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前代淵源
作者:浮沉仙人      更新:2020-04-20 05:45      字數:10857
  司馬元當即問道:“還望族叔解惑”。

  司馬承宗沉聲道:“原來因你外祖母乃妖族之故,你母親遺傳了大半妖族血脈,可同修人妖兩族功法,甚至兩相輔助,還能必單一功法效率高上數分,頗得裨益。”

  “如此,當你出生後,你母親皇甫靜與大兄司馬乾滿心以為你的天賦、資質必能承襲兩族之優,甚至按族中推演,我浮黎仙山將要在你的身上實現萬載大興。”

  說到這裏,司馬承宗語氣一頓,看向司馬元的眼神充滿複雜,歎息一聲後,言道:“哪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即便是我等靈神存在都無法避免,更何況你一介新近降世嬰孩。”

  司馬元聞言臉上正露出詫異,繼而漸漸皺眉不語。

  “不知是何事?”

  司馬承宗有些憐憫地看了眼司馬元,輕聲言道:“當時的你,身據人妖兩族混雜血脈,卻兩族功法都無法同修;若欲修煉,必須要抽掉近半血脈,如此方可修煉功法。”

  司馬元默默感受了自家身上,一如既往的普通,並無任何妖族氣息,當然氣血更是自始自終都是這般,何況他自幼都是被素姨養大,似乎很少出現有關血脈的問題,莫非這位族叔在欺騙他?

  司馬承宗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的問題早就解決了”。

  司馬元聞言一動,問道:“不知是如何解決的?”

  司馬承宗負手而立,仰觀碧空,輕飄飄地甩出一句:“你父司馬乾逆轉血脈,首先抽調自身八成神血灌注於你身;然後再以‘抽絲剝繭’、‘夜燈挑絲’之法將其體內血脈一點點的抽出。”

  他轉身看著司馬元,認真地道:“為了不損傷你的根基,他以半身之血維持了近十年。前五年抽血,後三年灌注,在後兩年煉化山門靈藥丹材為你彌補元氣虧空。”

  “在這十年內,因施法緣故,他未曾休息一瞬,未曾分心一刻,更是補足神力絲毫。”

  司馬元默然。

  司馬承宗對於其神情置若罔聞,自顧自地言道:“至於你母親,則被人圍攻追殺,意欲徹底除掉這位妖血餘孽。”

  司馬元忽然問道:“外祖母與外祖父呢”

  司馬承宗輕描淡寫地道:“你外祖母生下你母親就死了,至於山主大人更是早早閉關,無人知曉其具體情況。”

  司馬元微微皺眉,沉默片刻後,抬首看向司馬承宗,問道:“族叔之意,可是某些人意欲借我母親、大舅來威脅外祖父,或者說逼迫他出來?”

  司馬承宗聞言,沉默少許後,緩緩言道:“此為緣由之一”。

  他轉身看向司馬元,目光幽邃而深沉,輕聲言道:“還有一個緣由便是那顆丹珠”。

  司馬元愕然,“丹珠?”

  司馬承宗輕聲道:“當年你外祖母離世,除了本命元丹尚還保存完整外,再無餘物。你外祖父則以此妖丹為主,再輔以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種神級靈藥,在我浮黎鎮山之寶‘造化焚仙爐’內煆燒了三千三百三十三天後,煉製出了一枚造化仙丹。”

  此一出,司馬元當即僵立當場,繼而心神悚然,一股寒氣自體內最深處如同泉湧般冒了出來。

  他神色恍惚,喃喃自語,“如此說來,侄兒所服丹珠乃是我外祖母的妖丹。”

  司馬承宗輕輕頷首,輕聲言道:“妖族內丹,唯有自身血裔吞服,方才能將其功效發揮至最大。”

  司馬元神色呆滯,置若罔聞,久久未語。

  司馬承宗轉身看了眼司馬元,歎息一聲,言道:“至於後麵的各大洞天聯手追殺你父親司馬乾與你母親皇甫靜之事,一則是為了那顆仙丹,二則便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他猶豫了一下,看向司馬元的眼神有些憐憫,輕聲道:“不過後來得知此丹尚還有副作用,因其內煞氣、劫氣乃至怨氣充盈,需要世間至純至愛之意方可化解。”

