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裏議論紛紛，履霜依然不作聲，手冊裏還是空白。

  綠蛇的身軀已彎到極限，隻要它極力一彈就能如閃電般發動雷霆之擊。

  審訊團的陣型略亂，有些人實在承受不了這種壓迫，他們忍不住想逃。

  就在隊伍即將亂套崩潰的時候，綠蛇散了，壓迫也散了。

  蛇又化作鼠，忙不迭退回地下。

  “我艸，老大，你超神啊，你知道它隻是唬人的，所以根本不屑防禦對不對？”

  這話就個引子，原先叫嚷著履霜傻逼的人又飛快投入到老大牛逼的呼喊中。

  桃之等人看著，像場鬧劇。

  履霜故意咳嗽一下，蟻穴靜寂。

  “各位，我們打退了敵人，守住了陣線，保護了研究室，還得到和平製造者這麽好的盟友。我們是不是無敵戰隊？”

  “是。”

  “那必須的。”

  “這不廢話嘛。”

  跟隨者七嘴八舌歡呼，履霜又一次拔高了地位，鞏固了形象。

  帕喬對履霜高度讚揚，所有玩家獲得一份軍需物資。至於能從物資中開出什麽，那就隻有【深藍】知道了。

  得到獎勵的玩家歡天喜地，和平製造都這邊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

  為了救履霜，為了結盟，張三李四死亡斷了聯係，和平製造者的整體實力大幅下降。待等日後盟約失效，想要反抗審訊團又不知道要難上多少。

  因為子歸猶豫不決，桃之代替他成為和平製造者的領隊。然而這又有什麽用呢，走過幽魂之地和黎易遠在秘行沼澤，孚威夫婦至今沒上線，張三李四沒了蹤影，還有一個和平製造者至今未露麵，她手下隻有三人可用。

  如此慘淡的隊伍，真的有必要堅持下去嗎？

  無能狂怒看著桃之。她隻是雇傭兵，本不應該擔憂雇主的處境，可是同為女人，她難免生出許多同理心。眼看桃之責怪子歸遇事不果斷，眼看桃之安慰顧含章不必焦慮，她突然覺得應該出手幫幫這個女人。

  “隊長。咱們或許應該主動出擊。”

  她向桃之提議，桃之略加思考，問道:“根據呢？”

  “鼠蛇突然散去，明顯是受了召喚。偽神或許不行了。之前阿蘇拉收集了大量混沌材料做研究，說是收集其實也是變向清理。現在整個地區的混沌材料數量驟降，偽神沒有足夠的混沌材料供應，自然會虛弱。輻射嘛，總有衰退的時候。衰弱，就要吞噬靈魂。”

  桃之點頭，喃道:“我們已與審訊團結盟，不再有敵襲之憂，反過來還可以用審訊團的力量殺死偽神。雖然我們人少力薄，但也算參與其中，肯定有些益處。眼下，確是我們討伐偽神的最好時機。”

  帕喬也認同這番話，她立刻傳召履霜。

  履霜還在接受審訊團的膜拜，所有人都變著法恭維他用兵如神，聽得多了，他難免信以為真。

  “雖然書上什麽都沒顯示，但我撐住了，沒跑，這也是本事。”

  人總是喜歡事後填補成功理由。

  帕喬問履霜是否願意出兵，履霜立刻拒絕，他知道此時出兵隻不過是充當桃之的打手，他還傻到那麽地步。

  “如果不趁此時討伐而是再造一個清理者1000型，我怕偽神恢複過來再有反攻。”無能狂怒站出來，“剛才那波反擊，偽神動用混沌鼠數量應該超過五千。可是，半個月之前，混沌鼠不過110隻……這種繁殖能力，你們真的一點也不害怕嗎？等偽神吃飽，你們誰敢保證混沌鼠不會再次生育？在絕對龐大的數量麵前，再好的陣形都沒有任何用處。現在，混沌鼠退了，虛弱的偽神要吃他們了，他們的數量會大幅減少。敵人正弱，我方正盛，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烏江自刎的霸王學不得。

