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護士長跟護士走了之後，病房裏麵的情況，也進入到了一個焦灼化的場麵。

  大概是雲裳的話給了張雯雯很大的刺激，等雲裳等人離開了病房後，她跟張傲還沒說幾句話，就突然開口對張傲說“爸爸，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訴你……”

  “雯雯……”趙芳想過無數的畫麵，卻怎麽也想不到在張雯雯醒過來的幾秒鍾之內裏，她竟然就要麵對她最不想要麵對的畫麵，當時心中一慌，叫出了張雯雯的名字。

  她一叫，張雯雯就看向了她。

  如果說之前趙芳其實還是有那麽一點的不確定張雯雯突然那樣說話，是不是要說出自己的秘密來，那麽現在跟張雯雯對視上視線，她的心中就霎時一片冰冷張雯雯的眼中充滿了對她的厭惡與恨，證明她要給張傲說的話，絕對是她最不想要被張傲知道的。

  “那個，你才醒過來，還是多休息休息……”不管怎麽說，趙芳都得阻攔張雯雯將“秘密”說出來。

  “我已經休、息得夠久的了。”張雯雯的話裏，明顯著重發音了“休息”兩個字。

  趙芳聽張雯雯那語氣，總覺得她是另有所指，但轉念一想，怎麽可能呢？她才從昏迷中醒過來，不可能知道“拔管”的事，心下稍安，她又繼續說道“那哪能算是休息？你……“

  “我有事跟爸爸說。”張雯雯打斷了趙芳的話，她說話的語氣很是平靜，但卻也讓人能感受到她話裏的不耐煩。

  張傲察覺到了，他皺眉問道“雯雯，你是不是……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張傲並沒有多想，他隻是一味張雯雯這異常的表現，可能隻是因為身體不舒服。

  “我……”張雯雯張嘴剛要說什麽，卻不想才說出一個字就被趙芳出聲給打斷了，“是啊，老公，雯雯也醒來一會兒了，你去叫一下醫生過來，還是先檢查一下吧？”

  顯然，從張雯雯的態度裏麵，趙芳已經非常清楚明白地知道了她的用意，她不管是想要勸張雯雯還是阻止她，那首先都得想辦法先把張傲支開再說。

  “也對。”張傲點點頭，是該叫醫生先來檢查一下才是。

  “爸爸……”張雯雯可不想要張傲走。

  “沒事，媽媽在這裏，媽媽會陪著你的。”趙芳走到了床上，不著痕跡地插入到了張傲跟張雯雯的中間，趁著張傲看不到自己，她衝著張雯雯使了眼色，並小聲地說道“等下我們談談。”

  趙芳的態度，其實已經有了明顯的讓步與懇求的意思，這要是換了其他時間，張雯雯肯定就不會再堅持開口了，而趙芳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但她卻不知道現在的情況跟她以為的往常的情況不太一樣——張雯雯可是好不容易從死裏逃脫回來，可是她好不容易睜開雙眼，就有人清清楚楚地告訴了她，她車禍沒死，卻差一點死在了親生母親的算計中趙芳竟然想要拔管！

  如果說張雯雯之前還念著一份親情，那麽在知道自己昏迷期間，差一點就被趙芳拔管、徹底宣布死亡之際，這一份親情的眷戀，作用變得微乎其微。

  甚至可以說，也隻能起一些反作用了。

  “我想要爸爸陪著我。”就在趙芳以為自己一定會爭取到機會跟時間的時候，卻不想張雯雯就這麽直愣愣地盯著她的雙眼，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趙芳的臉色霎時凝固了。

  “好嗎？爸爸，你陪著我，讓她去找醫生吧。”張雯雯甚至連叫趙芳一聲“媽媽”都不願意。

  “啊？行，當然可以。”張傲一直就很疼愛張雯雯，對於女兒非要自己留下來的行為，他也沒多想，隻以為張雯雯這是舍不得自己，在跟自己撒嬌呢，心中反而高興地很，當下就答應了下來，對趙芳說道，“你去叫一下醫生吧。”

