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外甥與舅舅
作者:浮沉仙人      更新:2020-04-20 05:45      字數:5811
  至於飄渺魔尊一直沉默不語,方才巫默自爆前曾暗中傳音於他,言語中竟然並無絲毫怨恨,或許是自知難逃此劫,亦或者看在老朋友相交兩千多年的份上,隻是留下一句告誡:小心虛皇!

  這句看起來再明顯不過的離間之言,卻令飄渺魔尊心悸不已。

  因為,巫默後麵還加了兩字。

  不過當飄渺轉首麵對眾人時,臉上再無森然氣色,反而大鬆口氣,對著高空某處輕輕點頭。

  隨即便向前一踏,消失在此地。

  金闕神庭,玉皇宮。

  一道威嚴身影臨軒而立,昂首負手遠眺北方。

  及至那道若有若無地震動聲傳來時,他沉默片刻後,喚來一人,吩咐道:“告訴那位,可以開始了。”

  那人躬身一拜後,退入暗中陰影,當其再次出現時,已然出現在東域。

  隨即幾次空間挪動之後,竟然極其輕車熟駕的潛入浮黎仙山某處盛境。

  神幽大洞天內,司馬元盤膝而坐,內視己身。

  而今臻至道尊境,靈神與肉身再次融為一體,靈肉合一,可謂功至化境。

  但司馬元總覺尚未臻至圓滿,卻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究竟還有何處遺漏,他皺眉不已,臉色變幻不定。

  而他不曾察覺的是,在其四周時刻有一陣陣虛幻波動浮現,如同遊魚般劃走消失,卻不輕易滲入其身。

  忽然,司馬元眼神驟然睜開,一抹恍然之色劃過。

  他終於明悟緣何感到不踏實了,原是心中尚有一出心障未曾除去。

  司馬乾、皇甫靜!

  困惑司馬元的正是其生身父母至今杳無音訊。

  司馬元目光漸漸清明,繼而眉頭一皺,一道無形氣機散開,龐大的威嚴瞬間籠罩整個神幽大洞天,繼而一陣陣淒厲慘叫聲不斷響起,原來洞天內的靈機如同一道道利劍般,將諸般邪魔之氣一一剿殺幹淨。

  他揮了揮手,四周隱晦陰邪之氣頓時消散一空,隨即似有所感,抬首看向天外。

  此天外非是洞天之外,更不是浮黎仙山之外,而是靈神九域之外。

  他緩緩起身,負手而立,一股睥睨天下之氣漠然而出,淡然言道:“道友好本事!”

  天外沉寂良久後,一股有形無質的波動傳來:過獎。

  靈神域的天外邪魔他早有耳聞,卻一直無緣見識,傳聞此類魔物無形無狀,乃是魔洲淵窟的鼻祖,可惜一直困在天外,無法真身入界。

  故而數百萬年前,其等隻能傳法於北境那些亡命之徒,令其等設立法壇祭祀之物,以備降法。

  可惜辛苦幾百萬年後,養了一頭白眼狼,不僅掙脫了韁繩,還反噬了己身,折了大半實力。

  司馬元曾在浮黎仙山某些秘籍中獲悉,那位翻身作主人的存在正是那位魔洲至尊!

  也是魔洲口中的魔主。

  這些年來,魔洲內訌不斷,除去北境凶人的本性劣根外,也未嚐沒有天外那些邪魔的挑撥與攛掇。

  可今日這位存在緣何找上了自己,莫非以為自己也可成為其手中的一把刀不成?

  真是可笑至極!

  這時對麵傳來一道訊息:貉兒無知,難成大道。道友可有興趣禦天而行?

  司馬元皺眉,對方口中貉兒不是別人,正是魔洲那位至尊,別人或許會忌憚其強大,不斷直呼其名,但眼前這位可不會,畢竟在其等眼中,魔洲至尊當年確實不過其等圈養的一隻小貉子罷了。

