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7 霸淩(20)
作者:少年邊翁      更新:2021-02-14 22:30      字數:4364
  送走了女孩之後,雲裳拿著尚家友的手機,繼續看剛剛被女孩打斷而沒有看成的視頻。

  視頻錄製的時間不長,但就是這麽短短一分鍾的時間裏,視頻的主角——閆成歡,先是咬牙切齒,嘴也動來動去,似乎是在說著什麽;一會兒又神色沮喪,還自己給了自己兩耳光;這兩耳光下去,好像又將他的神誌給打回來了,整個人看上去正常了不少。

  這樣一段視頻,尚家友已經看了不下數遍,每一次他都看得心中難受。

  雲裳卻是注意到了閆成歡那動來動去的嘴說的話——她會讀唇語。

  閆成歡翻來覆去地,其實也就說了一句“高家的人,都得死,都得死”。

  原來這閆成歡,便是在東力國際私立高中裏,被高嬌麗霸淩的三女兩男裏除開尚家友的另外那個男生,而他也是被高家弄得最慘的一個了。

  跟木芽的情況一樣,他也被高嬌麗給弄到了精神病院裏待著,而這一待就是兩年多。

  木芽待了幾個月,而且高嬌麗還沒怎麽管她,隻是讓她一個人先待著,她的心理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響,更別說閆成歡在裏麵待了兩年多,更別說高嬌麗還特意囑咐了人要好好地看管他。

  閆成歡跟木芽是進的同一個精神病院,雲裳也打探到了不少關於他的事。

  至於閆成歡的父母,那也是真的心疼兒子的,從閆成歡進到精神病院之後,就在不停地想辦法想要把人撈出來,可那時候高嬌麗的目光死死地定在閆成歡的身上——木芽的事情能解決得那麽順利,從側麵來說,也是因為蒲小花的事情獲利。這個時候的高嬌麗的目光關注點放到了蒲小花的身上,也就沒怎麽管被關在精神病院裏的木芽了,才無形中讓木芽逃過了一劫,可閆成歡就沒有那麽多的運氣了——不管閆家父母怎麽使勁,塞多少的錢,根本沒人敢幫忙。

  那是自己的孩子,閆家父母不可能放棄,讓閆成歡呆在那樣的地方。

  尤其是知道閆成歡在裏麵受到了虐待之後,閆家父母更是急了,但各種方式都嚐試通了,他們依舊找不到人為自家的孩子說話,讓高嬌麗放了閆成歡。

  絕望之下,人總是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來。

  閆家父母策劃綁架高嬌麗,依次交換精神病院裏的兒子出來,再一家人雙雙逃往國外。

  可惜的是,計劃失敗,他們不但沒能將兒子給救出來,反而被高家以綁架罪給關進了監獄。

  不到一年的時間,兩人雙雙死在了監獄裏。

  監獄裏的通報,是他們自殺身亡,但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裏麵絕對不是表麵上看上去那麽簡單。

  那時候,閆成歡的精神狀態本就已經出了問題,再得知父母雙雙死亡之後,他整個人就真的瘋了。

  差不多到關了兩年的時間,作為一個已經標準的精神病,正常應該是被關在精神病院裏的閆成歡,竟然莫名其妙地被醫生告知恢複了,將他趕出了醫院。

  一個精神病在外麵,別說生存,他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

  流浪漢一樣的閆成歡,在外麵會遭遇到什麽日子,可想而知。

  這麽一對比,被汙蔑清白,關到了醫院的尚家友,情況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尚家友的案子,因為那兩個女生的指證,變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尚家的情況跟閆家不一樣,閆家父母上麵都沒有老人了,下麵也隻有閆成歡這麽一個兒子,才能做出那般不管不顧的危險計劃出來,而尚家呢,他們上麵都有自己的父母,同輩也還有兄弟姐妹,根本不能豁出去對抗高家這龐然大物。

  雲裳將尚家友從監獄裏弄出來的時候,一開始,他連自己的父母都不回去看,雖然理解,但心中總是有一些埋怨的。可等他看到了閆家的一切之後,他的內心一片驚恐與慶幸驚恐的是,高家這樣的手段,真的是太瘋狂了;慶幸的是自家的父輩長輩們,都安然無事。