  司馬元神色木然,垂首靜默。

  “你父為了護住你與仙丹,將其藏於我浮黎某個秘境之中,至於他本人早已遁走山門之外,以吸引敵方注意。而你母親則因要借助琉璃界力量甘願改修佛法,一則是希望借佛門之力來祛除妖性,二則便是人妖兩族都不容她,暫行躲避之策。”

  他輕輕一歎,目光複雜,輕輕拍了拍司馬元,輕聲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起因經過便是如此,中間還有諸多小事,你日後自會知道。”

  他最後猶豫了一下,眼露歉意地道:“至於你父司馬乾究竟在何處,其實族叔也不知,否則山門豈會讓我如此清閑?”

  司馬元默然。

  司馬承宗目光一閃,忽然輕聲道:“不過,在你母親失蹤後,那位靈瑤洞主曾多次造訪我神霄洞天,若問山門內有誰比你母親更關心大兄的話,那便隻有靈瑤洞天那位了。”

  司馬元微微皺眉,之前是為尊者諱,司馬元並未當著靈瑤洞主麵問起此事,但其中關係也可大致猜出一二。

  他眼中露出沉思,默然不語,而今司馬承宗這裏並無太大收獲,但便隻能再去靈瑤洞天了。

  不過離去之前,尚需要把族內之事交代清楚。

  他目光清明,先前遲疑一掃而盡,他看著司馬承宗,緩緩言道:“敢問族叔,這些年可是您在主持族內上下?”

  司馬承宗轉身看了過來,直視司馬元。

  司馬元平靜對視,毅然不懼。

  氣氛似有些凝重,針落可聞。

  少許,司馬承宗深深看了司馬元一眼後,移開了目光。

  歎了口氣。

  他幽幽言道:“自你踏入秘境開始,我便知道有這一日,怪不舍得的。”

  司馬元從容淡定,不卑不亢。

  司馬氏族的權力他自然需要收回,至於他走後交於何人,那便不是他人可以置喙得了的。

  大丈夫生於世上,唯名與器不可假借於人。

  司馬承宗背對著司馬元,自其身上飄來兩道光源,大如拳頭。

  司馬元目光一閃,透過光源,他自然看出其中一件正是敕封家族名籍譜諜的祖傳璽印,此印威力不大,僅是一件靈神兵,但因其傳至初代族長時期的族正,幾乎相當於半個族長璽印,乃是司馬氏族僅次於族長權杖的權力信物;第二個乃是一枚‘鑰匙’。

  司馬承宗頭也不回地道:“族正璽印乃是你父交於我手,而今還於你也算物歸原主,那司馬皓、司馬華等人行徑非我授意,若你果真不喜,可以此印將其逐出司馬氏族,也算名正言順。”

  他語氣一頓,轉過身來,目光落在那枚‘鑰匙’上,複雜難言,輕聲道:“司天匙乃我浮黎仙山初代山主交於先祖之物,此物共有八柄,除去我六大洞天外,還有太清宮主、隱神宮主還掌握一枚。其效用便是開啟山門大陣。”

  他臉色漸漸凝重,沉聲道:“此物非同小可,切記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則必將後患無窮。”

  司馬元聞言心頭一震,山門大陣的鑰匙之一,竟是如此貴重之物。

  他眉頭緊皺,毫無疑問,今日他一旦掌持了兩件信物,再算上老族長司馬毅臨終前交於他手的族長權杖,他便手握三件司馬氏族信物,乃是最近數千年以來司馬氏族最具權勢之人,也是對司馬氏族掌控最為全麵之人。

  族長權杖既是族長象征信物,也是重構司馬氏族護族道陣的核心,他作為族長自然不可或缺。

  而族正璽印卻相當於副印,此物向來由二把手掌持,以輔佐族長處理族中事務,而今又重歸司馬元之手,無疑使其族長權力攀至頂峰。

  但最令司馬元遲疑猶豫的還是那枚‘鑰匙’,此物非隻涉及司馬氏族,更是與浮黎仙山護山大陣息息相關,甚至更是其八大核心之一,一旦遺失便會對山門大陣造成永久性致命損傷,萬萬不容有失。

