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人都是勤快的，加上現在做鹵味可不單是幫助徐氏一家，也是為自家賺點銀子，盡管大家都睡得很晚，但個個都起得很早。

  忙碌了一早上，做好了各色的鹵味，收拾了家裏的推車，天色也才微微亮，徐母陸氏連帶秦強與徐強，還有一個用盡了手段耍賴非得要跟上的雲裳，以及擔心她而被一起叫上的秦雲生，六人的大隊伍，就朝著縣城出發了。

  雲裳人小，大人們便讓她坐在了推車上，雲裳昨晚睡得太晚，此刻也困得不行，也就沒推辭，利落地就爬上了推車。

  推車搖搖晃晃的，她不知不覺地就睡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地懸掛在天空了。

  徐家的人不是第一次來縣城，熟門熟路地找到了集市，找到集市管事的，交了攤位費，就找了一處空地開始擺攤。

  當他們將鹵味一一擺弄出來的時候，香味霎時充盈了他們附近的空間這味道雖然沒有在做鹵味的時候那般濃鬱，但隻要靠近了或路過他們攤位的，都能聞到這明顯異於一般食物的香味，便有那麽些好奇的人，會走到他們的攤位詢問。

  聽到他們介紹的時候，有的人心存疑慮，也有的人跟昨夜裏的牛大娘一般，嚷嚷著好貴，但這些人裏也不乏慷慨掏銀子購買的。

  這鹵味徐家的人都以為是雲裳隨便鼓搗出來的，都是巧合，但隻有雲裳知道，這東西可不是巧合，而是她用了她已知的最好的配比配出來的，味道便是在她曾經待過的輪回裏那些吃慣了鹵味的人的嘴裏，那也是念念不忘的。

  所以當一些人忍不住買了一些嚐了幾口之後，便有那手裏稍微闊綽的人，轉頭就開始買其他的鹵菜，更闊綽的，則是對鹵肉下了手。

  其實，麵對鹵的東西的不同，鹵料的配方應該是有所變化的，但現在顯然雲裳暫時還不能兼顧這麽細致的劃分，所以她的這份鹵料其實更加適合鹵肉。

  正因為這個原因，鹵肉的味道，差點讓原本已經對鹵菜味道驚為天人的人，差點連舌頭都吞下去了。

  像是徐家買的這種新奇類的吃食，大部分的人都是被那香味吸引過來，好奇買下之後，其中又要大多數的人選擇了現場先嚐嚐味道。

  一嚐之下，莫不都是被這味道給驚住，紛紛驚呼連連，好評不斷。

  而正是因為他們的這一份表現，讓有一些雖被吸引了過來卻猶豫沒出手的人，霎時不再猶豫了，紛紛掏出了銀兩，或多或少都會買上一些。然後很快地，他們也加入到了驚呼的隊伍裏。

  這動靜弄得有些大了，吸引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生意會這麽好，其實早就在雲裳的意料之內。

  現在的這個年代，人們的生活水平自然不能跟未來相提並論，但和平時期，兜裏有閑錢的人總是不缺的，加上鹵味這東西，吃過的人念念不忘，沒吃過的人，誘惑力更大。

  看著忙得根本沒時間管自己，雲裳拖著秦雲生，美其名曰“逛街”。

  陸氏胡亂地拿了一些銀兩給到他們，特別豪氣地說了一句“隨便買”。

  於是，雲裳帶著秦雲生就很不客氣地去了雜貨鋪，買了各色的點心。

  不過她自己卻一個都沒吃，反而拉著秦雲生去買了幾個大肉包子吃。

  吃了肉包子，兩人正巧走到了一家名為“竹苑”的書鋪前，雲裳毫無遲疑地，直接就走了進去。

  秦雲生有些遲疑，書鋪裏的東西可不便宜，況且他們身上已經分文無有，可雲裳已經進去了，他總不好把人給叫出去，隻得也跟了進去。

  進去之後，雲裳順手就拿了一本書開始看。

  “小姑娘，看得懂嗎？”鋪裏的掌櫃看到雲裳小小人兒，卻一本正經地拿著《瓊林讀史》看，不禁打趣道。

  “看不懂，”雲裳笑眯眯地回了一句讓掌櫃愣住的話，“但我看得多了，我就會懂了。”

  掌櫃一愣之後，又問道：“小姑娘，識字？”