  當然,即便是他司馬元也不敢直呼其名,畢竟修為到了聖人境,任何千絲萬縷都有可能成為其觸角耳目。

  當然,自道虛境邁入聖人境,便須了解各種因果,剔除牽扯,斬斷外界羈縻,故而一旦晉升聖人境,便仿若成為了一個‘天棄’存在,實則不然。

  而今司馬元已然臻至道虛境,也即是世人喚作的道尊境,意欲臻至此境,需要將元神、靈肉以及神嬰化虛入道,成為一種類似融合天道的奇異存在,但卻遠遠未成觸及真正的天道。

  畢竟,一旦真正的融合天道,不是將其掌控,便是被其‘吞噬’,成為天道化身。

  故而臻至道虛境不過是在‘合道’之路上邁出了一小步罷了,算是勉勉強強的沾到天道的邊角衣裙。

  但聖人境卻猶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觸摸到天道的‘實體’了。

  但常人所見的天道與修道人眼中的天道卻是幾位不同,所謂的‘天意莫測’、‘天機難曉’、‘天數如此’以及‘天道混沌’等等不過是天道運行的外在顯化。

  但在修道人眼中的天道,卻是猶如一種充滿靈智的智慧生命,但這種生命無形無質,無邊無際,無所不知,更是無所不在。

  而靈神域修道人卻能有機會成為此類存在!

  那種存在,便喚作聖人!

  聖人者,一言即為天地之音;一動則令山海崩塌。

  所謂的聖人不言,乃是其無需言語,天地萬物便會明晰其意;聖人不動,便可知曉周天之事,辯識周天之物。

  不過在司馬元看來,這種對聖人境的描述似乎有些誇大,或者說即便成為聖人境,也距離那種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存在極為遙遠。

  或者說,成為了聖人境,才算是真正邁入了對不生不死、不老不化以及無所不能的探索!

  換言之,聖人境才算是成為亙古存在的第一步!

  司馬元之所以聯想這般多,還是在於那天外邪魔對於那位魔洲至尊的評價竟然如此之低,說其難成大道。

  莫非連那位靈神域九大至尊之一的存在都無法真正抵達大道彼岸麽?

  司馬

  元眼神複雜,心中不禁浮現一絲沮喪與氣餒,旋即便被司馬元抹殺,他眼神陡然清醒,看向天外的目光漸漸銳利起來,語聲漠然道:“好手段!”

  連他堂堂道尊存在都不禁會著道,可想而知喚作其他低階修士會如何,想到這裏他便露出半身冷汗。

  那位天外邪魔並未有何失望,或者說也並未指望方才的下馬威能唬住司馬元,隻見前方波紋輕動,再次傳來一道神念:道友考慮的如何?

  司馬元微微皺眉,方才對方說禦天而行,何謂禦天而行?而今他已然臻至道尊境,所為的禦天而行自然不是禦虛破空,更不是成為聖人境。

  他忽然眉頭一挑,莫非說的是天外?

  靈神域共分九域,九域之外為何他尚還不清楚,畢竟單是整個東域南北之距便有數百萬公裏之長,更勿論其餘八域了,而且再九域之外,還有那無邊無際的西方佛國!

  甚至若非臻至靈神境,都無法飛躍西方佛國,唯有道尊方可傲遊世界。

  這,便是靈神域之廣大。

  而在這龐大世界之外,方才是天外區域,

  雖說道尊也可踏足天外,但唯有臻至聖人境方才能真正自有行走。

  故而眼前這位天外邪魔蠱惑司馬元禦天而行,顯然居心叵測!

  但司馬元卻覺得,對方並非此意。

  他心中千般思慮,萬般算計之後,終於輕吐一濁氣,他忽然明白了,眼前這位存在,所謀甚大啊!

  他眯了眯眼,輕聲道:“不知道友究竟何意?”

  天外邪魔沉寂半晌後,終於慢吞吞地回了一句:我助你成聖,你幫我除掉那貉兒。

  司馬元瞳孔一縮,心中陡然一緊,額上連冷汗都出來了。

  除掉一位聖人境大能,這種事情想都不敢想啊,何況還是那位戰力位居九大至尊前三甲的無敵存在。

  他臉都不禁白了兩分,今日剛剛晉入道尊境,境界還沒徹底穩固便聽到說要幹掉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巨頭之一,無疑是癡人說夢、異想天開了。

  好在那位邪魔也有自知之明,當即回道:當然,此事待你有實力了再說。另外,道友心障之事無須擔憂,在下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司馬元皺眉,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頓時心中稍顯警惕,但臉上卻不動聲色,不置可否地道:“莫非道友知曉貧道兩位尊長下落?”

