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超級馬裏奧兄弟》帶來的純真快樂，李未濟收住憤怒恢複理性。

  既然這個特殊副本必須通關才能退出那反倒好辦了，他一把拉起黎易:“回山。”

  黎易不知道李未濟經曆了怎樣的心理變化，但他看得出來好友的心情已經平複，立刻應道:“帶路。”他就是這樣信任李未濟。

  李未濟把林德諾的鎧甲丟在一旁，說道:“不穿了嗎？”

  黎易不以為然，撿起鎧甲套在身上，說道:“我緩過來了。”

  李未濟笑著展開地圖，腦中規劃出一條路線。

  兩人按著路線不錯一步，一路無話走了三十來分鍾，等黎易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置身於陰冷漆黑之中。

  月亮已經被厚厚的雲層遮住，樹木間彌漫著濃霧，冷氣森森。

  “這是什麽地方？”黎易問，“我們的山頭？”

  李未濟搖搖頭，抿嘴道:“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來，沒有名字。非要說的話，我把這裏命名為定軍山。”

  黎易心知李未濟此舉必有深意，也不多問，摸索著坐到粗樹下。

  草幽樹糙，霧冷天黑。

  李未濟直接躺倒在地，頭枕雙臂，徐道:“我有事和你說。”

  “等著呢。”

  李未濟輕笑道:“如果我們不找死的話，一百分鍾後就可以通關副本，退出遊戲。”

  “什麽叫找死？”

  李未濟說:“就是貪圖半人馬主帥掉落的東西以及基礎通關金牌獎勵。”

  “殺boss掉裝備，我懂。基礎通關金牌獎勵是什麽意思？”

  “卡利帶著難民和我會合之後，我從難民嘴裏聽到許多雜七雜八的言論。隨後我識破靈寶的身份，打開他的秘室，得到一份詳細的熾天使獎罰製度表。最後，我從卡利嘴裏探知到泥潭鎮對英雄的表彰手段。我把這些紛亂的信息綜合整理，經過我仔細篩選對比分析之後，我大致猜到這個遊戲的獎罰機製。先說獎勵機製。”

  李未濟清了清嗓子：“遊戲過程中，玩家會有意無意遇到很多事件，我們可以選擇介入事件或是離開事件。一旦玩家介入事件，那麽遊戲就會評估玩家的貢獻度。比如說我們一開始介入了殺魚怪的事件，在這個事件中，我的對推進事件有著較高的貢獻度，所以得到的獎勵也異常豐厚，而你的貢獻就比較少，遊戲給你的獎勵自然也特別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黎易嗯了一聲，表示明白。

  李未濟接著說：“玩家貢獻度分為四個級別，用卡利的話來說就是金牌、銀牌和銅牌。”

  “這不是三個級別嗎？”

  “說三就肯定有四。”李未濟笑著說，“其實我也是猜，但我敢斷定在金牌之上還隱藏著特殊的級別，我個人把這個級別定義為完美。不過，我估計達成完美貢獻的條件會非常苛刻。縱觀整個副本流程，唯一做符合完美貢獻條件的，或許隻有我與灰燼輕語之風的那場戰鬥。”

  黎易稍加回憶，想起在山洞裏與那個傳奇遊俠的激烈一戰，老濟表現的確亮眼，而且他從中獲得的獎勵也的確讓人羨慕。

  “說完獎勵機製，再說說懲罰機製。這個遊戲的懲罰機製非常有趣，一旦玩家阻礙了事件正常進行，事件就會暗中升級難度，玩家稍有不慎會莫名其妙死亡，然後退出副本。可是，如果玩家處理得當，在更高難度下依然完成事件，遊戲給出的獎勵也會相應增加一些。”

  黎易讚道：“付出就有回報，合情合理。”

  “沒錯。”李未濟停頓片刻，“還記得我從靈寶秘室裏得到的神奇地圖嘛？這張地圖並不是靈寶的天才發明，而是半人馬用元素魔法製作的戰鬥指揮圖。”

  這信息有點出人意表。

  黎易對此十分感興趣，他蹲走幾步湊到李未濟身邊，問道:“然後呢？”

  “這張地圖上寫有半人馬作戰計劃。經過小小的挫折，我破解了半人馬的文字。”李未濟故作輕鬆地說，“看懂半人馬作戰計劃書後，我反推出副本通關條件。有三種情況。第一種，在半人馬屠村之前帶著泥潭鎮以及漁村的全體npc疏散到安全地區。這是最優解。”

  “第二種情況是在半人馬屠村過程中，組織熾天使士兵反抗，打退半人馬進攻。這是次優解。”

  “第三種情況要保證副本中最醜的那個人活到援軍到。這是基礎解。最優解和次優解都要以此為前提。”