  履霜歎氣，答應發兵。

  無能狂怒這段回憶有些長，但在她腦海中也不過是電光火石的音像閃動。

  仲裁員帕喬的質問猶在耳旁：“在防禦偽神反攻這場戰鬥中，你說到三個要素。第一，和平製造者與審訊團臨時結盟。第二，張三李四為救履霜而死。第三，你說反攻是偽神最後的瘋狂，然後鼓動大家在沒有清理者1000型輔助下發動討伐。據我所知，和平製造者與審訊團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雙方結盟可能性微乎其微。雖然大敵當前，但他們共同禦敵即可，實無結盟必要。更別說結盟之後和平製造者竟願意犧牲張三李四這麽有能力的成員去救審訊團的頭目，我覺得這實在是無稽之談。而且，你憑什麽認定這次反攻是偽神最後的瘋狂，你有證據能證明這點嗎？如果沒有證據，卻組織雙方人馬進入地下……我就不得不懷疑，你這個外族人想借機消滅我阿蘇拉新生力量，居心叵測。”

  站在分界線上，母夏爾深鞠一躬，回答道：“這段故事我本可能講得很煽情，因為有太多生命在此消逝，有太多利益在此浮出。但我不打算這樣做，法庭是個講證據的地方，我會用最真實的數據控訴這個惡魔，讓他認罪伏法。”

  轉過頭來，她注視著李未濟：“53位斯克鼠喪生此役，其中20位雌性中有2個兒童和1位老人，33位雄性中有5位兒童和8位老人。27處房屋被毀。2處菌菇種植地被夷平。國王寶座被碾粹，留聲機自然沒能幸免。20位審訊團同胞嚴重傷殘，5位審訊團同胞魂留此地。這僅是混沌鼠第一輪攻勢下的狀況。”

  李未濟害怕聽到這些真實的數字，在別人眼裏，數字隻是統計學的表達語言，在他眼裏數字卻是還原世界本來麵目最好的筆觸，透過這些冰冷的數字他會不自覺想像出慘烈的畫麵。

  自己想的畫麵總比別人用語言描述的畫麵更動人。

  無能狂怒並沒有說混沌鼠變作蛇，李未濟想像中的混沌鼠比蛇凶惡一萬倍。那是無數根漂浮著的觸須，每根觸須都長著一隻狹長的綠色眼睛。觸須撈起斯克鼠，眼睛又成了嘴巴。眨眼就是吃人。

  觀察著李未濟的表情，無能狂怒又說：“之後混沌鼠又多次攻擊，我們節節敗退。退到金字塔邊，我們退無可退了。履霜指揮審訊團防守。他組織的陣法很有效果，我們阻攔下混沌鼠前進的步伐。可是混沌鼠並不蠢，它們發現履霜是陣法的核心，立刻向履霜發動攻勢。桃之認為這是和平製造者的機會，她令我們救下履霜。我們很聽話，張三李四更聽話，他們以命換命。履霜就是結合當時的情況以及這份舍命付出的情分才答應和我們結盟的。我之所以提議討伐，理由很簡單。偽神動用超過5000隻混沌鼠進攻地麵，自然是想把我們一舉擊潰。可是我們沒讓它如願，我們守住了陣線。與此同時，偽神缺少混沌鼠靈魂補充，它正在衰弱。”

  說到這裏，無能狂怒故意停下來，她調節焦距將李未濟的臉放大至眼前。

  李未濟碩大的光頭低垂著、雙目緊閉著，已沉淪在自己的想像中不可自拔，片刻後，他攥握雙拳低聲道：“敵弱我強，趁勝追機，確實無錯。”

  “嘣。”

  巨大的槍聲震醒李未濟，隻聽帕喬喝道：“辯方六十四，請控製你的言行。法庭是個神聖的地方，在法庭上說的一切都將成為無可爭議的證詞。”

