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之下，人內心深處的“惡”很容易就被喚醒了。而這份“惡”，一旦被喚醒之後，想要再重新睡過去，那就變得困難重重。

  這也是趙芳在知道雲裳有一定的把握，可以救醒張雯雯時候，出麵強烈否定的原因。

  這個時候，她的心理已經完全完成了“惡”的轉變。

  聚神符是一張很簡單的符咒，它對使用者沒有任何的要求，雲裳示意韓金生直接將其放在了張雯雯的額頭上，然後幾人就開始耐心等待了。

  “來了。”大概過了十秒鍾的時間，雲裳突然說了一句話。

  聽到雲裳的話之後，韓金生努力地凝神感受，但也是再過了十多秒的時間，他才感受到了那股異樣。

  至於顧冰河，他則是從頭到尾，幾乎是無感知的。

  很快，一道常人眼中看不到的影子就穿過了病房禁閉的房門，停留在了張雯雯的床榻前麵。

  這一段時間，在這家醫院裏，韓金生也是看到了不少各種各樣的魂魄，誤闖到張雯雯房間裏的也不再少數，但現在來的這個魂魄，隻一眼，他就知道這位不是誤闖進來的——張雯雯的魂魄跟本人幾乎是一模一樣，隻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這就是她丟失的魂魄。

  魂魄立體後，大部分的魂都會遺忘一些關於人的記憶，韓金生一開始不知道張雯雯的魂魄會丟失掉關於作為人的什麽，但隻看現在這鬼魂站在身體麵前，半天都不回魂的樣子，韓金生忍不住小聲地嘀咕“這魂不會是忘記了自己是誰吧。”

  所有離體的魂魄，最麻煩的情況，就是忘記了本人是誰。

  “她要是還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至於我得動用到聚神符了。”雲裳回複了韓金生的嘀咕。

  第一天的時候，雲裳就嚐試過召回張雯雯的魂魄，但最後結果僅僅是浪費了一張符紙，張雯雯的魂魄下落，卻是完全沒有消息的。那時候，雲裳就沒在想其他的辦法，專專心心地等待聚神符的出現了。

  “那、那這不是很麻煩？”韓金生為難地說道。

  “怎麽了？”顧冰河通過韓金生跟雲裳的對話，猜測到了張雯雯的魂魄，大概率是已經回來了，但現在聽韓金生說話的語氣，問題似乎很是不好解決的樣子，不由地出聲追問怎麽回事。

  韓金生小聲地將現在的情況講給了顧冰河聽，“現在這魂魄不認識自己的身體，雖然被召喚回來了，但不肯歸位的話，就是大麻煩了。”

  “那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嗎？”顧冰河聽韓金生這說話的語氣，感覺麵前這個問題似乎是很是棘手，隻可惜，這一道上，他真的是什麽都不懂，也幫不上忙。

  韓金生皺著眉頭說道“我師父以前買過一本書，那個書上說了，像是這種情況，隻有想辦法先讓魂魄想起來，知道自己是誰。否則的話，身體魂魄互不相讓，沒辦法融合在一起，那魂魄隨時隨地都能隨時出竅的。”

  “要不要我先聯係一下張傲？”顧冰河建議問道。

  他想得很簡單，魂魄雖然忘記了自己是誰，但張傲是張雯雯的父親，據說父女兩個的感情極好，等張傲回來，說一些往事，說不定就可以打動鬼魂，讓鬼魂想起來自己是誰。

  韓金生思索著顧冰河說的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以後讓你師父少看一些有的沒的。”雲裳卻在這時候對韓金生說道。

  “啊？”韓金生沒反應過來。

  “不是正規渠道出來的東西，大部分都是不懂的人，在胡說八道。”雲裳一邊說，她自己一邊走到了張雯雯魂魄的身邊，麵對那依舊杵在張雯雯身體邊上，看來看去，就是不肯回去的魂魄，她突然抬腳，一腳踢在了魂魄的屁股上。

  韓金生“……”

  顧冰河“……”