  聽到這麽古怪的通關條件，黎易有點反應不過來。

  李未濟補充道:“在這個副本中，我們遇見過很多人，最醜的就是伊莎拉。”

  黎易笑道:“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我記得這個醜小孩，她鑽到床底弄了一身灰，當時我就想到了暢崽，還專門為她打理了衣服。”

  李未濟回想起來，那時黎易的確像個慈父。

  “難倒這個遊戲的製作者也是顏值正義狗嗎？”黎易不解，“為什麽要殺最醜的人？”

  李未濟搖頭道:“這就是我想不通的結。”

  沉默片刻，李示濟說道：“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我們已經錯過了最優通關和次優通關，所以我當時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得到金牌基礎解。”

  李未濟沒說完美基礎通關，他很有自知之明。

  黎易問道：“你想出來了嗎？”

  李未濟從地上坐起，“沒遇到你之前，我一籌莫展，現在想出來了。金牌基礎通關的條件有五點。第一，得到秘密河道分布圖。第二，查出靈寶的陰謀。第三，擊殺熾天使叛徒。第四，擊殺半人馬主帥。第五，保護伊莎拉。”

  黎易掰著指頭一數：“地圖有了。林德諾死了。我們已經達成兩項。”

  李未濟說：“是三項。伊莎拉被我藏在一個極為隱密的地方，應該沒人能找到她。”

  “這麽說，隻要我們查出靈寶的陰謀，然後想辦法打倒半人馬主帥，就可以得到金牌獎勵嘍？”

  黎易的語氣聽起來很輕快，他似乎想要搞點事情。

  “沒你想得那麽容易。我們費了那麽大的勁擊殺魚怪，最後得到的秘密河道分布圖目前隻發揮了一次作用，這正常嗎？靈寶詭計多端，一環套一環，這正常碼？半人馬軍隊大動幹戈隻是想殺掉伊莎拉，這正常嗎？半人馬主帥很有可能是g，這正常嗎？”李未濟長歎一聲，“這個副本已經完全亂套了，以你我的智慧根本無法解開這些謎團，所以我才會帶你到這個山頭來靜靜等待，所以我才會告訴你不要貪圖boss的掉落也不要想著金牌獎勵。”

  “還有90分鍾，熾天使援軍就要……我艸，這怎麽可能。”

  李未濟原地蹦起，他不敢相信神奇地圖上顯示的內容。

  李未濟不能不驚訝，因為他感應到地圖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半人馬。

  李未濟不能不驚訝，因為密密麻麻的半人馬中還有副本核心伊莎拉。

  這絕對不可能，李未濟第一次懷疑自己。

  自從知道伊莎拉是整個副本的核心人物之後，他就單獨帶著這個小女孩去了灰燼輕語之風的秘密基地，那應該是絕對安全的地方。

  除非，除非是小女孩自己跑出來了。

  李未濟勉強找個理由寬慰自己。

  黑暗之中的黎易並不知道李未濟看到的東西，但他能從李未濟的驚訝聲中猜想出事件的嚴重性，這世上除去生死之外，能讓好友驚歎的東西已經很少很少。

  黎易出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李未濟答道：“半人馬軍團抓了伊莎拉得勝歸來。”

  黎易喔了一聲，沒有多說話。

  李未濟奇道：“你不在意？”

  黎易說：“我在意什麽？你剛才說得對，這個副本已經完全亂套，根本不是你我能解決的。通關也好，不通關也罷。他們愛抓誰就抓誰。我剛才細想了一下，其實我們走到了一個誤區。”

  “誤區？”李未濟沒想到黎易還能說出這種話來，“什麽誤區？”

  黎易道：“遊戲提示我們無法退出，但沒有阻止我們自殺啊。隻要我們一死，這個副本就失去存在的意義，我們自然就退出了。”

  對啊。

  老易說得沒錯，為什麽自己當時沒想到呢？

  這終歸是個遊戲，遊戲服務的對象是玩家，玩家都不在了，要副本有什麽用呢？

  李未濟讚同道：“說得有理。既然如此，我們自殺吧。”

  黎易卻阻止道：“自殺前我有件事要做。你告訴我莉亞在哪，我要把戒指還她。”

  戒指的事他放在心裏很久了，自從救出莉亞之後，他就一直想把戒指還給莉亞，可惜李未濟卻安排卡利帶著莉迪莉亞兩姐妹走了，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如今已經決定放棄通關副本，他自然想在退出之前完成這個承諾。

  李未濟知道黎易重諾誠信，當即說道：“我帶你去。”

  在漆黑的環境裏，李未濟又一次攤開地圖，不用眼睛去看，地圖的信息自然出現在他腦海裏。

  “完了、完了、完了。”

  李未濟接二連三地感歎讓黎易頭皮發麻，反問道：“又出什麽事了？”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我們的人全部在往半人馬大營趕。看他們的行進速度，會比我們先一步到半人馬大營。”