  趙芳神色陰鷙地看向張雯雯，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媽媽留下來陪你不行嗎？”

  “我就想要爸爸，”張雯雯當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趙芳，甚至她還充滿了威脅意味地補充了一句，“我有事要告訴爸爸。”

  “等一下都不行嗎？”趙芳咬牙切齒地問道。

  “不行！”張雯雯爭鋒相對。

  “你們怎麽了？”張傲終於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妻子跟女兒的不對勁，他皺著眉頭，疑惑地看向兩個人，“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爸爸，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張雯雯再一次開口說道。

  “你想清楚，你一定要現在說嗎？”趙芳又恨又急，可她又不能放任張雯雯不管。

  張雯雯大聲地篤定地說道“我就是要現在說。”

  “到底是什麽事情？”兩人之間的氣氛太不同尋常了，張傲追問，“雯雯你要告訴爸爸什麽事情？”

  “我……”

  “張雯雯！”趙芳連名帶姓地叫出了張雯雯的名字，神色慌急，到了這個時候，張傲已經起了疑心，可她還是在想辦法阻止張雯雯，“有些事情，你一旦說出去就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了，你到底想清楚沒有？”

  趙芳也知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隻會加重張傲的疑心，可她現在實在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張雯雯一意孤行，非得現在說，她再怎麽暗示都不行，也隻能這樣明示。

  反正，她想，隻要能攔住張雯雯，阻止她說出“那件事”，那麽事後她完全可以用其他的事情來搪塞住張傲。

  “我想清楚了，想得再清楚不過了。”張雯雯的答案，再一次出乎了趙芳的預料。

  “你根本沒有想清楚！”趙芳恨鐵不成鋼地望著張雯雯，“有一些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你們到底有什麽在瞞著我？”張雯雯跟趙芳鬧成了這樣，張傲再沒有辦法覺得這是兩母女之間的鬥嘴了。

  看張雯雯一副馬上就要回答張傲的跡象，趙芳脫口而出“張雯雯，你現在不能說！”

  這一聲之後，整個病房陡然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後，卻是張傲沉沉的聲音打破了安靜，他說道“雯雯你說。”

  “不行！”趙芳斷然地拒絕了張傲，她看向張雯雯，事到如今了，她也再不收斂自己的憤恨，她對張雯雯說道，“就我們兩個，我們先聊一下，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你先聽我說了這個事，再做決定要不要說。”

  “你這是什麽意思？”趙芳這明顯要隱瞞自己的態度，張傲卻是沉下了臉色。

  趙芳對張傲說道“這是我們母女兩個的秘密，你先出去一下，我跟雯雯先說幾句。”

  “有什麽是連我都不能知道的？”先前不知道的時候，張傲還是無所謂的，但現在看到趙芳跟張雯雯的態度，想要讓他離開，那可不是簡單的事了。

  “我肯定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的，你先出去門外等一下，好不好？”趙芳溫柔地說道。

  雖然嘴裏是說一定會給張傲一個合理的解釋，但趙芳的心中卻對自己說的這句話一點底氣都沒有，可是，此時此刻，她真的顧不了這麽多了，她現在隻想要趕緊先讓張傲離開，隻要他能先離開，一切都好說。

  張傲看了看張雯雯，又看了看趙芳，老實說他現在很不願意離開，但妻子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或許……

  就在張傲猶豫的時候，張雯雯突然開口，她說話的語氣透著一股涼涼的意味“你就這麽想要支走爸爸嗎？”

  趙芳解釋“我隻是想先跟你聊一下……”

  “你根本不是。”張雯雯卻像是突然受到了什麽刺激，她大叫一聲，打斷了趙芳的話，用一種早就看穿了趙芳的眼神，她死死地盯著她，然後諷刺一笑，說道，“我昏迷的時候，拔管沒成功，現在是打算支走爸爸後，再想辦法殺人滅口嗎？”

