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昏君不昏(6)
作者:少年邊翁      更新:2020-04-20 11:01      字數:2557
  嵐國幅員遼闊,便是快馬加鞭、日夜不斷,一來一回也足需要十日時間,而在這等待消息的時間裏,不管是底氣充足的陸嬤嬤還是自認為算無遺策的慈雲太後,都慢慢地發現有些事情,正在越來越不受她們的控製。

  首當其衝的,就是陸嬤嬤。

  原本聽說了任千嵐重新將雪嬤嬤叫回到身邊伺候,她不但毫無危機意識,反而趁機倚老賣老地給自己請了休息的假,安安生生地躺在房間裏,就等著任千嵐受不了雪嬤嬤之後,請自己回去,卻不想兩天過去了,任千嵐那邊竟然毫無動靜。

  想到在過去,任千嵐最長的一次忍受雪嬤嬤的時間是四天時間,陸嬤嬤又淡然了。

  她又等了三天。

  可加起來這都五天過去了,任千嵐那邊竟然還是毫無動靜。

  這下陸嬤嬤有些坐不住了,將任千嵐身邊的人叫過來仔細詢問了個遍。

  要知道,雪嬤嬤性子最是直,平生最看不慣的,就是任千嵐荒廢度日。而最近任千嵐可是剛收了藍家那一對雙胞胎,聽說寵得沒邊沒際的,連藍氏一族的死罪都給罷免了不說,還要重用其族人。

  當年任千嵐強迫左相得意弟子入宮的時候,雪嬤嬤就以死相逼,雖然最終還是沒能攔住任千嵐,但自此也足見其為人之剛直。現在,藍琥藍博那麽明顯得左右朝綱,雪嬤嬤沒道理不發聲。

  一番問話下來,可給陸嬤嬤給驚住了:麵對藍琥藍博的越矩,雪嬤嬤這次真的什麽都沒說。

  怎麽可能?這老東西難道老了老了,還轉性了?

  陸嬤嬤就找了個機會,打算去探探雪嬤嬤的口風,沒成想她這還沒去,那邊雪嬤嬤的侄兒,原本禁衛末端的小兵卒,竟然轉身一變,成了天子近衛,統領內宮禁衛,比她辛辛苦苦得了太後恩旨好不容易混到統領位置的侄兒還高一品。

  雪嬤嬤的那位侄兒,陸嬤嬤一直都是知道的,人倒是有些本事的,隻是雪嬤嬤那老東西頑固不化,以前任千嵐就有意將其晉升,卻被雪嬤嬤給否了過去,說什麽避嫌。

  怎麽現在突然就不避嫌了?!

  這下,陸嬤嬤哪裏還能坐得住?加上慈雲太後那邊,也對她表達了嚴重的不滿要不是因為她怠慢,讓任千嵐身邊出現了漏洞,哪裏會有藍博藍琥什麽事情?雪嬤嬤又哪裏能順利回來?

  無奈之下,陸嬤嬤親自去了給任千嵐請安,打算借著請安,告知任千嵐自己已經休息夠了,重新回到跟前伺候。

  但這一次,陸嬤嬤卻是失算了。

  倒不是任千嵐不同意,而是她壓根就沒見到任千嵐雪嬤嬤給攔了。

  “我看你這麵容蒼白,分明就是還未休息好,妹妹且安心,回去好好休息,姐姐定會照顧好王。”雪嬤嬤就是這麽堵住她的。

  陸嬤嬤好說歹說,但雪嬤嬤就是不鬆口,最後陸嬤嬤著實惱怒,就要擅闖。

  雪嬤嬤命人拿住了她,不緊不慢地說道:“妹妹有病在身,病體汙穢,還要擅自麵聖,衝撞了王顏,誰擔得起這樣的後果?”