  這又是明顯的提醒，可李未濟搖搖頭，不想做任何爭辯。

  “請問辯方對此證詞有何異議？”帕喬的提醒更加露骨。

  李未濟放鬆拳頭，無話可說。

  帕喬無奈道：“既然辯方不想作答，那我繼續提問。1號證人，你說進入地下城之後一路順風，幾乎沒有遇到阻攔就攻至偽神麵前。當時偽神正在吞噬靈魂，所以你們決定立刻攻擊打斷獻身儀式。你們打斷儀式的過程也很順利，偽神隻是貪婪地吞噬，對你們視若無睹。既然一切都這麽順利，為什麽又突然出現變故，死了很多人呢？”

  “仲裁員大人，請您查閱證詞第5頁第2行，我有明確陳述。”

  帕喬翻看片刻，問道：“證詞中，你說偽神被打到幾乎斷氣而且也沒有足夠的靈魂補充，它集中核心擴大輻射能量準備和你們同歸於盡，然後你躍入偽神口中阻止偽神自爆……這是什麽原理？還有，為什麽你被偽神吞噬後還活著？”

  無能狂怒好像知道帕喬會有此一問，快速答道：“請呈3號證物。”

  srv-3296型魔像背著一小塊鮮亮的晶石碎片上場。

  “靈魂碎片。”帕喬探頭驚歎。

  無能狂怒道：“仲裁員大人既然認得這物件，那就不用我多解釋了。”

  帕喬道：“請說明此物作用。辯方有權知道每件證據的情況。”

  “好吧。”無能狂怒聳肩，“這是一件魔法容器。作用是吸引怪物靈魂。當容器裝滿一百靈魂時，可為擁有者抵擋一次致命攻擊。當時情況很不樂觀，如果偽神真的自爆，我們所有人都不可能活下來。為了阻止偽神自爆，唯一的辦法就是給它補充靈魂。這塊靈魂碎片恰好是它需要的東西。我當時沒有多想，帶著靈魂碎片閃現進它嘴裏，碎片破裂為我抵擋致命一擊。靈魂噴湧，偽神忙著消化，我們這才得以逃生。”

  她說得很簡單，甚至很輕快，可李示濟腦中卻是另一番場景。

  大到沒有邊界的天，天上緩緩降下布滿尖釘的巨大石板，石板下是渺小如豆的阿蘇拉，密密麻麻的豆子在曠野中奔跑打滾，卻無論如何也逃不脫被石板榨成豆漿的命運。

  這些豆子尖叫著，相互踩著，想要跑出這無邊無際的天空。

  石板越來越近，豆子們不再叫了，不再跑了，他們甚至看到自己變成豆漿後鮮紅黏稠的狀態。

  一隻大貓頂天立地。她雙手擎住，口呼：“快逃啊。”

  豆子們又被激起求生欲，他們奔著來時的方向賣力跑。

  大貓肉墊全是血，雙膝也不自自主彎曲，她跪倒在地，依然大喊著：“快逃啊。”

  終於，豆子們竟然找到了生路，一顆兩顆三顆四顆，全都活了下來。

  “我認罪。”

  輕微的聲音。

  帕喬以為自己聽錯了，大聲問道：“六十四，你說什麽？”

  “我認罪。”

  他被自己的想像控製，情緒已然投入，不再將庭審當成遊戲，很自然想到自己臨陣逃脫造成的種種惡果，良心譴責，哪有不認罪之理。

  無論是巧舌還是偏袒，罪惡終將現形，罪犯必須伏法。

  帕喬輕唉一聲，一錘定音道：“六十四，臨陣脫逃催生諸多惡果，現已當庭認罪，本席做最後裁決，三日後於拉塔索姆占星庭院執行死刑。”

  遊戲提示：「觸發特殊劇情，設備進入緊急狀態，你將不會離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