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錦程程其實也是自己，但雲裳不免還是在內心吐槽了幾句天道的偏心。

  她作為雲裳的一輩子，可從來沒有享受到過如此的好運氣。

  不過，轉念再一想，作為雲裳，她運氣雖然不怎麽行，但好歹擁有了飛升成仙的機會，可作為錦程程的自己呢？天道寵兒般的驚人運氣，卻硬生生地被自己給作死了，最後還落得一個那樣的下場，害得自己還要輪回回來還債……這麽一想，雲裳心中霎時就沒啥不平衡的了。

  再說了，上一世的錦程程一共得到了三十七張符紙，而她呢，卻得到了四十二張，從結果上看，她的運氣豈不是更好？！

  將四十二張符紙隨意地拿在手裏，雲裳就走出去跟回收站老板結賬了。

  雲裳出來的時候，老板一眼就看到她手裏拿的是自己仍在廢紙堆裏的那堆莫名其妙的黃紙了。

  符紙對不懂行的人來說，看到了總是會覺得有些晦氣，那老板之前還打算將這些紙拿出來燒了，現在看到雲裳自己給挑選了出來，倒真是巴不得，所以開口也就要了跟上一世一樣的價格“五塊錢，你走拿走吧。”

  “這點點紙，一塊錢都不夠吧？”雲裳用錦程程曾經的話回複回收站老板。

  “這可不是普通的紙，你要是選的其他的廢紙，我一塊錢就給你了……”做回收站的目的，那也是為了賺錢，老板可不會承認自己之前都打算丟了雲裳手裏拿的紙，隻強調這些紙跟一般紙的差別。

  他的套路，錦程程都明白，雲裳肯定也明白，她也沒多花心思，反正就按照錦程程曾經跟老板商量的話走“但也不能五塊怎麽貴吧？你都是亂丟在一邊的，我是自己覺得這個紙不一樣，才想買的，但這麽貴，我還不如去買新的呢，新的都沒你這個貴。”

  作為不是同行的回收站老板，並不知道在風水這一行，寫好的符紙可比空白的符紙賺錢的道理，當場就認可了雲裳說的“新的更好還更便宜”的說法，於是主動做出了讓步“三塊錢，不能少了啊，我辛辛苦苦拉回來，收撿浪費的時間，總是要賺點錢才行的。”

  雲裳看得出來，其實隻要自己再繼續降價，這價格肯定是還可以繼續往下降低的，但一塊三塊的，其實沒什麽必要——要不是擔心自己不還價，可能會出現未知的變化，剛剛五塊錢，她就直接掏錢了。

  最後雲裳一如錦程程一般，掏出了三塊錢給了回收站老板，自己則是拿到了四十二張符紙離開。

  拿到符紙之後，雲裳找了一處麵店，先吃了一碗暖和的刀削麵之後，她才起身，準備往回走。

  回去哪裏呢？自然是回去自己這一世從小長大得地方。

  那個地方，自從錦程程被趕出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沒錯，錦程程還是被趕出來的，嚴格來說，她是被打出來的。

  因為害怕，所以她出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隻帶著小馬甲跟算命幡，到處算命，再去找一下公共場所解決睡覺問題。

  原來那一世，出來之後，直到最後死了，錦程程都沒有回去過。

  雲裳卻是不怕的，她吃了麵，就去坐了公交車，然後換乘兩次，終於到了自己的目的地附近。

  錦程程從小住的地方，是a市極為邊緣的一帶城鄉結合部——風嶺村，那裏沒有直達的公交車，最近的一輛公交車，下車後，速度快的話，還得走上大半個小時。

  雲裳慢慢地走著，一邊走，一邊回憶錦程程的小時候。

  錦程程是個孤兒，被遺棄在了風嶺村，被這一世的爺爺給撿了回去。

  撿她的爺爺姓錦，具體叫什麽，卻沒人知道，錦程程也不知道，周圍的人都叫他錦老頭，錦程程則是叫著爺爺。

  等大了一些的時候，錦程程也跟著大家一起，叫錦老頭了。

  錦老頭以前是誰，錦程程不知道，風嶺村的人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大家知道的，就是幾十年前，錦老頭來到了這裏，然後就花錢從一戶村民的手裏買下了一處屋子，一個人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幾十年。