  對麵域外邪魔似嘿然一笑,隨即高深莫測地回了一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司馬元皺眉不已,他自然知道司馬乾就在浮黎仙山境內,可苦於沒有機會搜查山門上下,何況即便全麵搜查或許也難有成效,畢竟浮黎仙山可不僅僅隻有幾座山而已,那三千小世界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萬一對方將司馬乾修為封住

  ,丟在一處凡人國度,他又如何知曉?

  至於傳說中的血脈感應之術純屬扯談,對方既然能封印堂堂一介道尊,自然不會被區區血脈之術感應到。

  司馬元抬眼看向對方,淡聲道:“貧道自然知道家父在浮黎仙山”。

  域外邪魔一聽頓時一滯,明白不露點真本事是不行了,旋即再次打有深意地道:“道友難道就沒想過尊父作為堂堂一介道尊,為何能被人輕易俘獲?”

  司馬元微微眯眼,他當然想過,據張智簡說在整個浮黎仙山內與父親司馬乾親近之人不過寥寥無幾,在現有的幾位道尊中,蕭、蘇、陳三人就不提了,剩下幾人除去皇甫道神這位大舅哥外,恐怕也就靈瑤洞主酈瑤仙子與其較為親近了,而且還是非同一般的親近。

  那麽,這位芳名遠揚的女道尊有沒有可能因愛生恨,囚禁司馬乾了?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而且很大,甚至乃是所有可能中最大的一種,畢竟能不費吹灰之力便擒獲堂堂神幽大洞主之人,除去那位隻聞起名不見其人的生母外,或許就隻有這位靈瑤洞主了。

  司馬元沉默半晌後,臉上沉思之色漸收,看了眼天外後,正欲言語時,對方忽然言道:今日到此為止,道友你我下次再會。

  旋即不待司馬元回話,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時,司馬元似有所感,抬首看向神幽大洞天之外,一枚道符懸浮在洞天之外。

  他輕輕一招,道符便嗖的一聲掠入手中。

  靈光散盡,司馬元頓知乃是太清宮所傳。

  而今他臻至道尊境,不禁神幽大洞天再無任何人窺伺覬覦,就連原希夷大洞天內的盧氏一族也在他庇護之下,如此也算對得起盧希夷的灌頂贈法之恩了。

  不過日後希夷大洞天究竟是徹底並入神幽大洞天,還是被山門收回就不知而知,當然若是盧氏一族能有人臻至道尊境,自然可喜可賀,再無任何滅族之危。

  稍稍思慮之後,司馬元目光便轉向太清宮,眼中幽深閃爍,晃動不已。

  原本山門內乃是兩虎相爭,即便他臻至道尊境也難以善了,但隨著隱神宮內露出一抹天機後,形勢便愈發鬼神莫測了。

  之所以這般說,而是想必太清宮內那幾位,甚至其等背後那兩位或許都會將他視為隱神宮那道青銅巨門內那位的代言人。

  他的所思所想,無疑會成為浮黎仙山內部勢力格局的重要因素,甚至是決定性因素!

  畢竟三足鼎立才是最牢不可破的嘛。

  司馬元腦中飛快轉動,然而之所以說‘鬼神莫測’,乃是因為他也不知自家在隱神宮那位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一旦山門內發生聖人爭鬥,對方究竟會不會下場?下場後又會站在哪一方?是金雞獨立,還

  是聯皇抗蕭?

  亦或者與蕭氏一族沆瀣一氣?

  畢竟,對方才是棋手,他司馬元不過棋子啊。

  他心中驀然一歎,修來修去,即便臻至道尊境,依然逃過棋子的命運,真不知該說幸運呢,還是不幸。

  想罷後,他便收拾心情向前一踏,身影漸漸消失。

  不過,臨走之前,他下意識地看了眼天外,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念頭!

  ------

  太清宮。

  一道恢宏氣勢自宮外倏忽掠來,罡風落下,顯露出一道修長身影。

  來人正是司馬元。

  隻見他抬首一看,三個古篆字體映入眼簾,幾乎如同針刺的金光一閃而逝,他心中生死危機陡然升起,然尚未有所動作,身上一枚令牌無主飛起,懸浮在身側,同時似有兩道氣機在交匯對接。

  令牌正是隱神宮內那位給的身份令牌。

  少許,氣機消散,太清宮前複歸寧靜。

  司馬元卻皺眉地收回令牌,微微眯眼,狀若無意地瞧了一眼東南方位,旋即袖袍一甩,施施然邁入宮內。

  甫一入宮,一陣悅耳鍾磐神音響起,如置身不可言之妙境,令人如沐春風,與四周靈機水乳-交融,仿若回歸母海,化入先天之境。

  至於其身形也漸漸消失,仿若遁入了某種玄妙至極的秘境之中。

  及至司馬元漸漸清醒,一道溫醇笑語聲在耳畔響起:“感覺如何?”