  司馬元微微眯眼,腦中不斷計算、思慮,每一個閃爍都代表著司馬元一個念頭的摒棄,也代表著其內心愈發的遲疑不定。

  不知過去多久,司馬元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緩緩閉眼之後,複有再次睜開。

  但當其抬眼之後,眼中再無遲疑與猶豫,他看向司馬承宗,輕輕一推。

  鑰匙與璽印便退回司馬承宗。

  司馬承宗訝然,繼而笑道:“侄兒不必試探,我既決定交於此物,便再是下定決心。”

  他並未去接,負手而立地感慨了一聲,“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上千年。”

  司馬承宗自承襲族正開始,到暗掌山門大陣‘鑰匙’,已近千年矣。

  司馬元沉默少許後,將族正璽印收下,再將鑰匙繼續推回,且沉聲道:“侄兒近來徐前往隱神宮一趟,此物涉及山門大陣,必不可隨身攜帶,便暫留在族叔這裏了。”

  司馬承宗眉頭一挑,轉過身來,認真地看了眼司馬元,皺眉問道:“你可知隱神宮是何地方?”

  司馬元麵色坦然,緩緩言道:“昔日的山門裁決之所,而今的逍遙法外之地。”

  司馬承宗皺眉問道:“那你還要前去?莫非真覺得自己憑著靈神後期便能在山門內橫行無忌了?”

  司馬元沉默片刻後,緩緩吐出一句:“家父下落不明,母親遙寄靈山,三代大劫緊隨,侄兒不得不往。”

  司馬承宗聞言,臉色漸漸凝肅,死死地盯著司馬元,言道:“你可知,秘境之主便是此方天地之主宰?”

  司馬元自然聽出其言外之意,意欲憑借秘境將其困在此地,他笑道:“多謝族叔護持之恩,但侄兒生來便背負這一切,豈能因貪生怕死而畏縮不前?”

  他輕聲言道:“我等得,但他們等不得啊。”

  因為,他們因為他已經受了太多的苦了。

  司馬承宗默然。

  ...........

  司馬氏族,議事大廳。

  人才濟濟,眾聲喧嘩,吵吵鬧鬧。

  少頃,一道身影自殿外急匆匆跑入,對著某個靜坐之人附耳細語。

  那人本是閉眼假寐,竟霍然睜開眼睛,旋即冷目一掃,“此事當真?”

  那人冷汗冒出,顫聲道:“此乃張智簡張護法親口道出,弟子絕無半點欺瞞。

  殿中之人似乎察覺到異樣,漸漸息聲,有人當即問道:“三叔,可是有何不妥?”

  名喚司馬桂之人沉默片刻後,緩緩言道:“方才族長傳話,山門決定派遣族長前往隱神宮,主持隱神衛一概事宜;另外,族長走後,族內暫有二兄掌持。”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何意。

  有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皺眉問道:“咱們不是一直由二爺掌家嗎?”

  旁側當即有人色變,低聲道:“噤聲!”

  隨即他悄悄解釋了幾句,雖不清晰,但臨近數十人都漸漸麵容大改。

  二族長竟已交出族正璽印和山門秘寶,那豈不是說族長成為名副其實的掌舵人?

  還有,既是如此,那他還跑去隱神宮做甚,難道不知那是如何龍潭虎穴麽?真當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少許功夫,眾人便明白這其中厲害,當即色變,驚呼道:“族長怎會如此不智,那隱神宮是何等險地,那些窮凶極惡之輩是那麽桀驁不馴,又是常人可以輕易收服的了?唉,莫非我司馬氏族剛要不入正軌,便要被再次打落神壇?”

  有人甚至叫囂道:“三叔,你何不前去勸勸族長,別去隱神宮了,咱清山門換個人去吧。”

  司馬桂當即臉色一沉:“你當太清宮是擺設不成?”