  這是在威脅她了。

  陸嬤嬤縱橫宮廷幾十年,哪裏能被雪嬤嬤這樣的威脅拿住,直言無論出現什麽後果都自己承擔,無論如何也要麵見王。

  最後雪嬤嬤倒是鬆了口,說宣了太醫來,若是太醫認可她身體無礙,就可見王,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見的。

  陸嬤嬤如何不知道雪嬤嬤敢說叫太醫,必然就有後續的安排,根本不依。

  雙方爭執之間,惹來了雪嬤嬤的那位剛上任的侄兒統領。

  年輕的統領隻聽了雪嬤嬤三言兩句,就叫了人要將陸嬤嬤叉出去。

  陸嬤嬤如何能依,大聲斥責雪嬤嬤公器私用,一派詞嚴義正的模樣,卻最後絲毫作用不起,還是被人趕了出來。

  陸嬤嬤自從跟在了任千嵐身邊,何時受過這樣的憋屈,臉色又紅又青,跟開了染坊一樣,惡狠狠地盯著雪嬤嬤,嘲笑雪嬤嬤妄自自詡正義,竟然也有這樣不要臉的一天。

  但讓她失望的是,向來炮竹一樣,一點就著的雪嬤嬤,這次麵對她的挑釁,卻隻是輕飄飄一笑:“雖然你罵我罵得難聽,但是我還得感謝你呢,陸嬤嬤。若不是你在浣衣局給我使了那麽多的絆子,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隻怕我現在還在浣衣局洗衣服呢。”

  “你、你想明白了什麽?”雪嬤嬤的話,讓陸嬤嬤有些心驚,她總覺得她想明白的事情是自己不想知道的,但不問心中又難受,所以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你說呢?”雪嬤嬤沒有直接回答陸嬤嬤,但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讓陸嬤嬤的心沉了又沉,“反正以後我再也不會由著性子跟王反著來,王喜歡什麽我就喜歡什麽。還有我雪家的那些家人,以前太委屈他們了,以後我得好好地為他們謀福利才行。”

  一邊說著,雪嬤嬤突然壓低了聲音,用隻用她跟陸嬤嬤才能聽見的音量說道:“陸嬤嬤,王的身邊有我,你別想再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陸嬤嬤如同整個人被丟到了冰窖裏,寒意從腳底冷到了心間,腳一陣發軟,倒在了地上。

  任千嵐在幾次被雪嬤嬤惹惱之後,還是又將人叫回到了身邊,足見她對雪嬤嬤的情誼不淺。而她所依仗的不過就是雪嬤嬤那剛直的脾氣,那也是雪嬤嬤在任千嵐麵前唯一的缺點,現在這人連著唯一的缺點都改了,順著王的心意做事,再有那份從小照顧的情分在……

  陸嬤嬤的眼中慢慢地被絕望所覆蓋,因為她知道雪嬤嬤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

  可是,雪嬤嬤明明是最痛恨這樣的人,這麽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的,為何突然之間就變了性子?!

  陸嬤嬤自然是不死心的,回去之後還是想了各種辦法去挑撥任千嵐與雪嬤嬤的關係,重點就在藍琥的身上。

  而她也很快得到了一個機會。

  卻說是藍琥跟遊倡維某次相見甚歡,認為他屈居後宮埋沒了才華,打算讓任千嵐放他離宮,進入前朝,為朝廷效力。

  遊倡維是誰?那可是當年左相唐冠山最得意的弟子,是唐冠山怒而辭官的根本原因,也是雪嬤嬤以死相逼想要讓任千嵐放棄的人。現在這人已經是任千嵐的郎君了,在後宮幽居多年,按照嵐國的規定,後宮不得涉政,遊倡維雖然一代英才,埋沒可惜,但畢竟有著郎君的頭銜,斷不能進入前朝。

  這是破壞了祖宗的規矩,陸嬤嬤認為雪嬤嬤絕對不能忍。

  就在她找了人,打算激化一下雪嬤嬤的時候,卻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任千嵐問雪嬤嬤意見,雪嬤嬤表示非常支持的畫麵。

  不但如此,雪嬤嬤甚至還表示,依照遊倡維在後宮的位置,重回前朝為官,級別不能太低,她看那個戶部尚書的位置就挺好。

  戶部侍郎那可是戶部的一把手,現在在那個位置上的,可是慈雲太後的人。

  陸嬤嬤已經被雪嬤嬤的變化給嚇到了,但理智尚存的她,很快醒悟過來,趕緊去見了慈雲太後,將這消息稟告。

  她對付不了雪嬤嬤,不信慈雲太後也對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