  “啊——”張雯雯的魂魄一個措手不及，被雲裳踢了一個正中，她發出了一聲慘叫，然後整個魂魄就歪倒在了張雯雯的身體上。

  下一刻，韓金生就看到了那倒在張雯雯身體上的魂魄，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它沒有再翻身起來，而是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進入到了張雯雯的身體裏。

  最後，兩者合二為一。

  “好了。”雲裳拍拍手說道。

  韓金生“……”

  雖然沒看到魂魄回歸身體那一幕，但顧冰河卻是看到了雲裳踹人的動作，現在再聽到雲裳說“好了”，他反應了一下，開口問道“是張雯雯的魂魄回去了嗎？”

  “是，”韓金生幾乎是用一種生不可戀的語氣在回答顧冰河，“姐姐一腳就給別人踢回去了。”

  顧冰河“……”

  “回去了就好。”顧冰河也隻能這樣說了。

  “咚咚……”房門傳來了敲門的聲音，不過是兩聲敲門的聲響，這聲音落在其他人的耳朵裏，也沒什麽區別，但卻讓雲裳皺了眉心。

  這樣急促的敲門聲，一般都能透露出敲門之人的不耐煩。

  果然，病房裏麵還沒一個人說話，那敲門的人，就已經徑直推開了房間的門。

  “又是你！”進來的護士，在看到雲裳的第一眼，本就不渝的臉色霎時就沉了下來，說話的語氣中，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雲裳的不喜歡。

  “出去！”雲裳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說什麽？”那護士不敢置信地看向雲裳，以為自己聽錯了。

  雲裳重複了一遍“我讓你出去！”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讓我出去，”護士勃然大怒，“我是負責病人檢查的護士，這個房間，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有資格站在這裏，要滾出去，也該是你們滾出去。”

  “護士守則第五條是什麽？”雲裳繼續質問護士，“這就是你對待患者家屬的態度？把你們的護士長叫來，我要投訴你。”

  這護士可是一點都不怕雲裳的投訴威脅，反而理直氣壯地說道“護士守則第五條是要求我們關係保護患者，你根本不是患者的家屬，我讓你滾出去，就是在很好地踐行這一條，保護患者的安全跟。”

  “患者家屬的定位是什麽，難道還需要我來教你嗎？你隨便張口閉口就否定我的身份，你這護士的架子可真是太牛逼了。”眼前的這個護士，就是之前雲裳剛來醫院的時候遇到的強烈要追究自己撕毀家屬聲明的那個護士，之前雲裳來過幾次，但兩人都沒遇到過。反而是雲裳聽韓金生說過幾次，就說這護士每次都故意找茬，也就顧冰河脾氣好，每一次都忍了。現在，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若是沒遇到還好，但她既然自己撞到了雲裳的槍口上，雲裳可不是顧冰河，她索性打算新賬舊賬一起算。

  “我再牛逼，能有你牛逼？”護士冷笑地說道，“我們的聲明書做得好好的，你一來，二話不說就從劉醫生的手裏將聲明書給搶過去，撕毀了，可是真牛逼級了。”

  說著，護士就看到了還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張雯雯，她臉上的諷刺笑容更加深厚了，“當時劉醫生還幫你說話，說是撕毀了好，這樣病人就多了一線生機。結果呢，你現在除了浪費家屬的錢，你還能做什麽？這人都在這裏又多躺了一個月了，要我是家屬，我就上法院告你去。”

  “家屬自己都沒說什麽，你倒是操心得很嘛，”雲裳上下打量了護士一眼，“讓你這麽心疼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人家用的是你的錢。”

  “誰的錢，也不是刮大風掛過來的，大家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哦，當然，你的錢就不一定了。”護士一直在負責張雯雯的病房，自然也是知道了關於雲裳所說的一個月之內可以救醒張雯雯的事，“不過，騙人的錢也不是那麽好騙的，現在馬上就要到一個月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麽跟家屬交代。”說著，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了視惡如仇的神色來，再說出口的話，也是同款的嫉惡如仇，“有些錢，不該賺就別賺，省得給自己招來報應。”