  眾人霎時語塞。

  與此同時,希夷洞天之外,一道銀白長袍踏空而來,四周並無一人尾隨。

  隻見他朗聲道:“神霄天洞司馬元拜訪盧前輩”。

  聲音滾滾,如同天雷,轟隆作響,傳徹萬裏。

  俄而,一道滄桑的長笑聲自前方波紋處傳出:“司馬洞主大駕光臨,老朽有失遠迎啊,快請,快請!”

  霎時,一陣陣仙音響起,宛若豆蔻清唱,芙蓉婉轉,更是梵音徐徐,道吟聲傳。

  隨即一道光門訇然大開,露出一條堂皇大道,道側似有一位位嫋娜倩影撫手於胸前,躬身禮敬,姿態誘人。

  司馬元灑然一笑,大袖一甩,便信步向前,消失在通道盡頭。

  自始自終,他都未曾看兩側一眼。

  區區庸脂俗粉,怎敵師姐絲毫?

  豈料此舉落入盧希夷眼中,卻令他大為驚奇,不禁讚歎道:“司馬小友果真道心維艱,非尋常人也。”

  行至洞內、向著前方靜候的那道愈發衰老的蒼頭老者走去的司馬元無奈地笑了笑,回道:“盧前輩讚譽了”。

  盧希夷朝著司馬元輕輕招手,“走,老朽帶你先看看我這靈洞仙府。”

  司馬元自無不願,隨後兩人過九曲江、踩黑鯊灘,觀皇浦苑、遊八仙嶺、覽聖月峰以及神女山等等,山峻月秀,奇險並茂,端的造化神秀。

  其後,司馬元與盧希夷落座於一處高峰棋盤之上,信手手談了一番後,盧希夷看了司馬元一眼,輕輕咳了一聲後,輕聲道:“小友能前來給老朽送終,算是了卻我一番心願。”

  司馬元手中棋子懸而未落,沉默片刻後,緩緩問道:“敢問前輩何時仙逝?”

  此言近乎有些大逆不道,但他相信以盧希夷這般強者,豈會甘願命運降臨,自然是主動踏入輪回。

  盧希夷也毫無在意,反而對著司馬元頷首道:“老朽原定於百年之後,但你既要前往隱神宮,且尚不知何時能歸,我便決定提前坐化。”

  司馬元色變,豁然起身地道:“還望前輩三思”。

  盧希夷神色平靜,環視一周後,眼中似有一絲留戀劃過,但卻轉瞬即逝,他隨即輕描淡寫地道:“於我等而言,早死晚死有何區別?”

  司馬元心中一歎,前次在神霄洞天便聽其提起過此事,但畢竟以為時日尚早,未料到卻來得如此之快,但盧希夷既已決定主動坐化,總比坐以待斃要好。

  他沉默少許後,輕聲問道:“可有小子效勞之處?”

  盧希夷眼露欣慰,隨即輕輕拍手,側首道:“都過來吧”。

  話音剛落,便有數道身影落下,跪倒在棋盤十丈之外。

  司馬元抬首看去,盡皆靈神存在,僅有的兩位元嬰也是資質超群,距離靈神也僅隻一步之遙。

  盧希夷指著左首那位身穿墨袍的中年,對著司馬元言道:“這是我盧氏宗正,名喚盧陵,在族中得罪了不少人,而今由我鎮壓,他們尚還不敢亂來,然一旦我仙逝,他恐怕也難逃眾兄弟報複。”

  司馬元頷首道:“我神霄洞天還缺右護法,倘若道友不介意的話,可在我神霄存身。”

  盧陵聞言,抬首看向盧希夷時,一臉冷厲,翁聲道:“大父放心,其等若膽敢亂來,兒手中法鞭又豈是擺設?”

  盧希夷當即臉色一沉,厲聲道:“放肆!”

  盧陵偏過頭去,卻不敢再反駁。

  隨後盧希夷對著司馬元繼續言道:“那位是我嫡孫,名喚盧植,算是他這一輩中資質中最好的,當年在山門內惹出一樁禍事,仇家盯著厲害,老朽怕他亂跑出去,就索性將他關在洞天之內。今日之後,就交給小友幫我管教一二了。”

  司馬元順著其手指看去,卻見那個正淚流滿麵的青年正是那元嬰之一,他輕輕頷首:“隻要盧植道友願隨我而去便可”。

  盧希夷當即豎眉,對著盧植厲聲道:“孽障,可曾聽清楚了?”

