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父果然說了一個跟雲裳料想的差不多的內容出來。

  顧父果然開始懷疑顧冰河的不正常了。

  但跟上一世他找到錦程程時候的態度相比，這時候的顧父並不太肯定顧冰河是被鬼附身，他隻是有這麽一點懷疑的跡象。加上一直在藥物治療，顧冰河都沒有絲毫好轉的樣子，所以他才會抱著萬一的想法，想到了陰陽師。

  巧合的是，付剛也是在這個時候聯係到他，他將雲裳的情況說了。

  付剛說的那些話，換了任何一個人對顧父來說，他都不會相信，但偏偏說這個話的人是付剛，是顧父最信任的人。

  所以顧父聽進去了，恰巧這時候他對顧冰河的情況也起疑了，所以他點頭答應了這件事情。

  雲裳也就最終出現在了這裏。

  顧父說了這些情況，也將自己懷疑顧冰河的一些情況說了出來。

  其實雲裳都不用聽，大概也能知道顧父會說些什麽——一個人懷疑自己身邊親近的某個人突然不是那個人本人了，能舉出來的案例，也無非就是那麽一些事。

  如果真要說這個顧家裏麵，讓雲裳真的在意的地方，比起顧冰河，雲裳更好奇的是顧母的態度。

  一個真正心疼孩子的母親，是不可能讓人自己的孩子被捆綁在家裏，而無動於衷的，甚至在顧父找到了她來幫著解決問題的時候，她竟然還是那麽排除、反抗的心態——先前顧母的那些態度，或許其他的人會以為是因為顧母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被鬼附身，但雲裳卻分辨得出來，顧母惡意反對的態度裏，分明潛藏著一絲絲的心虛與顧忌。

  她若不相信陰陽師，那也隻會反感，可心虛這樣的情緒出現在她的身上，這就很有意思了。

  不過，雲裳也沒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顧母若是不出來找事，她到底在心虛什麽，雲裳也不關心。

  等顧父將事情說得差不多之後，雲裳順理成章地就提出要見顧冰河一麵的要求。

  顧父神色猶豫。

  他倒不是不想要讓雲裳見顧冰河，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也不會將人接過來，他隻是有些擔心。

  “不用擔心，”雲裳看出了顧父的擔憂之色，“如果我連這樣的場麵都應付不了，也不配讓付剛如此向你推薦我了。”

  對於雲裳這番話，其他的人聽了，或許會覺得她可能是大言不慚了，但這些話落到韓金生的耳朵裏，他不但沒覺得雲裳有絲毫吹牛的嫌疑，反而覺得她太謙虛了。

  “爺爺，姐姐很厲害的。”生怕顧父不相信，韓金生出口幫雲裳說話，“比我師父，至少厲害上十倍。”

  韓木生“……”

  你個臭小子，師父還站在這裏呢。

  “哦，不對不對……”韓金生突然擺手，示意自己剛剛說的話不對。

  見此，韓木生露出了一個孺子可教的神色來這才對嘛，這才是他的好徒弟。

  “好徒弟”的誇獎剛從心中出現，韓木生就聽到韓金生糾正地說道“姐姐至少比我師父厲害百倍、千倍。”

  韓木生“……”

  對於韓金生的話，其實顧父並沒有聽進去的，畢竟對方隻是一個看上去七八歲大的小孩子，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能懂些什麽。不過，對於雲裳的話，他倒是聽進去了。

  付剛介紹的人，他的確是不能小瞧了。

  這麽想著，顧父就點點頭，說道“冰河的房間在三樓，我帶你們去。”

  說著，一行人就朝著外麵走去。

  從書房走出來的時候，除開雲裳，其他人在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樓梯口的顧母時候，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韓木生韓金生的吃驚，一閃而過，這畢竟是在顧家家裏，顧母出現在任何的地方，其實都是正常的。