  “這句話說得好，”雲裳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來，“不過我建議你，這句話還是多捫心自問下你自己的好。”

  “切！”

  護士從鼻孔裏發出了不屑的“切”聲，對著雲裳翻了一個白眼，就朝著冰床上的張雯雯走了過去。

  雲裳朝著韓金生使了一個眼神。

  韓金生頓時會意，他一個箭步衝到了護士的麵前，將她跟病床上的張雯雯隔離開來。

  “你做什麽？”護士不悅地瞪著韓金生。

  “我姐姐說了，讓你叫護士長來，你聽不懂嗎？趕緊把護士長姐姐叫過來。”韓金生說道。

  “要叫你自己去叫，我是來看病人的，我……”

  韓金生打斷了護士的話“病人不需要你看，現在你就去叫護士長來。”

  “這是我的病人，你說不看就不看，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病人家屬，我現在就是不要你看，怎麽著吧你？”

  “你根本就不是病人家屬，趁著我現在好好說話，你最好給我讓開，否則的話，等下叫來保安，將你丟出去，丟人的人是你自己。”

  “你這麽有本事，你叫啊！”

  “你！”

  “你再不叫護士長來，輪到我去叫，我就叫你們院長來了，我就給你們院長說，是你不叫護士長，我就隻能叫他來了。”

  護士“……”

  不得不說，韓金生這一次的威脅，是真的踩到了點上。

  對於醫院來說，其實別說是病人的正常訴求，就算是病人無理取鬧，要見護士長，那任何一個護士、醫生都沒有拒絕的立場，都是要盡量按照病人要求去辦事的。

  “好，叫就叫。”護士丟下一句話，轉身就朝外走去。

  沒一會兒，她就帶著護士長回來了。

  “你好。”醫院的護士長是一個看上去挺好相處的人，她剛走進病房，就笑著跟房間裏的雲裳等人打招呼。

  “先聽一聽這個吧。”雲裳也沒多說什麽，突然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來，當著護士長的麵前，開始播放她之前存在了手機裏的音頻

  “醫生都宣布腦死亡了，那人肯定就死定了啊，真不明白為什麽還不拔管？這不是浪費錢嗎？”

  “以前不也有那種宣布腦死亡的病人醒過來的案例嘛，劉醫生肯定也是這麽覺得的……”

  “屁！我算是看清楚這些醫生的虛偽麵目了，他們明明就知道那個張雯雯沒得救了，但偏不拔管，不就是想要多從病人身上賺點錢嗎？”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劉醫生呢？他……”

  “我說錯了嗎？不是為了從家屬身上多賺錢，那他為什麽不拔管？人家家屬都同意了，就他事多，我看那個叫什麽錦程程的，就是劉醫生故意找來的，兩人配合演戲呢。再說了，那個張雯雯，都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了，醒過來又怎麽樣？肯定就是個植物人沒跑了。這樣的人，你說讓她活著幹嗎？一毛錢的好處都沒有，還不如幹脆現在死了算了，還能幫家裏節約點錢……”

  “……”

  這一段段的對話，如果是換了其他的人來聽，可能會有些莫名其妙，但現在在房間裏的所有人，都恰好認識護士，也都恰好算得上是熟悉她的聲音，所以所有人，很快就分辨出來了，那個用著最惡意的想法去揣測他人、並用最難聽的話，詛咒病人去死的人，正是眼前這個護士。

  “不用再放下去了，”護士長在分辨出來那的確是屬於自己眼前這個護士的聲音之後，聽到那說話的內容越來越不堪入耳，為了醫院的名聲，她隻能出聲對雲裳說道，“這個錄音，可以給我們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一個護士，不想要自己病人的好，竟然在背後這樣惡意地希望自己的病人去死，這樣的一份錄音，若是流傳到了外麵，護士長不敢相信自家醫院會麵臨怎樣的口誅筆伐。

  不過，比起這個，她更感到生氣與失望的，是護士那歹毒的心思。

  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稱為一個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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