  盧植泣不成聲,匍匐在地,模糊不清地嗚嗚道:“孫兒聽見了”。

  盧希夷指著他厲聲道:“你記著,日後定要好生修煉,勿要讓我死後仍不得安寧!”

  “是,孫兒記住了,孫兒記住了。”

  盧希夷臉色稍緩,繼而對著剩下之人諄諄囑咐,挨個給司馬元認過之後,便不耐煩地道:“一個個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們,都給老子滾。”

  見盧希夷揮手驅散一眾子孫後,便對著司馬元正色道:“如此,老朽就將我盧氏一脈,交於小友之手了。”

  司馬元仿若肩頭一沉,沉默片刻後,倒也並未作何拍胸脯、發誓言的舉動,隻是輕輕點頭,緩聲道:“司馬不敢保證他們定能安然無恙,但隻要神霄天洞存在一日,便能庇護他們一日。”

  盧希夷輕輕頷首:“有小友此話,那老朽就放心了。”

  隨即主動伸手,拉著司馬元向上一踏,朗聲大笑道:“走,老朽今日便帶你飽覽九天之上的大好風光。”

  話音剛落,兩道虹光自希夷洞天衝霄而起。

  光芒衝破洞天屏障,也衝破浮黎護山大陣,更衝上了十萬丈高空靈罡。

  俄而,便有一道長嘯聲傳遍四方:

  “尋真問道幾來秋,不曾拂塵纏虜首。

  蹉跎半生追希夷,方知玄法無盡頭。”

  嘯聲歇罷,久久未絕。

  浮黎靜默,靈神震蕩。

  一道雄渾、威嚴聲音自太清宮滾滾傳下:“祭劍,送靈。”

  頃刻,五大龐大氣機升騰而起,遙相呼應,疑似送行。

  隨後數百靈神氣息尾隨而上,下方萬千弟子齊齊躬身一拜:“恭送盧洞主!”

  聲傳萬裏,響徹天際,震耳欲聾。

  未幾,靈神域各有數十道道尊存在抬首遠眺,默默祭出氣機,滌蕩於九天之上。

  蔚為壯觀。

  這一日,浮黎仙山希夷洞天大洞主盧希夷壽元枯竭,仙逝於九天之上。

  也在這一日,神霄天洞大洞主司馬元飽覽九天風光。

  登臨半步道尊之境!

  ..........

  當浮黎內外因盧希夷坐化而歎息感慨之際,司馬元已在靈瑤洞天之內,今日的靈瑤仙子一身華貴紫服,全身上下盡顯尊貴與華麗。

  司馬元稍落後一步,一身青衫綠袍的他負手而立,抬頭仰望。

  酈瑤沉默片刻後,澀然輕聲道:“盧洞主臨走之前可曾留下遺言?”

  司馬元麵容平靜,徐徐言道:“前輩未曾飛逝之際曾囑托晚輩照顧希夷洞天諸位道友”。

  酈瑤聞言輕輕一歎,尊享長袍飛舞,呼呼作響,良久之後方才言道:“蕭洞主那邊自由宮主牽製,你我隻需將陳景清、蘇若煜拖住即可。”

  司馬元輕輕頷首:“侄兒明白”。

  酈瑤沉思片刻後,對著司馬元言道:“此次隱神宮之行,可有何困難?”