  但顧父的吃驚卻是帶上了不悅，他皺著眉頭，不讚同地看了一眼顧母。

  雲裳的聽力強悍，即便是書房的房間裏關著，她其實都聽到了顧母從一樓走上來的動靜。

  非但如此，她還知道他們在書房談論的時候，顧母也曾放輕腳步聲音，走到書房門口，似乎是想要偷聽。但可惜的是，顧父這書房的房門，隔音效果非常好，顧母又不是雲裳這種五感強大的人，她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大概是什麽都沒聽到，又擔心突然房門被人打開，這才慢慢地走到了二樓的樓梯口。

  關於這一點，雲裳相信皺著眉頭、不讚同地望著顧母的顧父也應該是猜到了。

  至於顧母為何不選擇回去一樓，而是站在二樓樓梯口，隻怕跟他們現在要去三樓的原因有莫大的關係。

  如果說先前，雲裳隻是懷疑顧母不太對勁，那麽現在她這樣的舉動，已經讓雲裳板上釘釘地知道，顧母的身上果然是有秘密的。

  而且這秘密，跟顧冰河有莫大的關係。

  說不定，跟顧冰河變成現在這樣子也有關係。

  既然是顧父要帶雲裳等人去三樓，不管是主人的身份，還是引導著的身份，顧父都當仁不讓地走在了最前麵。

  他將大家引路去三樓。

  走到二樓去往三樓的樓梯口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大家要跟顧母麵對麵一次了。

  顧父走到了樓梯口，他不可能裝作沒看到顧母的樣子，於是他停了下來，望著顧母，沉默了兩三秒，他才問道“你要跟我們一起上去看看嗎？”

  顧母就等著顧父跟她說話，當下就反問“你真要帶他們去見冰河嗎？”

  “當然。”顧父回答道，“我認為我之前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

  “你有沒有考慮過冰河的感受？”顧父的回答在顧母的意料之中，但也正因為在意料之中，所以她分外的生氣。

  顧父從看見顧母開始，他的眉頭就沒鬆開過，但此刻他的眉心皺得更深了，在眉心形成了一個明顯的“川”字，他對顧母說道“我就是考慮冰河的感受，才會這樣做……”

  “你這根本就不是為了冰河考慮，”顧母都沒等顧父把話說完，就激動地打斷了對方，“你要真的為了冰河好，你就不應該叫人來。你應該現在就讓他們離開，這樣才能減少對冰河的傷害。”

  顧父反問顧母“所以你覺得就這樣困住冰河一輩子，不給他自由，就是為了冰河考慮嗎？”

  “不會的，”顧母說道，“冰河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一次變成了顧父沒有聽完顧母的話，就打斷問她“多久呢？”

  顧母一時語塞。

  “冰河已經這樣多久了，你心裏沒數嗎？他現在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再這樣拖下去，你有沒有考慮過，萬一出現了我們不能接受的後果，會怎麽樣？”

  顧母不能接受顧父所謂的“不能接受的後果”，她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不會的，不會的，冰河一定會自己好起來的。”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冰河一定可以好起來的，一定可以的……”

  顧父的臉上滑過了一絲不忍心，到底是一直跟自己共甘共苦過來的妻子，他不忍心看到對方這樣，終還是放鬆了說話的語氣，說道“不管如何，讓他們瞧一瞧，也總是好的。冰河現在的情況，醫生都說沒辦法，難道我們做父母的，就一直束手無策地幹等下去嗎？”

  “你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懷疑冰河他、他……”顧母不願意說出接下裏的字眼，但在場的人都明白，她省略掉的內容到底是什麽。

  “你要相信付剛，這些人是他介紹來的。”顧父又換了一個說法勸顧母。

  “你別跟我提他！”不提付剛還好，一提，顧母瞬間就炸了，“就是他一天天在你麵前胡說八道，讓你才有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當年我真是看走了眼，虧得我還以為他是個……”

  “慎言！”聽顧母越說越不像話了，顧父眉心的“川”字皺得更深了，大概是覺得再跟顧母說下去，也純屬於浪費時間，不會有任何的進展，他直接說道，“我帶客人上樓去，你身體不舒服，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竟然是直接對顧母下了“逐客令”了。