  “當然。”

  掌櫃又道：“這書裏的冷僻字可不少，小姑娘要不要換一本看？”

  “等我看到不認識的字，再問爺爺，爺爺願不願意教教我？”雲裳反問道。

  掌櫃又是一愣，繼而笑道：“我定然知無不言。”

  “那謝謝爺爺了，我可以看書了嗎？”頓了一頓，似乎是才想起了什麽問題，雲裳小聲又問道，“爺爺，這裏是可以看書的吧？”

  一般書鋪除開出售書籍，其實都提供書籍的閱讀的畢竟，書籍可不是一個便宜的東西，不是所有的學子都能將想買的書都買回家去但雲裳還是問了這話，她的目的卻是給店裏的幾個小二聽的。

  她剛進來的時候，可看得清楚，其中的一個小二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後，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要不是掌櫃的就在旁邊，剛好跟她對話了，那人說不定就得上前來趕她走。

  “當然。”掌櫃的說道，“但得愛惜書籍。”

  “我肯定愛惜的。”雲裳乖巧得保證道。

  看著這樣的雲裳，掌櫃的不禁想到了自己家裏那可愛的小孫女，當即慈祥地笑了笑，正逢有客人招呼，他丟下一句“遇到不認識的字，記得來找爺爺問”，就離開了。

  而有了跟掌櫃的這番對話，先前那位蠢蠢欲動想要趕人的小二，自然也就規矩了。

  看到雲裳看得專心，秦雲生想了想，幹脆也走到了一邊看書。

  看著看著，他不禁就沉浸了進去，直到被雲裳叫了好幾聲，這才如夢初醒。

  “我們得走了，哥哥。”雲裳估算著集市那邊，徐母等人也該賣得差不多了。

  “哦哦。”秦雲生趕緊放下了手裏的書，跟著雲裳一起走出去。

  “小姑娘，”掌櫃的正好送客回來，看到雲裳要走了，叫了一聲，“要走了嗎？”

  雲裳點點頭，“恩恩。”

  掌櫃的朝後看了一眼雲裳先前站立看書的位置，“書看得怎麽樣啊？讀到哪裏了？”

  “爺爺是問《瓊林讀史》嗎？那個我都看完了。”

  “看、看完了？這麽快就看完了？”

  “恩恩。”

  “這……”掌櫃的有些正了表情，“小姑娘，讀書可不能這樣讀，知識都已經細嚼慢咽，得慢慢來……”

  雲裳知道對方誤會了，以為自己學習態度輕浮，想著他對自己一直就在釋放的善意，現在說這些話，本意上也是為了自己好，所以她才笑著多解釋了一些：“爺爺，我知道得慢慢來，所以我都背下來了，等我回去以後，我會好好琢磨的。”

  “你……你背下來了？”這下掌櫃的更吃驚了。

  “我妹妹一向都是過目不忘的。”秦雲生終於找到了一個自己可以插話的地方，無比驕傲地說道。

  掌櫃的依舊用吃驚的神色看著雲裳。

  雲裳歎口氣，開口背了一小段《瓊林讀史》裏的內容，聽得掌櫃的驚得不行，又開口考察了幾段，等確定眼前的小姑娘是真的會背了，他半晌嘴巴都合不上。

  “爺爺，我爹在等我們，我們先走了哦。”雲裳衝著掌櫃的告別，“爺爺再見。”

  “這……小姑娘……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姑娘啊？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作為書鋪的掌櫃，這位顯然是惜才了。

  “等我下次來，再告訴爺爺。”雲裳促狹道。

  “啊？哦，好好。”掌櫃的被雲裳弄得苦笑不已，“那我們就下次見。”

  定下了約定之後，雲裳跟秦雲生就離開了。

  而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掌櫃的站在門口半晌，良久之後，他才從雲裳展現出來的驚人天賦中回神，又想到對方是個小姑娘，不禁長籲短歎起來。

  唉，若這小姑娘是個小子的話，那該有多好！

  可惜了，可惜了！

  而被掌櫃的一直驚歎可惜了的雲裳卻是十足滿意的。

  她這次非得要跟著進城來，其實根本不是擔心自家的生意，也不是大家以為的對縣城好奇，她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能去書鋪看書。

