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勇與曹氏活了這麽大歲數了，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豐盛的菜。

  不過，他們也沒時間去批評陶家的浪費，實在是每一道菜，都太香了。

  蔣勇果然是對烤魚喜歡得緊，而曹氏，則對山菌燉兔倍有好感。

  這一頓，吃得賓主盡歡。

  蔣勇跟曹氏來的時候，時間還早，若是按照那個時間做飯吃飯，兩人還是可以勉強回家的，但他們執意要等陶家其他的人一起回來再吃飯。

  這一吃完，天色就完全暗了。

  於是，他們也就不回去了，在陶家住一晚，明早一早走。

  晚上閑聊的時候，曹氏無意得知了雲裳的醫術很好，而且趙秀跟王芬的身孕，也是她看出來的之後，她看向雲裳的眼神，就充滿了一種旺盛的求知欲。

  雲裳大概讀懂了曹氏的眼神，便讓蔣荷花私下去問曹氏是不是想要找她問什麽。

  曹氏就告訴蔣荷花，原來是她家三兒的媳婦生了娃，這才三個多月的時間，竟然就沒什麽奶水了。這可是有些急壞了曹氏。

  她其實也是知道一些催奶水的方子，可哪些那是他們這樣的家庭能負擔得起的？眼見著可憐的小嬰兒，米糊糊也喝不下去多少，成天哭著，可是把她的心都給哭碎了。現在知道雲裳會醫術，就想問問對方，有沒有什麽法子可以催奶，但又不是那麽貴的。

  隻是雲裳畢竟是個男的，她這想法在腦海裏盤桓來盤桓去，愣是沒好意思開口。

  得虧是蔣荷花來問她了。

  本來雲裳給蔣荷花說曹氏可能有什麽事想要找她，但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時候，蔣荷花還有些以為她可能是看錯了，現在聽到曹氏真的說出來了問題，她都有些發愣了。

  她知道雲裳的聽力是特別厲害的，但沒想到她的眼神還這麽好使。

  回頭，蔣荷花就把曹氏的問題給雲裳說了。

  這倒是有些為難住了雲裳。

  催奶的方子吧，她這裏有很多，但這些方子都不能隨便用，得根據產婦的現實情況來做判斷。

  有一些情況下，是產婦本身身體不行，導致的奶少，這樣的情況下，便是用催奶的方子也不行，那隻會造成產婦身體的負擔，得不償失；也有一些情況，確實是身體的原因，導致奶出不來，這樣的話，還真必須得催奶才行。

  這種時候，也不能讓產婦過來見她，最後雲裳隻能提出，讓蔣勇跟曹氏等自己一下，明日她下課後，再給錢大富針灸後，就跟蔣勇曹氏去一趟他們家，親自給產婦看看。

  因蔣勇等人的到來，當晚原本跟陶家人約好的說自己跟陶杏兒的問題，隻能再次延後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他們其樂融融地聊天過程中，外麵又亮起了火把，還出現了陶家的人都耳熟的呼喚叫人的聲音。

  “朱紅”、“朱嬸子”、“朱大姐”……的叫聲，此起彼伏地響在陶家人的耳邊的時候，大家都是一臉的“……”。

  而等不久之後，果然就在距離陶家院子不遠處的田埂上發現了“昏迷”的朱紅的時候，陶家人再次：“……”

  然後大家心照不宣地看向了淡定的雲裳。

  雲裳衝著每一個看過來的陶家人，都露出了彼此都懂的微笑。

  她先前在做飯的過程中，突然出去了一下，雖然那事挺突然的吧，但大家也沒太當回事。隻是現在外麵響起了找朱紅的聲音，又聽說她又“昏倒”了，大家這才知道了雲裳先前突然出去幹嘛了。

  沒錯，雲裳就是聽到了朱紅過來的動靜，先一步出去，“解決”了對方。

  跟之前不一樣，朱紅都是下工就跟著陶家的人過來了，這一次，她竟然是在飯菜快好的時候，才過來，雲裳隻動了腳指頭，都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