  再然後，他在村子外麵撿到了錦程程，將錦程程帶了回來，養到了十五歲。

  錦程程十五歲的時候，錦老頭大病一場，因為家裏實在是沒錢，而且錦老頭身份不明，也去不了醫院，最後就在村裏的診所裏，輸了點液，弄了點藥吃。最後也沒熬幾天，他就去世了。

  而直到他去世，風嶺村的人還是都不知道他叫啥。

  錦程程一個小姑娘，跟風嶺村大多數小姑娘一樣，沒上過學，就在村裏這家做點事，那家做點事，賺點小錢養活自己，生活雖然貧苦，但至少溫飽不用擔心。

  可錦老頭這一死，她的世界就坍塌了。

  首先，那一戶將房子賣給了錦老頭的人，找上門來，聲稱房子當年是租給錦老頭的，現在錦老頭死了，他們家就要收回房子了。

  而且，不但是房子被收回去，那些錦程程跟錦老頭一起努力開墾出來的菜地，還有菜地裏麵的十多隻雞，也全部被那家人以抵消欠下的房租為由，全部都給錦程程拿走了。

  錦程程肯定不幹，她去鬧，去要，可她一個小姑娘如何是人家一大家人的對手。

  再說了，那一家人可是風嶺村土生土長的村民，而她，說到底，還是外來戶，村裏的人也不會因為自己這個外來戶得罪這樣一家人。

  錦程程是被那家人裏身強力壯的孫子給打跑了的。

  看著被打的她，村子裏的人沒一個站出來。

  跑出來之後，錦程程就再也不敢回去了風嶺村了。

  她開始在外麵流浪。

  然後無意間看到了別人算命得了很多錢的事，就定下了當一個算命先生的宏偉目標，通過打零工，賺到了一些錢，陸陸續續地給自己湊下了現在的“身家”，終於在今天邁出了天橋擺攤的第一步。

  結果，雲裳就來了。

  雲裳的速度並不慢，半個小時的時間，她就已經回到了風嶺村。

  離開的時候十五歲，現在十七歲，兩年的時間，錦程程的五官長開了，身高也拔高了，幾乎就可以說判若兩人，走近村子裏，雲裳看得出來，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是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沒有一個人認出她來。

  錦老頭買的房子在村裏中間的位置，雲裳從進到風嶺村，再到走到以前住的房子那邊，用了近八分鍾的時間。

  那房子跟錦程程離開的時候，唯一的差別，就是看上去老化程度更嚴重了，顯然這強行霸占了錦老頭房屋的一家人，並不怎麽愛護這個房子。

  而且那被錦程程跟錦老頭開坑出來的地裏，已經長滿了雜草，裏麵被圈養了幾隻雞，但看上去都瘦骨伶仃的，顯然沒人好好喂養它們。

  站定在了不遠處的地方，雲裳聽到了房子裏麵傳來的說話聲。

  這一家人是一大家人住在一起的。

  爺奶那一輩，共計生了七個孩子，五個女兒都嫁出去了，但兩個兒子住在家裏。然後兩個兒子都各自生了一兒一女，兩個女兒也已經嫁了出去，但兩個兒子，也就是孫子輩的兩個孫子，年紀差不多大小，都正是要娶媳婦的年紀。

  雲裳來的時間非常湊巧，正是這家人請了村裏的媒婆上門，幫自家小孫子說親呢。

  至於大孫子，上半個月已經定下了，也是住在風嶺村的一戶人家的女兒，雙方都說定了，媒婆也正好就是這個媒婆。這家人對女方還算是滿意，於是就打算讓這媒婆繼續幫忙，給自家的小孫子也說個好的媳婦。

  小孫子是老二家的兒子，所以這會兒正是老二家的一家人在給媒婆提他們對孫媳婦的各種要求。

  大孫子是老大家的的兒子，而給大孫子說的那個媳婦因為是本村的，雲裳也同樣認識，她聽了一陣老二家提出來的對媳婦人選的要求，就已經知道了這老二家完全是比照了老大家去的——雖然他們一家沒有明說，但誰都聽得出來，他們的要求就是自家兒子的媳婦，一定要比老大家的媳婦更好。