  不管是趙芳還是張傲，都沒想到張雯雯竟然已經知道拔管的事情了，當下，兩個人都震住了。

  好一會兒，趙芳才找回到了自己的聲音，她聲線顫抖地問張雯雯“你、你怎麽會知道？”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我就問你，我昏迷的時候，你沒有拔管成功，現在是不是打算支走爸爸，想要繼續殺人滅口？”

  趙芳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想要支走張傲的行為會被張雯雯理解成她是想要殺人滅口，“我沒有，我隻是想跟你談談……”

  在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時候，張傲沉默了。

  當“拔管”兩個字從張雯雯的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張傲在震驚的時候，整個人也陷入到了一種自責裏。

  畢竟，那拔管家屬同意書上麵，也有他的親筆簽名。

  所以在最初聽到張雯雯說那句話的時候，他以為張雯雯是在怪他們，怪他們沒有窮盡全力地救治自己，而是想要放棄自己。

  換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麵對的是張雯雯一樣的際遇，自己的心中也會很不舒服的。

  可就在張傲感到愧疚不安的時候，他又再一次從張雯雯的嘴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字眼“殺人滅口”，他一下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拔管”怎麽能說算是殺人滅口呢？！

  就算是勉強要算，也隻能算是“殺人”，“滅口”是從何處來的說法？！

  而且，滅誰的口，是誰要滅口？

  問出了那句話之後，張傲的腦海裏，突然閃電般地回憶起了很多被自己忽略掉的細節。

  比如“拔管”是趙芳勸自己簽字的，又比如雲裳曾經對他提到的那些話，還有雲裳專門留下了人，二十四小時地守著……這一切，慢慢地就跟現在對比上了雯雯想要告訴自己一些事，趙芳一直在阻攔，然後趙芳想要自己先離開，可張雯雯卻不讓他離開，再然後張雯雯就問出了殺人滅口的話？！

  這些念頭說起來慢，但在現實的時間裏，也不過是轉瞬的時間。

  也就是說，張傲自己前腳剛問出了“殺人滅口是什麽意思”，後麵，他自己就想明白了“殺人滅口”在張雯雯的嘴裏到底代表的是什麽意思。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妻子，因為結合現在所有的事情進行理解，那就是張雯雯掌握了什麽信息，而這信息讓趙芳不惜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起了殺心。

  可是，到底是什麽樣的信息，會讓一個母親對親生女兒起了殺心？

  又是什麽樣的信息，會讓女兒一定要堅持要告訴自己，而趙芳也非得支走自己才能跟女兒進行商量？

  張傲的拳頭一點一點地捏緊，他的心中現在已經有了許多個猜測，當每一個猜測都去對應現在的情況得到排除之後，他的心不但沒有絲毫的鬆緊，反而越來越沉重。

  因為在他的心中有一個最不想要出現的猜測，他自己都不敢去深想，可本能卻讓他知道，那個猜測成真的可能性非常高。

  “什麽殺人滅口，你在胡說什麽？”聽到張雯雯提到殺人滅口，做賊心虛的趙芳，那一刹那，盡管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想要保持臉色的平和，但她麵部的肌肉仍舊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她吞咽了口水，本能地否認說道。

  “拔管難道不是你的決定嗎？“

  “什麽拔管？你在胡說什麽，到底是誰在你麵前胡說這些的，我……”關於拔管的事，醫院肯定不會去主動告訴張雯雯，所以趙芳依舊還是否認著。可否認著否認著，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跟張傲剛過來的時候，早先一步就站在了房間裏的雲裳等人，可張雯雯篤定的語氣，已經表明她知道了，那麽能提前在自己到來之前告訴她真相的，也隻有雲裳等人了。

  如果是其他的人，趙芳還會繼續否認下去，可一旦知道泄密的對象是雲裳等人，她霎時就啞住了。

  她這明顯被戳穿了心思的樣子，隻換來了張雯雯的冷笑與諷刺，她當初發現那件事情的時候就對趙芳充滿了失望，而現在她對她則是失望透頂。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給我說清楚。“張傲不想在自己猜測下去了，他冷凝了臉色，慎重地看向趙芳張雯雯兩個人，決定這一次，一定要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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