  肯定是知道陶家來客人了，知道陶家肯定又吃得好，準備等飯菜上桌，客人到位的時候，再來討要吃的。

  她不要臉，陶家的人還是得要，若不是雲裳提前解決掉了她，今晚上，朱紅隻要出現在陶家的院子裏，她連續想了三天的事，還真的容易實現了。

  隻可惜，她雖然是靜悄悄地來，安安靜靜地在外麵等著，卻依舊沒能瞞過雲裳的耳目。

  這也是怪她自己，要等不知道閉著嘴巴等，非得在外麵嘀嘀咕咕的，說什麽怎麽這麽想，等下就可以吃了之類的話，讓雲裳給聽見了。

  那雲裳還不出去收拾她，還能是雲裳嗎？

  吃完飯後，雲裳這一次沒在陶家呆太久的時間，閑聊一會兒，解決了曹氏的心病，答應明天一起去蔣家後，她就返回到了知青點。

  進到宿舍的時候，雲裳敏銳地發現了房間裏不一樣的氛圍。

  今晚算是她回來得比較早的時候了，但再早其實也不算早，反正以往這種時候，劉德肯定得是躺在床上了的，可現在劉德卻默默地坐在床邊，隱隱地，還能聽到他的抽泣聲。

  而另外一邊，雲裳也聽到了羅宏遠那帶著明顯得意的輕哼聲。

  眉心一皺，雲裳想，她大概能猜到發生什麽事了。

  隻怕是羅宏遠算計劉德成功了。

  上一世，羅宏遠一開始的目標是顧雲朝，雖然最後得了手，卻被陶連海給破壞掉了，讓他沒能成功地取代顧雲朝成為小學老師，反而是最後取代了劉德。

  這一世，雲裳的重生，羅宏遠在她麵前的連續敗筆，不但讓陶連海沒了發揮空間，也讓羅宏遠提前知道了他不是她的對手，從而比上一世更快，也更早地放棄了對她的算計。

  雲裳知道，羅宏遠放棄她之後，目標肯定還是劉德，所以她不光在宿舍裏，當著劉德麵前，拆穿了羅宏遠的虛偽麵子，甚至在這幾天在學校上課的時候，也暗示提示過劉德好幾回。

  老實說，雲裳看得出來劉德雖然對羅宏遠有一定的防備之心，但那防備還是太輕了他根本沒將羅宏遠可能會算計他這事放在心上。

  或許更應該說，他認為這事輪不到他。

  結果呢，現在事實大概狠狠地給了劉德一耳光，才能讓他一個大男人都在這邊哭了吧。

  隻是，雲裳早就提醒過他，是他自己不在意，上了別人當，變成這幅局麵，她也不好說什麽。

  而且，以顧雲朝跟劉德的關係來說，真的太一般了，雲裳現在也沒什麽立場，主動去問別人發生了什麽。

  所以，她當做什麽都沒發現，自顧自地洗漱之後，自顧自地睡覺了。

  第二天起來，劉德那憔悴的模樣，顯然是一夜未睡。

  早飯，依舊是陶杏兒給雲裳送過來的，兩個白麵饅頭加一個茶葉蛋恩，茶葉蛋的方式，是雲裳教趙秀的。

  送走陶杏兒，雲裳正吃的時候，遇到了拿著窩窩頭，滿臉羨慕地望著自己的顧山。

  雲裳笑了笑，拿自己的饅頭跟顧山換了兩個窩窩頭。

  顧山覺得她太吃虧了，雲裳玩笑一般地說多出來的部分就當雇傭他，讓他幫自己留意，看羅宏遠周磊有沒有說自己的壞話。如果有，記得幫她罵回去。

  顧山這就笑納了。

  “這窩窩頭啊，其實挺好吃的，就是你們的技術不行，弄得有點硌牙。”雲裳吃了兩口，點評了一下顧山這窩窩頭。

  “能做成這樣已經算很不錯的了。”顧山不服氣。

  雲裳斜著看了他一眼，“聽你這語氣，我就知道，這窩窩頭是你做的吧。”

  顧山想要找回點場麵：“其他的人到現在還沒學會呢，整個知青點，毫不誇張地告訴你，就我做得最好。”

  “那是因為我沒做過。”

  “你少吹牛啊，就你那技術，我覺得你做出來的窩窩頭，可能狗都不吃。”這也不是顧山誇張了，以前顧雲朝是跟他們一起輪流做飯的，大家大都半斤八兩，可沒覺得顧雲朝就比旁人厲害。

