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婢女
作者:悔凡      更新:2020-04-20 08:38      字數:4274
  夜風颯颯,拂過楓樹林時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一兩片火紅的楓葉,伴著風鈴一般的悠揚,輕輕地舞動它飄逸的靈性。

  朱友珪看著眼前自己從小種下的楓樹默默不語。這棵樹伴隨著他也有六七年了,從一顆半死不活的枯樹到現在的生機勃勃,就是樣子醜了點。

  看了半響,朱友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而在那裏早就有一個女孩在靜靜候著,正處於豆蔻年華。

  朱友珪許是太累了,直接鑽進了被窩,也不管身旁的少女,很快便沉沉進入夢鄉。

  而身旁的少女,沉思了半響,咬緊牙關也鑽進了被窩。隻不過臨睡著的前一刻,她還不忘將朱友珪往裏邊小心翼翼的踢了踢。

  翌日,朱友珪直睡到天色大亮。

  陽光明亮耀白,卻沒有多少溫度,不出所料,楓葉掉落一地,被人掃成了一堆。

  而唐靈月卻早已經蹲在水井旁,準備殺一隻山雞。見到這等情形,朱友珪精神陡然來了。

  緩緩來到唐靈月身側,“你買的?”

  唐靈月似乎覺得他這個問題實在沒有回答的必要,低著頭用尖銳的刀刃使勁捅山雞的脖子,不一會便血肉模糊,可那山雞卻仍然仍舊激烈的撲騰。

  “太殘忍了!”

  朱友珪滿臉的不忍。唐靈月冷哼了一聲,繼續拿刀子捅。猶記得有一回,她為了能讓父親的病情好一點,去買了一隻兔子,正準備殺死。

  但這時一個小屁孩蹦出來了,說小兔兔這麽可愛,你怎麽可以殺小兔兔呢?然後硬逼著她放生,有一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趨勢。

  雖然後麵來一個漂亮的女人,給了一些銀兩,讓她把兔子賣給她。但那時她父親已經有半年沒有見過葷腥了

  他父親舍不得,因為在這亂世能活下去就行了,為了吃肉而浪費錢財實在不值得。

  一頓肉卻可以換好幾天吃的小米,雖然在冬季,吃肉食更能抗寒,但能活下去更重要。

  雖然把兔子賣了,他們沒虧什麽,但是唐靈月至今對這些富家子弟沒有任何好印象。

  此時朱友珪的表現,恰是她最討厭的那種。隻見朱友珪蹲下身,伸手覆在唐靈月手上,將她握著的山雞按在地上。

  寒光閃過,霎時間鮮血四濺,山雞隻抽搐了兩下便死得不能再死了。

  唐靈月臉上被濺了兩滴血,怔愣在原地。“少女,該出手時就出手。”