  雖然自家的生意不可避免都受到了影響,可到底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

  包括他在內,大概高嬌麗覺得他名聲毀了,又要坐牢一輩子,教訓得差不多了,也就沒再管他了。

  如果自己的父母真的為了自己不顧一切,最後連命都犧牲進去了,那對尚家友來說,他更寧願自己的父母就是那無情無義的人。

  便是他們不愛自己,但隻要他們都活著,尚家友也是開心的。

  之前在精神病院知道閆成歡一家消息之後,當天晚上,被雲裳從監獄接出來好幾天都從未想過要回家的尚家友,第一次聯係了自己的父母。

  處於小心的目的,他將自己的父母約了出來,在一個雲裳出錢,木晨買下的私家會所裏,也是他最近落腳的住處,見到了他的父母。

  尚家父母沒想到尚家友竟然已經在外麵了,看著明顯消瘦了的尚家友,尚母泣不成聲。

  尚家友坐牢的時間裏,尚家麵臨高家的打壓,盡管家裏的人部都在擔心尚家友,可誰也不敢去看他。

  他們不怕自家的生意受到連累,但怕尚家友受到牽連,怕他在牢裏的日子不好過,甚至連找人打聽都不敢,隻做出了一副怕得罪高家,幹脆跟自己的兒子恩斷義絕的絕情樣子來。

  可實際,幾乎每一天,尚母都在以淚洗麵。

  這一次見到了尚家友,她在心疼尚家友消瘦的時候,尚家友也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父親母親,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多歲。

  就這一麵,他心中的隔閡消失一空,如同一個流浪多年的孩子,終於找到了依靠,他撲進了尚母的懷裏,哭得驚天動地。

  尚父尚母都陪著他哭。

  等這一段情緒過去了,尚家友才把自己的“奇遇”講給了自己的爸媽。

  他跟父母聯係的時候,提前給雲裳說了一聲,雲裳告訴他,不用隱瞞,可以將他們在做的事情都告訴他爸媽,所以他也就一絲一毫不隱瞞地告訴了父母。

  尚父聽得眉頭緊鎖,雲裳這擺明了要對付高家的態度,他既讚成也不讚成,更重要的是,這事太危險了,他不想自己的兒子牽扯在裏麵。

  但他同時也明白,這是機會,這是他兒子的機會,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唯一的機會。

  高家不倒,尚家友這一輩子就毀了。

  他提出了想要見雲裳一麵,但尚家友卻自己拒絕了。

  在高家的事情沒定下來之前,尚家友並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跟他們這邊牽扯上任何的關係,甚至這一次見麵之後,他也要求尚父尚母要繼續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以為他還在監獄裏過日子。

  他們不能打草驚蛇,尚家友更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了雲裳的任何計劃。

  最後離開的時候,尚家友告訴父母,雲裳知道家裏的資金鏈出現問題,接下來,她會幫著尚家填補資金的漏洞,讓父母不用擔心資金的問題。

  結果回到家裏的第二天,尚家父母就接到了好幾筆來自國外的訂單生意,提前給付的定金金額達到了八成,不但能讓尚家迅速地填補上公司資金的部漏洞,剩下的錢,也足夠他們完成這幾筆訂單,再大賺一把。

  就這一手,尚父對尚家友的擔心,幾乎是消失了大半,後來尚母悄悄去見尚家友的時候,他讓尚母帶話,讓尚家友好好跟著雲裳做事,這是他的機會,也是他們尚家的機會。

  再說閆成歡的問題,雲裳在精神病院裏查到他的情況之後,就安排了尚家友開始查找閆成歡的下落。

  流浪漢的痕跡其實很不好找,最開始,尚家友自己都有些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最後還是雲裳提醒了一下,可以重點考慮下高家各個房子的附近。

  其實這也是雲裳的猜測,閆成歡如今的下場,部都是高家一手造成,便是已經發瘋,但人的執念卻不是那麽容易消退的——雲裳研究過精神病院裏閆成歡的監控視頻,也調取了當時他離開精神病院時候的精神狀況,這個人自從瘋了之後,一直都在自言自語,但他從來都沒有發出聲音。