  “還等什麽，下山啊。”黎易催促著。

  黎易剛說完話，漆黑的深山突然有了一絲亮光。

  遊戲中的太陽從雲端躍出一線。

  天亮了。

  兩人立刻收拾，拔腿邁步，向著半人馬大營的方向跑去。

  下山總要比上山快一些，趁著天色越來越亮，原本花費30分鍾上山的兩人隻用了20分鍾就來到山下。

  “還有73分鍾。”李未濟抬頭看天，“我們先找人。”

  有神奇地圖在手，找人並不難，花了不到十分鍾，兩人就在半人馬大營東北角找到卡利等人。

  卡利一見到李未濟就急切抱住他，激動地說：“親愛的指揮官，您竟然還活著。”

  “怎麽回事？”

  卡利說道：“我帶著莉迪姐妹回營，沒過多久就收到情報說你們被半人馬抓住，於是我就帶著大夥來救你了。”

  李未濟急道：“誰給你的情報？”

  卡利說：“我不清楚，是戰鴿傳信，沒有署名。”

  卡利把信紙遞給李未濟，李未濟接過一看，是靈寶的筆跡。

  李未濟正想罵街，隻聽身後傳來靈寶的聲音：“指揮官，別來無恙。”

  李未濟驚慌道：“你怎麽逃出來的？”

  靈寶笑嘻嘻走近：“你很聰明。你設置的秘密密碼的確難以破解。可是，你不應該把我關在我的秘密裏。”

  黎易一拉李未濟的手臂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李未濟回道：“我獲取了他密室的控製權，重新設定密碼，然後把他關了進去，沒想到狡兔三窟，終究被他逃出來。”

  卡利手中的放大鏡指向靈寶，凝聚的火球隨時可以飛出。

  靈寶撥開卡利的手杖，依然一幅笑眯眯的樣子：“不必緊張。我是來和你談合作的。”

  李未濟警惕問道：“什麽合作？”

  “有益於你我雙方的合作。”靈寶又爬上李未濟的肩頭，除在他耳邊細聲說道:“我有一個計劃，能救出伊莎拉，殺掉半人馬主帥。”

  昔時靈寶坐在肩頭如同兄弟，今日卻像毒蛇盤踞。

  李未濟強忍不快，問道：“什麽計劃？”

  靈寶卻故意不答，轉而提出一個問題：“你們對人類和半人馬的恩怨了解多少？”

  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句廢話，每個科瑞塔人都清楚這段持續了快兩百年的仇怨。

  李未濟眼睛一轉，假裝動怒道：“人盡皆知之事，何勞你多言饒舌。”

  靈寶的嘴咧得特別大，他聽出李未濟的真實意圖，這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想。阿蘇拉特有的大眼睛眯成一條細線，像蛇一樣的瞳仁在陽光下散發著寒氣，靈寶言道：“你們不想聽，我偏偏要說。”

  靈寶便當著眾人的麵，把人類與半人馬的曆史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半人馬是一種四蹄的物種，他同時具備人類和馬的特征，他們常常以族群的形式在一起生活，現在已知的族群包括五個，他們分別是:莫迪爾、塔米尼、哈拉希以及水晶沙漠的羅沙魯和伊倫娜的維爾多納。這些族群下還有許多小的部落，可以說他們是整個泰瑞亞大陸中的一個龐大種族，數量上不亞於人類。由於伊倫娜大陸被完全包圍，與世隔絕，因此許多人並不知道那裏半人馬部落的情況。

  可以說半人馬以前是泰瑞亞大陸中分部最廣的種族之一，隨後他們被人類慢慢取代，以前的半人馬族群也隻有兩個而已。在1072ae年中，這兩個半人馬族群想要結盟，但由於人類的幹擾未能成功，也就埋下了戰火的種子。那些年中，人類為了擴大自己的領土，不斷地和半人馬發生戰鬥。

  “在最近的時間段中，莫迪爾半人馬的勢力達到最高峰，成為了擁有統治地位的族群，他極力催促其他半人馬一起攻打人類在科瑞塔的居住地。”靈寶說，“我們麵對的就是當代莫迪爾半人馬之王，沃爾格斯。”

  從靈寶口中得到的資料目前看來並沒有多大的意義，李未濟說道：“你講這些廢話又有何用，陳年舊事而已。”

  靈寶的蛇瞳舒展開，緩道：“我知道他的弱點。”

  聽到靈寶這句話，李未濟突然覺得這個副本或許並沒有失控，一切仍在遊戲原來的規劃當中。

  李未濟看向黎易問道：“戒指還了嗎？”

  黎易點頭：“那個矮子說廢話的時候，我就還了。”

  自殺還是留下，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