  司馬元輕輕搖頭,輕輕抬首,看向九天之上,輕聲道:“盧前輩臨走饋贈已然足夠”。

  直到盧希夷飛逝司馬元明悟,以盧希夷原本‘道元’本可支持數百年,但在聽聞司馬元即將赴任隱神宮後便決定將最後那點‘道元’以灌頂方式贈予司馬元。

  修士修道之路,自築基開始的‘凝液’再到神境的‘神元’,最後再到道尊境的‘道元’,猶如蓄水池內的池水,當其灌滿之日便是破境之時。

  而盧希夷則是將其所存儲的老底子徹底贈送給了司馬元。

  酈瑤聞言,臉上似有驚詫,似聯想到什麽,當即轉首看向司馬元。

  司馬元輕輕頷首,酈瑤頓時輕輕一歎,自語道:“原來如此”。

  隨後兩人寒暄一番後,司馬元便開口離去了。

  不過離去之前,酈瑤給了司馬元一份名單。

  正是靈瑤洞天在隱神宮的暗子。

  司馬元離去之後,直接去了太清宮,意欲拜訪這位大舅,但卻被宮門侍衛告知,其人正在閉關,無法得見,司馬元遂告罪打擾,離開了太清宮。

  隨後數十日內,其將司馬氏族內諸多事宜安排妥當之後,便向著太清宮西麵飛去。

  在浮世塔內,太清宮居東,象征紫微之星;隱神宮位於西,則居貪狼。

  且隱神與太清相對,仿若黑白正反,天生對立。

  但兩方並未有太多的交際,這不僅僅隻是因為浮世塔的天然隔絕,更是因為太清宮除了宮主乃道尊存在外,更是因為隱神宮的低調、與世隔絕。

  此刻,在隱神宮外,司馬元身影顯露而出,身側張智簡稍後一步。

  司馬元轉首言道:“家族之事便拜托給張老了”。

  臨走之前,司馬元便將看護神霄洞天之

  事交於了張智簡,當然,僅僅隻是看護之責,並無駕馭之權。

  司馬氏族明麵上乃是其授權於司馬鯤與司馬鵬兩兄弟,但暗地裏依舊由司馬承宗掌持。

  另外盧希夷、酈瑤以及司馬承宗最後交出的神霄洞天暗子等,算來司馬元而今尚未踏入隱神宮,便已經掌執了一股不菲的力量。

  即便這股力量無法令司馬元控製全局,但依然能夠讓他率先了解隱神宮內部情況。

  隱神宮,位於浮世塔西部,一座雪山內部。

  藏宮殿於山腹之內,納須彌於芥子之中。

  山腹之內別有洞天,如同新天地。

  司馬元向著張智簡輕輕揮手,一步踏出,便消失在茫茫天際之中。

  浮世塔西部,雪山之巔。

  有數道意識在無形中碰撞,似有凝重氣氛在不斷蔓延。

  “半步道尊境?他何時臻至此境的?”一道莫名驚詫話語響起。

  旁側有人傳音道:“是那盧老兒助其一臂之力,舍棄了自家最後幾百年道行,硬生生將他推上了一個台階。”

  有人當即酸溜溜地道:“真是好大運道”。

  “搶了那姓盧的最後一點道元,而今又來我隱神宮撒野?諸位,我等經營了這麽多年,難道就任由他摘桃子不成?”

  眾人議論聲音當即戛然而止,有人輕笑一聲:“慌什麽,不就是區區靈神小子,何至於此?”

  有人陰陽怪氣地嘿了一聲:“靈神小子?文老頭,你若能在他手中撐上三招,胡某便認你為祖宗?”

  名喚文奕的老頭當即回道:“此言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文奕聞言,本是興致勃勃地姿態頓時偃旗息鼓,罵了一句:“沒骨氣”。

  少許,一道平淡話語響起:“有三位殿主在上,你們擔心什麽?”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心中一凜,陷入死寂。

  與此同時,在山腹內部,某做巍峨漆黑宮殿之內,三道模糊身影相繼降臨,投下一道分身而至。

  三人盡皆抵達後,有位中年聲音響起:“此次太清宮出手,不知你們有何看法?”

  剩餘兩人氣息淵沉,如同浩淼黑洋,淵深莫測,有人氣息平靜,從容不迫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有何可懼?”

  最先開口之人視線一轉,落在第三人身上:“蕭道友,據貧道所知,此次進宮之人乃是你昔日仇家,不知你有何打算?”

  剩下第三人沉默少許後,緩緩言道:“自古以來,黑白相間,陰陽有別,太清宮此次膽敢插手我隱宮之手,日後豈不是要淩駕於我等之上?”