  司馬元抬眼看去,正是皇甫道神。

  隻見其今日身穿一身喜慶大紅袍,頭頂紅簪橫穿發髻、赤纓垂下輕飄,若非其中年儒雅之貌,真真正正的仿若新郎官。

  尤其是對方一改威嚴麵孔,反而露出溫煦笑容,令司馬元頗有些不適應。

  對方這是......要在示好?

  稍作猶豫後,司馬元便俯身一拜:“司馬元拜見宮主”。

  他語氣一頓,稍作低沉地道:“見過大舅”。

  皇甫道神聞言,眼中掠過一絲複雜之色,這一聲大舅喚他可謂是五味雜陳呐。

  雖說之前便篤定自家這個外甥回歸司馬氏族後必然會強勢崛起,但誰也未曾料到其會崛起的如此之快,按照他對司馬元修為的觀察與預測,當初自進入浮黎仙山時不過靈神後期,意欲成就道尊境或許還要數千年,最快也不少於千年,而且這還是將盧希夷所贈予道元考慮在內,除非遇見不可抗力因素,否則絕不可能如此之快臻至道虛境。

  他忽然心中一跳,‘不可抗力因素,不可抗力因素’,他心中喃喃自語。

  莫非是司馬乾留下的後手?

  亦或者........。

  皇甫道神心中悄然一沉,目光一閃後,便將心思暫時收起,他看著身前的司馬元,將其扶起後,頗有感慨地道:“想當初

  ,你娘還時刻跟前我後麵瞎轉悠,鬧得我心煩不已,可你姥姥不在、姥爺閉關,讓我這個如父兄長整天操心這操心那,生怕她受何委屈,真個是當個祖宗供養著。”

  隨即他苦笑一聲:“也不知我太倏忽,還是你娘有心隱瞞,不知何時你爹就把她拐走了。若隻是雙修道侶也就罷了,畢竟他們本就是青梅竹馬,可你娘應是拚著半條道途不要,也要把你生下來。最後半身修為喪失,扯出了後麵的諸多風波與麻煩。”

  司馬元聞言心中一動,他下意識地問出來最關心的問題:“敢問大舅,不知他們後麵發生了何事?他們現在又在何處?”

  皇甫道神沉默片刻後,目光複雜,輕歎一聲後言道:“你爹為了救你娘,盜取山門仙寶‘太一乾元珠’以彌補你娘虧損的道行,卻被玄真洞天蕭洞主發現,遂聯手陳洞主、蘇洞主將其困住,意欲尋回仙寶、將其擒回山門,以正門規。豈料仙寶早已被其你娘煉化,二者融為一體,難以分割。最終你爹因觸犯門規而被廢去修為,你娘在生下你後便遠走西域,三百年來從未回來過。”

  司馬元聞言默然,心中卻一陣遲疑與愕然,倒不是因為此事過於離奇,而是因為,太假!

  不錯,正是皇甫道神一口編造的這份‘實情’實在經不住推敲,且不說自家那老子如何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偷走山門仙寶,單說蕭陳蘇三人圍殺我爹時,你們為何冷眼旁觀?而且難道我娘與靈瑤洞主是吃幹飯的?還有,那‘太一乾元珠’你說是仙寶,可為何落在我身上卻是個招災引禍的晦氣玩意兒?不僅害的自家師門遭難,更是讓素娘等人慘遭死劫,明顯與邪神等人口中所言極其不符啊。

  司馬元張了張嘴,似欲言又止,但見皇甫道神一臉悲慟之狀,卻又咽回去。

  很明顯,要麽是這位便宜大舅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裏,不知‘仙寶’的厲害之處;要麽就是其故意編造這一番謊言,以取信司馬元,或者說在兩人之間生硬的拉起一根感情線。

  司馬元心中一歎,看著身前這位血脈之親,他沉默片刻後,澀聲問道:“舅舅可知,我爹而今可還活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