意隻能死心塌地地跟著她了。

  因為如意隻能死心塌地地跟著她了，所以左知琴對她的信任，很明顯有了提高，話語之間，她已經毫不避諱自己以及劉氏對雲裳的不喜，甚至還隱隱地提及到了左殤景另有心上人的事。

  ——這一刻，如意才真正地體會到了自家公主的可怕之處。

  怡情軒的一場交鋒，不但將之前劉氏左知琴好不容易安排在雲裳身邊的大丫鬟，連根拔起，完全逆轉了她們最初的算計；而且最重要的，便是雲裳將她送到了左知琴這邊，還給她按下了一個絕對不會被人懷疑的身份聖物的把柄，實在是太重了，這樣的把柄，捏在左知琴的手裏，她根本不會懷疑如意的忠心程度。

  就好像是雲裳也絕對相信如意不敢背叛自己一樣。

  其實比起聖物的威脅，對如意來說，最大的威脅，其實是她這位“覺醒”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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