  殺人當誅心,此言可謂一針見血。

  不過對於此人曆來極端話語另外兩人早已司空見慣,或者說,這位名喚蕭淵之人張口閉口便是兩宮開戰之類的話語,他們早已不知聽過多少遍了,自然不會真的付諸實際。更何況,太清宮插手隱宮之事,不正是從你們蕭氏一族開始的麽?

  不然以你蕭淵區區靈神後期之力,真能坐上‘三殿之一’的位置?若非那蕭毅齋施壓,以隱神宮的脾氣,早就將你碎屍萬段了,哪有你置喙餘地?

  不過而今既在同一屋簷下,另外兩位自然不會把這些話挑明,有些事,說出來便是要負責的。

  這三人便是隱神宮明麵上的最強力量了,至於暗中還有何隱藏的積年星宿沒有,想必即便是‘初來乍到’的蕭淵都不曾知曉。

  但蕭淵畢竟是在下界紫川神國做了那麽多年皇帝,對於另外兩人眼中的洞若觀火自然看在眼裏,甚至連另外兩人眼中是不是透漏出來的漠視與輕視都知道,但他畢竟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這點城府還是有的。

  蕭淵道完之後,便看向首先開口之人,其人名喚梁濟,乃隱神宮明麵上的第一人,修為更是臻至半步道尊之境。

  在隱神宮‘三殿十二閣’中,梁濟把持天極殿,手中四閣實力更是在其餘兩殿之上,光是靈神存在便有雙手之數。

  更勿論殿內供奉與護法了,如此力量足矣碾壓浮黎仙山任何一個洞天。

  且因浮世塔這處天然屏障,進可攻、退可守,隻要不是山主親至,隱神宮幾乎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成也浮世塔,敗也浮世塔。因此塔之故,外人難以進入,但內部存在卻可以掣肘其手腳,譬如那太清宮宮主皇甫道神。

  在而今山主閉關之際,皇甫道神手握浮世塔法符,足可調動浮世塔近六成力量,甚至若得山主允許,其還可聯合六大洞主全力駕馭此方鎮山之寶。

  浮世塔,浮黎鎮山仙器,品階在道兵之上,乃浮黎仙山屈指可數的聖器之一。

  此器一出,動輒洲毀陸沉,山崩地裂,唯有九位至尊親出方才製止。

  但此寶畢竟在聖階,即便是皇甫道神也難以駕馭,強行操控隻會遭到反噬,甚至被聖兵吞掉修為也說不定。

  故而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皇甫道神不會動手,更不用以浮世塔來向隱神宮施壓。

  至於先前與蕭毅齋那場鬥法,僅僅在太清宮內部,算是借助了浮世塔某個樞紐,僅得部分力量,否則強如皇甫道神也難以為繼,而這才是隱神宮三位殿主有恃無恐的地方。

  籠罩在迷霧中的蕭淵道完之後,便看向梁濟,隻見梁濟氣息平靜,如同一頭老狐狸般在默默窺視之時,仍然不忘狐假虎威。

  蕭淵暗罵一聲,隱神宮真正的靠山不在他這邊,導致太多計劃擱淺,而今他要將那司馬氏族的小子被弄死,自然繞不過梁濟背後那位,但而今其如老祖宗與皇甫老不死的一樣,都如那萬年王八般潛藏在水底,數百年都不出來冒冒頭,真是讓人憋屈不已。

  要擱他身上,與其這般三足鼎立的對峙下去,還不如真刀真槍的幹上一場,成王敗寇,誰贏了,浮黎就誰說了算。

  隱神宮三大道尊,性格盡皆不同,蕭淵背靠蕭氏一族,底氣頗足,雖是‘末學晚輩’,卻常常指手畫腳,令其餘兩人皺眉不已。

  而梁濟身後同樣站著某位大佬,卻生性謹慎,常以求穩勝過動蕩,而隱神宮這些年之所以能如此安分守己,此人功大莫焉。

  另外那人名喚陳關韶,但其自稱與浮黎辰虛洞天卻並無半點關係,至於背後實情為何便有待商榷了。

  陳關韶麵容沉靜,貌似四旬,一頭白衫籠罩,頗有儒雅君子之風,再兼其手中常有暖玉在握,簡直像似謫仙在世。

  聽聞蕭淵話語之後,他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風,隻聞其言道:“蕭師弟此言差矣,須知我浮黎素有‘內聖外王’之稱,山門上下皆為一體,太清與隱神同為親兄弟,豈可如此見外,有那‘插手’之字眼?師弟日後需慎言呐。”