  朱友珪拍了拍手,重新回到了楓樹旁盤膝而坐,修煉。朱溫回來的時候,他也就搬到朱府去了。

  隻不過他他是更喜歡這裏,並且來看看這位少女的生活過得怎麽樣。

  唐靈月,汴州酒館店主之女,也是公子投行投資店鋪之一。

  原先的店主處事圓滑,生意還算不錯,於是他野心勃勃找上了公子投行,簽訂了古代版的對賭協議。

  唐靈月的父親的確有些本事,將汴州酒館翻新,在戰亂流民中找來了幾個大廚,加上店主為人不錯,一時汴州酒館的客人絡繹不絕,生意一天比一天興隆。

  眼看就要滿足對賭協議中的條件時,他的身體垮了。但家裏卻沒有餘錢去給他治病了。

  就在唐靈月像熱鍋上的螞蟻時,公子投行的人出現了,願意賒賬給她父親治病。且貸息率極低。

  這個還隻有十六歲,沒有經曆過社會殘酷現實的豆蔻少女,想也沒想便簽下了這份讓她走向深淵的協議。

  她隻看到低得可怕的貸息率,卻沒有看到夾雜在其中的一條協議。

  如果她沒有在定期還完賒賬的錢財,那麽她就要成為婢女,期限直到她償還所有的錢財。

  雖然終於有錢給她父親治病了,但很可惜古代的醫療條件實在有限。再加上壓在她父親身上的壓力實在太大。

  沒多久便一命嗚呼,隻剩下一個汴州酒館,唐靈月也開始嚐試經營,但由於她沒有她父親那般處事圓滑,性格較為冷淡,導致一大推老客戶抱怨不斷,最終離開。

  而這時,對麵也開了一家酒館,直接把她家的生意搶走了一大半。

  但有其父必有其女,她開始重視每一個客人的需求,並一一記下,甚至她有時也會把他們一不小心透露出來的生辰也記下。

  當下次這位客人在生辰那天來的時候,她會精心送出一份特別的菜式。這一舉動頓時溫暖了不少客人。

  汴州酒館竟隱隱有種回光返照的模樣,可惜對麵酒館的老板不是什麽善茬,直接找到了公子投行,簽訂了一些協議,獲得了大量錢財。

  打價格戰,汴州的一份米飯兩文,那他的酒館就隻要一文。甚至還時不時推出各種促銷活動,以及vip服務,組團可以打折。

  人越多,折扣也越多。

  這一套玩下來,直接把還隻有十六歲的唐靈月玩懵了。現在可是戰亂時期,物價橫飛,成本往往要比以往高上幾倍,別人有錢可以這樣玩,她可不能這樣玩。

  於是,朱友珪的院子裏,悄然無聲中多了一個高冷少女。

  唐靈月愣愣的看著正在練劍的男孩,半晌才反應過來,低頭繼續處理山雞。兩隻玉手在旁邊的瓦罐裏燒了點沸水,把雞放進去燙了一下,然後飛快的拔掉雞毛。

  也不知道為何,唐靈月感覺自己殺雞時不行,但是在開膛破肚卻做的十分熟順。

  想了一會兒,唐靈月將這隻雞分成了兩半,一半做雞湯,另一半存下做肉幹,她自認為自己的手藝並不算太好,她也不會做什麽精致的菜肴。

  隻是在以前隨著父親流亡時,食不果腹,她便靠這門簡陋的手藝幫一些商人將肉食烤幹、風幹成肉脯,以此每日換一碗粟子粥。

  倘若做的多,還會有半塊雞蛋大小的糜子餅,所以這項活兒,她做的又快又利索,隻為了多換半塊糜子餅。

  唐靈月曾經也怨恨過父親,不過後來想想,父親倒是很有遠見,於亂世之中自身難保。

  還是學點本事,日後自己謀個前程更實在些。縱然這條路上的艱辛,是別人無法想象的苦。

  唐靈月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忽然想起那麽久以前的事情,或許跟現在的處境有關吧!

  唐靈月架起兩攤火,很快便將山雞弄熟。開始放各種從廚房那弄來的調料,一股腦的放進去,看得旁邊朱友珪直抽抽。

  要不是看這是兩個人吃的,他都想把這個女人打發到訓練基地去,這也是因為她比較聰明的份上。

  凡是沒有一點本事且不聰明的女人,都在妓院賭場。

  他對任何女人都沒有心慈手軟過,在他眼裏隻有利益,對女人動情毫無疑問會對自己造成影響。

  古往今來,女人禍國殃民的事例可不少,烽火戲諸侯的褒姒,安史之亂的楊貴妃,商朝滅亡的妲己,讓吳王夫差不理朝政、遠賢臣、親小人的西施。

  不可否認,這些評價的確有些過了,但在這些禍患的造成中,女人是占有大部分原因的。

  更讓朱友珪臉色難看的事情發生了,唐靈月竟然還沒等他開吃,自己卻先開動了。

  看到這裏,朱友珪的眼睛眯了眯,也不吃了,就看著她吃。

  直到她心滿意足後,朱友珪才緩緩站起身,說出了一句讓唐靈月渾身冰冷的話語。

  “這隻雞五文錢,加上你這個月的夥食費,你現在還欠我兩百銀兩三百零五文。明日你跟牛管家去蝶花青樓吧!直到你還完錢再出來,至於你那家酒館有人幫你管著。”

  “你!你不是說給你當一天婢女,包吃包住,一日十文嗎?”唐靈月眼眶紅腫,憤怒的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的男孩。

  “既然這樣,那你直接去妓院吧!”朱友珪微微一笑,說完便毫不留情的走了。

  “妓院!”