  這情況對其他人來說,大概就是一個瘋子不用在意的瘋言瘋語,可對能讀懂唇語的雲裳來說,她卻是在第一時間“聽”出了閆成歡說的話,一如尚家友錄的視頻裏看到的一模一樣——“高家的人,都得死,都得死”。

  如此執念的人,雲裳想或許他會想辦法去到高家住的地方。

  然後,尚家友就果真在盤山路那邊的高家住宅附近,找到了他。

  “現在是不是安排了人跟著他?”雲裳問尚家友。

  尚家友點頭,“安排了兩個人。”

  先前跟他一起在廢工廠出現的四個保鏢,今晚就過來了兩個,另外兩個便是被尚家友安排去跟著閆成歡了。

  “讓他們報一下地址,我們現在過去。”

  尚家友不知道雲裳為何提出這樣的要求,但他對她的話,從來都是沒有疑問,當場就拿著手機,跟那兩個人確認了地址後,一行人就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清都。

  到了閆成歡所在的地方,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

  聯係上監控閆成歡的那兩個保鏢,他們將他們帶到了一處荒蕪的樹林裏——高家位於附近的房產,是主要用於偶爾的休假,講究的是清靜無幹擾,盤山路這一代,已經屬於郊區,山林密集,高家便在這山林中,擴修了一片別墅區出來,除開他們自家人,還送給了關係走得比較近的幾戶人家。

  因為是在山區,別墅區附近的安保,做得甚嚴。

  一般來說,像是閆成歡這樣的流浪漢,一旦出現在附近,就會被別墅的安保人員給驅趕走,但最近高家還有其他別墅的主人家們都沒來居住,別墅裏都是傭人們,安保人員的巡邏也就跟著偷懶,檢查範圍就縮減在了別墅附近,一時半會也就根本沒發現附近來了一個流浪漢。

  閆成歡躲在距離別墅區大概不到一公裏的山林裏,按照監視的人的說法,他就一直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通往別墅的路,好像是在等待什麽似的。

  他在等待什麽,雲裳知道,尚家友也知道。

  兩個保鏢將雲裳跟尚家友帶到了閆成歡所在的地方,聽到動靜的閆成歡,機警地轉頭看他們。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根本不可能讓人聯想到他是一個精神病患者,那眼神,清冽、冷銳,帶著深切的審視,但在看清楚雲裳等人的臉後,閆成歡的眼神在下一刻晃了一下,清醒的感覺隨即就從他的身上消失,木然、呆滯占據了他的雙眼。

  就這麽保持木然的神色,閆成歡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在這裏做什麽,看了一陣之後,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隨便選了一個方向,似乎就要離開了。

  尚家友就要出聲叫人的時候,被雲裳舉手攔住。

  “先看看。”雲裳說道。

  然後,他們就看著閆成歡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山林裏雜草叢生,也有不少的小樹苗或是被砍走留下的樹樁,便是正常的人,在其中行走,都得小心翼翼,四處環顧才行,可閆成歡呢,他壓根就不看路,雙目空蕩蕩地望著前往,視線的焦點不知道最終落到了哪裏,但肯定沒落在前方行走的路上。

  所以,還沒走兩三步呢,閆成歡就被地上凸起的部分給絆住了腳,一個踉蹌就摔在了地上。

  從地上爬起來,他繼續往前走,而這個時候,因為倒地起身的關係,他的方向跟剛才走的方向已經改變了。

  又是走了沒幾步,他重蹈覆轍,又一次摔到在了地上。

  起身,方向再度變化,他在繼續走,再摔……

  沒到十分鍾的時間裏,閆成歡已經狠狠地摔了三四跤了。

  所幸,山林裏地麵濕潤,土壤軟和,讓他不至於受傷太重,不過地麵的凹凸不定,也給他拉出了一些傷勢出來,膝蓋的地方,已經顯眼地出了血。

  可這人,卻像是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一般,他無視疼痛與傷,再一次從地麵爬起來,又要重蹈覆轍的時候,這一次更換的方向,讓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的別墅區上。

  這一刻,雲裳敏銳地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再度恢複了正常人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