  顧母的臉色當場就變得很難看。

  但到底還是考慮到了有“外人”在場，她沒有跟顧父鬧起來。

  當然，她也沒有因為顧父的話就離開，而是選擇就站在遠原地，一動不動。

  對於她這樣的舉動，顧父也沒說什麽，反正他就帶著雲裳等人朝著三樓走去。

  幾人一起朝著三樓走的時候，別說是五感強大的雲裳，就連五感普普通通的韓木生都能感受到那一道炙熱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等人。

  “這老太太的態度也太奇怪了……”事到如今，連韓木生都已經看出了顧母的不太對勁了，他自言自語地嘀嘀咕咕。

  自家的老頭都將人請到了家裏來，你要是不相信陰陽師，置之不理就好了，反正看一眼也不會對顧冰河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但若是相信陰陽師，那顧母的態度就更加奇怪了。

  總不能是知道顧冰河確實有問題，擔心被他們給發現了吧？

  這個猜測從韓木生的腦海中出現的時候，才出現一個苗頭，就迅速地被他自己給掐死了。

  怎麽可能呢？

  哪有親生母親不想要自己兒子好的？這不是瘋了嗎？

  就在韓木生犯嘀咕的時候，他們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三樓，在顧父剛對大家指出顧冰河所在的房間的時候，二樓突然傳來了蹬蹬的腳步聲。

  兩三秒的時間，眾人就看到顧母從二樓的樓梯氣喘籲籲地爬了上來。

  “你上來做什麽？”顧父好不容易才鬆下去一些的眉頭，在看到顧母之後，再度皺了起來。

  “你都可以帶著外人開冰河，難道我這個當媽的，就不能看？”顧母此刻的態度已經進入到了惡劣的程度裏麵了。

  顧父張了張嘴，但最終卻沒有說出口一個字。

  他默默地轉身，帶著眾人朝著他剛剛指給大家看的顧冰河的方向走過去。

  韓金生抓住雲裳的手，陡然加進。

  雖然拉著雲裳的手，他已經感受不到那股讓他恐懼的氣息了，但先前那短暫的感受，他記憶猶新，而且到了這邊，看到了顧父指的房間的方向，韓金生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那讓他覺得可怕的氣息，不正是從這個方向傳過來的嗎？

  再一結合上大家說的話，韓金生就算是智商程度一般，他也能猜得出來，那個散發出可怕氣息的人，就在眼前這個不遠處的房間裏。

  一想到自己之前感受到的，韓金生就有些慫慫的了。

  “別怕，”雲裳知道韓金生在害怕什麽，她拍拍他的手背，“有我在呢。”

  不管在顧冰河身上的東西是什麽，就憑著她手裏這些靈符，雲裳就沒在怕的。

  當然，以她渡劫期——人修頂峰的元神，就算是沒有這些靈符，她也不可能害怕。

  見過大象被攔路的螞蟻嚇到的嗎？

  通常，大象隻怕連螞蟻都看不到呢。

  一行人走到了顧冰河的房間門口。

  顧父當前，推開了房門。

  房門推開的一瞬間，門外的韓木生韓金生兩個人，就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個人怎麽也沒想到房門打開之後，他們看到的，會是一個被五花大綁在床上的年輕人。

  雲裳倒是神色坦然，畢竟不管是來自於錦程程的記憶，還是來自於付剛提前的告知，她都知道，這個時候的顧冰河，就是被顧家的人捆綁在床上的。

  一方麵，是不許他傷害別人；另外一個方麵，則是不許他傷害自己。

  聽到韓木生跟韓金生的吸氣聲，顧父出聲解釋了一句“這是醫生的建議，不讓他傷害其他人，也不傷害自己。”

  “明白。”雲裳點點頭，當先一步，繞過顧父，走進了房間裏。

  半坐在床上的顧冰河，在聽到開門聲音的時候，沒有任何反應；房門打開，聽到人說話聲音的時候，依舊是低垂著腦袋，似乎是睡著了，也似乎是無視了大家的存在，可就在雲裳說話並邁步走到房間裏的時候，他猛然抬頭，一雙充盈著血絲的雙眼，緊緊地盯著雲裳。

  仿佛，狩獵的動物看到了自己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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