  當然，以她腦海裏的學識，自然是用不著專門再去看書的，但她以後要教秦雲生，總不能老說那些東西都是在學堂或是秦磊書屋看到的，她必須得為自己的“學識”找個出口才行，縣城裏的書鋪，就成了她的目標。

  以後不管教到秦雲生什麽，她都隻管推給書鋪，說是在書鋪看到的就行。

  反正她看書快，書鋪裏的書籍又多，誰也不能去求證她話的真假。

  回到集市的時候，果然東西早就賣光了，四個大人的臉上都是掩蓋不住的喜色。

  六人高高興興地回了家裏。

  回到家，秦雲生就將他們先前在雜貨鋪裏買來的點心給所有的人分食了。

  看到這一幕，周氏陸氏等，都是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在縣城裏雖然東西賣得很快，但畢竟徐家村距離縣城還是有一段距離，一來一回，他們就差不多花費了三個時辰，出發的時候，天色麻麻亮，回來的時候，也已經是下午了。

  他們才回來，就被等在家裏的周氏告知，村裏今天前後來了不少人，都想買鹵味。

  於是，一家人又忙不停地開始新一輪的製作。

  得到晚上清算總賬的時候，麵對一天竟然有差不多二兩銀子的入賬，徐家全部的人都震住了。

  一片喜悅之中，徐家第二天起得更早，全部的人力都投入了進去，做了更多的鹵味出來。

  這一次進城去的依舊是徐母等四人。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回來的比第一天還早。

  原來，第一天回家嚐過的人，都紛紛說好，許多的人在他們還沒到的時候，就已經在集市等著他們了，再加上大家相互之間的宣傳，慕名而來的人也很多。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徐家每一天都在原來的基礎上增加了分量，可隨著名聲的打響，來買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基本上他家的鹵肉都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態，好些人都沒買到，還央求他們第二天再來的時候，先給自己留一份。

  這下有樣學樣，大家都開始預訂。

  每一天的收入，從二兩到四兩再到六兩八兩……

  現在麵對一天十兩銀子的收入，徐家的人顯然已經沒有當初麵對一天二兩時候的激動了。

  而等到第六天上來，徐家已經把全家的人力都投入了進去，結果還是供不應求。

  增加人手的問題，迫在眉睫。

  可還沒等徐家的人商量出合適的人選，村裏竟然驚現有人家也在製作鹵味了。

  那戶人家剛開始大概是想要瞞著人進行，無奈鹵味的味道本就特殊，一旦開始做，很快味道就散發了出來。

  見瞞不住，那戶人家也就光明正大地承認了。

  便有人好奇這戶人家是怎麽知道配方的，畢竟徐家的事大家都看在眼裏，村裏羨慕的人大把存在，可關鍵的配方沒人知道，又被徐家的人藏得深，大家就是羨慕嫉妒，也隻能羨慕嫉妒，卻沒想到這家人竟然也有配方了。

  這可是把村裏眼饞的人都給吸引來了。

  那人家隻說自己也是隨便弄弄沒想到就弄出來了，隨即就有人跟她打聽配方是什麽，可人家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笑而不語。

  那人家故作神秘，徐家這邊，陸氏卻是氣哭了。

  原來，鹵味的配方一直都是徐氏在把管，本來是藏得好好的，大家用鹵料的時候，也都是全部包在了一個透氣紗布裏使用，沒人能看到裏麵到底有些什麽東西。

  便是鹵水的處理，大家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被人發現了裏麵的佐料是啥。

  但沒想到的是，陸氏做鹵味的時候，被人給叫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裝鹵料的紗布小袋子被人給剪開了，裏麵的作料都散落了出來。

  接著，村裏那戶人家就開始做鹵味了，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陸氏上門去論理，卻被別人三兩句就給擠兌了回來，對方打死都不承認自己偷剪看了他們的配方，咬定了說是自己折騰出來了。

  對方不承認，陸氏也拿他沒辦法，想到一家人賺錢的營生，因為自己的疏忽被別人偷盜走了，她就是淒苦得不行，認為自己是罪人，對不起徐氏跟秦強。

  徐氏一直在勸陸氏，一來別人有心算計，那天就算不是她，換了其他的人，也要中招；二來，反正他們家也買不了那麽多，就讓人占占便宜，也沒啥。

  可，陸氏還是愧疚得不行。

  這話情況一直維持到雲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