  “你是想娶天上的仙女吧你？！”老大家的人都聽出了老二家的野心，翻著白眼就諷刺說道。

  “就算是天上的仙女，隻要她肯下凡來，那我兒子也是配得上的。”老二家的父母那是越看自己的兒子，越是覺得世上獨一無二的優秀。

  “切！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誰不會啊？”

  “你那兒子才是癩蛤蟆……”

  眼見著兩邊就要吵起來，媒人倒是趕緊說話，打斷了這塊劍拔弩張的氣氛，“你這些要求呢，符合條件的姑娘也不是沒有，隻是……”

  聽到自己提出條件來的姑娘有人選了，老二家的也顧不得跟老大家吵架了，趕緊眼睛發亮地問媒人“誰家的，你快說誰家的姑娘？”

  “不是我們村的，是值安村的，隻是吧，”說著說著，媒人就皺起了眉頭，“這家人對未來女婿的要求可也不低。”

  “那能有啥，我兒子條件多好？”老二家那是一家人都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家的兒子，那是真的優秀極了，“你說吧，對方啥條件？”

  “彩禮這個數，另外還有一個硬性條件，”媒人咳了咳，“他們要求男方得自己有一套房子，獨門獨棟的才行。”

  “媽呀，這他媽真娶個天上的仙女，也不止了吧？”房間裏，雲裳看不到媒人到底給這一家人比了多少的彩禮數目，但隻聽老大家的驚呼叫聲就知道那數目肯定小不了，“這麽多的彩禮，我們家怎麽可能拿得出來？”

  “我不管，我就要這個。”一直沒說話的小孫子突然開口了，他大聲地嚷嚷，“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這個。”

  老大家的發出了諷刺“就要這個？那你倒是拿錢出來給我們看看呐。”

  “媽！”小孫子就衝著自己的母親大叫。

  老二家的也是一臉的為難，那數目確實是有點多了，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一邊的公公婆婆身上，眼珠子一轉，立馬說道“爸媽，這可是你們的寶貝小孫子的終身大事，大壯可是個最孝順的孩子了，你們不能不管吧？”

  老大家的立馬就不樂意了“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兒子娶媳婦，你當媽的不管，還要打我爸媽的主意？”

  老二家聽這話也不樂意了，出聲質問“這是你爸媽，難道不是我爸媽？憑什麽你們兒子說親，爸媽能出錢，我們兒子就不行？”

  “我們家兒子跟你們家能一樣嗎？大強可是我們老蔣家的長孫，以後這個家都是要他來繼承的……”

  “放你媽的屁！我大壯也一樣是爸媽的孫子，這個家怎麽也輪不到你兒子一個人繼承？那還有我大壯的一半……”

  “……”

  “……”

  說著說著，蔣家的兩個媳婦就吵架上了。

  他們兩個吵起來，很快就波及到了丈夫跟兒子身上。

  然後一場罵仗，眼看著就要升級成打架了，薑老頭跟薑老太趕緊站了出來幫忙。

  可自古連清官都難斷家務事，更別說將兩個孫子都當做寶貝疙瘩疼愛的薑老頭跟薑老太了。

  最後，這一場戰役跟以往任何時候都一樣，以薑老頭跟薑老太罵兩個兒媳婦為終點。

  可兒媳婦罵了，不敢說話了，媒人還在，小孫子的說親問題還得繼續解決。

  薑老頭跟薑老太互看一眼，媒人說的拿筆彩禮錢，數目太大了，他們一家肯定是拿不出來的，而且那個獨門獨棟的要求，他們更不可能了。

  他們家這麽多的人，加起來也就兩棟房子。

  而且，當初家裏太緊張，缺錢，賣出了一棟，所幸後來那個買房的老頭走了，他們收回了自己的房子，才能讓一大家子的人勻開，不再好幾個人擠在一個房間裏，一張床上。

  現在小孫子結婚就要獨門獨棟的話，那豈不是所有人又要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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