  “但窩窩頭我很擅長啊。”

  “好啊，那你今晚上回去做，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做出啥來。”

  “我才不呢。我晚上要去陶叔家吃好吃的。”雲裳斷然拒絕。

  “就知道你吹牛。”顧山切了一聲。

  “這樣吧，我給你寫個條子，你按照我的方法來做，保證你弄出來的窩窩頭，好吃到你根本舍不得拿白麵饅頭換。”顧山這人不錯，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雲裳還是樂意幫助他改善一下夥食條件。

  顧山卻是半信半疑：“真的？”

  “要是做出來不好吃，我繼續拿饅頭跟你交換，但若是做出來好吃，你免費提供我每天早上四個窩窩頭當早餐，就當是我給你配方的代價。時間都一個月為期，如何？”

  顧山沒有片刻的遲疑：“成交！”

  然後就在雲裳剛把窩窩頭做的方法寫給顧山之後，劉德找了過來。

  劉德期期艾艾的，半晌才開口說道：“那個，顧雲朝，你能不能、能不能幫幫我？”

  雲裳用肯定的語氣問道：“是羅宏遠的問題嗎？”

  劉德一愣，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朝著顧山的身上飄了一下，“你知道了？”

  “不是顧山告訴我的，昨天晚上回來，我就猜到了。”雲裳知道劉德誤會了，先開口幫顧山解釋了一下，“羅宏遠一直想要到學校來教書，他惹不起我，自然就得另外挑個軟柿子。”頓了一頓，雲裳又補充了一句，“我之前可是提醒你好幾次了。”

  劉德的臉色一紅，雲裳確實是提醒了他幾次，可他也確實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他怎麽都想不到，這事，真的會落到自己的身上。

  “求你幫幫我，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事情出了之後，劉德一直在想辦法解決，可他實在是想不到任何辦法，昨天晚上，羅宏遠說了，他隻給他最後一天的機會了。今天要麽他自己去找大隊長主動辭去老師的工作，要麽羅宏遠就親自去找大隊長，舉報了他，到時候，他不但老師當不成了，隻怕連在大季屯都待不下去了。

  劉德一晚上沒睡，思來想去，似乎也隻有妥協。

  他早上過來，本是要收拾一下，自己去找大隊長的。

  可沒想到剛巧遇到了雲裳跟顧山在這裏說話。

  他看到雲裳的時候，就不禁想到了那幾天在宿舍裏發生的事，他是親耳聽到了雲裳將羅宏遠擠兌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也是在這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終於想明白了，原來羅宏遠針對顧雲朝，是真的衝著“老師”這個職位來的。

  想到雲裳擠兌羅宏遠的事，他也不禁就想到了這幾天雲裳提醒自己注意的那些話，劉德的心中頓時就生出了一線的可能性：羅宏遠既然不是顧雲朝的對手，那自己現在去求顧雲朝幫忙的話，是不是也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工作？！

  越想，劉德越是覺得可行，最後鼓舞了勇氣，這才走到了雲裳的麵前來，說出了這些話。

  顧山看了一眼劉德，想了想，也張口幫他說話：“說真的，顧雲朝，你有沒有辦法？有的話，你幫劉德一下。”

  如果有的選，顧山可一點都不想跟羅宏遠這樣的小人一起共事。

  顯然，雲裳也是同款想法，於是她說道：“你先說下怎麽回事。”

  劉德猶豫地看了顧山一眼，他有些想讓顧山回避一下，可再一想到，就在剛剛，人顧山還幫著他說話，勸雲裳幫他，結果他反過來提出讓人回避，未免也太不是人了。

  隻是他要說的事情，有些丟人，實在是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

  猶豫片刻之後，劉德最終還是沒說出讓顧山回避的話，而是當著顧山的麵，就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劉德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是，他沒讓顧山回避的選擇，其實無形中救了他自己。

  因為，對雲裳來說，她幫不幫劉德其實都無所謂的，在看到劉德看向顧山的眼神後，她就幹脆做了一個隱形的選擇給劉德自己：如果劉德開口讓顧山走，她也會讓他走。

  現在劉德選擇了沒說，所以她也就選擇了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