  此話幾乎相當於在指摘蕭淵暗懷挑撥內外關係、心存不軌之心,就差直接指著其鼻子說這人有些不安分守己話語了,可謂是綿裏藏針。

  打破隱神宮固有格局,以隱神宮內部之力自然難以成功,唯有借助太清宮諸位洞主之力,方可除掉梁濟與陳關韶。這便是蕭淵的想法。

  但梁濟畢竟是掌執隱神宮數千年的老狐狸,豈會不知這隻小豺狼心中所想,隻不過以他的心性,向來謀而後定,不動則已,動必以犁庭掃穴之勢,徹底清楚這些魑魅魍魎。

  他聽聞陳關韶話語之後,在那模糊不清的朦朧靈霧之下,梁濟沉默片刻後,緩緩言道:“兵者,大矣,不可不慎重。”

  此言仿若信號般,幾乎快要被蕭淵氣笑了,堂堂道尊存在,竟會如此畏手畏腳,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莫非你梁濟真要等到太清宮打到此地來,才肯禦敵?難道你不知道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的道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他雖新上,卻並不不知輕重之輩,自然知道區區激將法難以成功,故而強忍住爆發的脾氣,隻是輕輕冷哼一聲,頗有些陰陽怪氣地道:“莫非梁師兄真要等到太清宮搶了我隱神宮底盤,才肯出手?隻是蕭某須得提醒師兄,到了那時,別說你想保這隱神宮,就是你我三人的性命說不定就要跟那司馬乾一樣,被人當場打死的魂飛魄散了。”

  陳關韶氣息浮動,聲音有些泛冷,言道:“蕭師弟,過了。”

  蕭淵也知方才話語有些逾越了,再次冷哼一聲後,卻未再言語。

  哪知不知是蕭淵話語起作用了,還是梁濟突然就開竅了,忽然言道:“其實蕭師弟並未言錯,此次太清宮貿然插手我隱神宮之事,且還自稱是送來一位宮主,這無疑是未曾將我等發在眼裏。就如蕭師弟所言,我先輩在此經營數十萬年之久,此地早已打上我等印記,哪有太清宮置喙餘地?而今其要來摘果子,跟我等辛辛苦苦籌備好嫁妝酒席卻無法入洞房之事並無差別,他們這一手釜底抽薪,可真狠呐!”

  此話一出,不僅蕭淵愣了,就連熟悉梁濟一貫作風的陳關韶也不禁愕然,莫非他轉性了?

  梁濟並未轉性,也未瘋狂,隻是就在方才,他明顯感受到隱神宮的那柄鑰匙似乎動了。

  鑰匙共有八把,除去六大洞主外,便是兩位宮主各掌正副兩把了。

  但隱神宮這把,自從前任宮主莫名隕落後,便一直不曾被人祭煉成功,如同抗拒外人入侵般。

  譬如梁濟便曾嚐試過,但不管他用何種方法,都難以浸入絲毫,且到了而今,別說煉化,連靠近都難,可謂是冥頑不靈。

  而他之所以要掌握住此‘鑰匙’,一則便是掌控隱神宮,屆時一朝大權在手,收拾蕭淵之流不過翻掌之事;二來,在隱神宮那個老不死的在世之際,他就猶如頭蓋一片天,一舉一動都束手束腳,翻身簡直比登天還難。故而,一旦掌持了隱神宮秘匙,他便可徹底脫困,擺脫那位的控製,徹徹底底的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

  然而以前一直不曾將其煉化,還以為是修為不夠,需道尊存在方可將其煉化,但就在方才,那枚懸浮在地宮內的隱神秘匙忽然動了一下。

  在司馬元踏入此方地界之際,那枚秘匙跳動了一下。

  如同見到主人般欣喜的跳動。

  他當即明悟,此寶從一開始便不屬於他,與修為無關。

  早就被人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