  唐靈月瞬間崩潰了,倒在地上,呆呆的望著天空,兩眼空洞,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

  古代煙花之地也分九、六、三等,在青樓往往賣藝不賣身,但在妓院,你有什麽賣什麽!

  古代青樓大都產生於燈紅酒綠,流金淌銀、畸形消費的大中城市。而青樓妓女大都是貧苦人家女子。

  一是因家境貧寒無依無靠被迫外出謀生,或被家人出賣、典押或遭惡徒拐騙。輾轉陷入賣身之途的;

  二是受封建婚姻製度迫害,當童養媳又不堪家人虐待,為謀生計而入火坑的;

  三是遭丈夫遺棄,墮入煙花的;

  四是為三姑六婆、八姐九妹用虛榮、金錢引誘、威逼要挾的;

  五是異地易槽而來的。

  朱府

  朱友珪坐在堂前煮著茶水,一種奇特的溢香緩緩升起,雖然很香,但唐朝的茶他是絕對喝不下去的。

  唐人飲茶多有添加薑、鹽等佐料的習俗,茶聖陸羽雖反對往茶湯中亂加佐料,但也主張在水一沸時加入適量的食鹽以調味。

  直到宋朝,人們開始崇尚茶的本味,社會上層點茶時基本是不加調料的。

  例如蘇軾《東坡誌林》卷十載:“唐人煎茶用薑鹽,……近世有用此二物者,輒大笑之。”

  不過,並不妨礙他煮給別人喝。

  隨著鍋裏的顏色改變,他過濾掉渣滓,盛了五碗,一碗給朱溫,一碗給張氏,一碗給二夫人,一碗給朱友裕,最後一碗遞給了朱友文。

  “感覺如何?”他對著眾人說道。

  朱溫最先品嚐了一口,“嗯,不錯,酸甜苦辣鹹,樣樣俱全,不愧是珪兒,不僅在文學上有天賦,沒想到在泡茶方麵也有自己的一套。”

  張氏喝完,淡淡地點了點頭。連一向看朱友珪不爽的惠香,竟也不經意間中點點頭。

  張氏對陸羽的著作《茶經》有一定的研究,“煮水時,一沸魚目有聲,二沸湧泉連珠,三沸騰波鼓浪,一沸、二沸為佳。而朱友珪煮茶時為二沸,茶葉沉水,茶香溢出,足見朱友珪泡茶心靜專心。”

  這讓她不經對朱友珪產生了一絲好感,雖然心機深沉,但能在任何人麵前保持心如止水,就衝這份心態,將來必有一番作為。

  想到這裏,她不經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君子道者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無懼。

  毫無疑問,自己的兒子很符合孔子認為廣義上的君子。但正是這份性格,她才擔心自己的兒子壓不住朱友珪。

  而另一旁,朱友珪看到他們的神色,心裏有些怪異,要不是他嚐過自己的煮的東西,他差點就信了。

  “珪弟,你為何不幫自己倒一杯?”朱友裕疑惑道。

  “長兄,這茶乃宮中少有的珍品,吃一點少一點,應更加珍惜為是。”朱友珪笑道。

  “胡鬧!你進入朱府的那一刻起,你生是我們朱家的人,死是我們朱家的鬼。”

  不等朱友裕反駁,坐在一旁的朱溫聽完朱友珪的話語,猛地一拍石桌,臉色頓時黑的可怕。

  “孩兒知錯。”朱友珪知道朱溫的脾氣,在他生氣的時候決不能反駁,否則後果很嚴重。

  果然,看到朱友珪恭謹的低下頭,朱溫臉色漸漸和緩,“珪兒,為父知道你在外麵吃了很多的苦,自尊心極強。但你要明白,你不僅僅是一個人,你身後還有一個朱家。”

  “為父知道你幼時和柳氏吃了不少苦,是為父對不起她。放心,為父已經命令下去了,你的母親今日正式記入了族譜,今後便是我們朱家的人。凡是敢非議朱家的人,定斬不饒!”

  兩行晶瑩輕柔的劃過朱友珪寂靜的臉頰,眼夾角逐漸紅腫起來,仿佛為了掩飾自己的這一絲懦弱,聲音嘶啞道,“孩兒……知錯,孩兒暫時……先告退。”

  朱友珪離開時,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構成一縷光彩,讓人傷感。終究沒有喝自己煮的那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