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可以看到郡守的大婚了，估計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盛大的婚慶。”廚娘一邊忙活一邊對董青嘮叨，“他也是我知道的最年輕的郡守。據說，郡守夫人比他還小，很漂亮，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終是抵不住耳旁一直響起廚娘的嘮叨。對老頭子說：“我想出去走走！”隨後對一旁瞪著她的張中亮顯露出些慍意說，“走走，隻是走走。”

  “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孩子！”郭開臉露異色回道。隨後他叫讓張中亮拿些錢給董青，“好好玩玩，要碰上什麽喜歡的就買些。”

  可惜她想要的東西用錢買不到。她拒絕了郭開讓張中亮跟隨的建議，獨自一人遊蕩在崗郡城內。像在躲避所有人一樣，可又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她離開天璣宮、離開董於虎、離開壽材鋪，遣走隨從、拒絕張中亮，如今身邊已經沒了親人、朋友。她都懷疑這些都被她給弄丟了，也許再也找不回來。

  她曾向郭開哭訴著自己是多麽的想再見荀果，又懷疑地向他問道：“你意識到這想法是多麽的愚蠢沒有？”

  “你現在還年輕，對於愛情充滿憧憬。可是孩子，你得清楚愛情除了甜美，苦楚如影隨形。在我看來，如今你是被衝昏了頭腦，但對於愛情的探索，永遠不會是愚蠢的。”

  “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上了他！”

  “所以你才更想去探索。無論什麽時候你想起他，都能讓你快樂。要是你一直想著他，每時每刻都能見到他，你會感受到內心的心動。”

  “這樣就是愛上他嗎？”

  “不，這隻是開始。像你現在，孤身一人的時候，你會格外的思念，格外的需要想起那些美好的回憶，然後哪怕是要離開鋪子、再次陷入危險，也要去尋找他的那種感覺。”

  董青似懂不懂，可這番話讓她決定離開壽材鋪，如今又讓她躊躇該去往何方。

  她隻能漫無目的繼續前往，直到她想明白為止。可太陽開始往西，埋進遠處的山脈之後還是沒個頭緒。燈火將她的身影拉得老長，她好奇回頭看去，然後望著身影旁穿梭而過的陌生人，和這個一無所知的地方。

  當她走的腳都開始酸痛，也沒有找到張中亮所說的那種平靜，也沒找到方向。於是，她無奈地回到旅店，用溫熱的水驅走疲乏，再喝完小二送來的熱茶，迅速倒進了舒適的被窩。

  她再度夢中巡遊。她被人簇擁著離開旅店，轎夫飛快地跑動，守城兵卒的怒吼聲中城門大開，然後山澗流水聲漸漸遠去，在一陣顛簸後又回到了溫暖的被窩中。

  但他一直有種不對勁的感覺：那種熟悉的、做河伯新娘時的那種幻覺重現。到底是不是又陷入了麻煩之中？為什麽麻煩總是從不間斷地出現在自己身上？她剛下定決心，決定不管如何，她都不再逃避、不再任然宰割、要親手將這些讓她惱怒的麻煩斬斷，而不管用什麽辦法，甚至是死也在所不惜，就突然聽見了聲響。

  腳步聲停了下來，她仔細傾聽交談聲。

  “她對天璣卷的下落並不情，也許她也隻是這場陰謀的一顆棋子而已。”聽起來異常熟悉的聲音讓董青心驚，讓她屏住呼吸，不希望有一點遺漏。“若不是公孫師兄醫術高超，她現在都該是遍體鱗傷。”那個聲音裏透著憐惜。

  “可公孫茂卻因此而死！況且，你不能肯定她一定不會知道天璣卷的事。”另一個冰冷的聲音說。

  “畢竟，他是我的朋友，”她已經很肯定那個熟悉的聲音是荀果，“她也不是個壞人，我對她有責任，真希望她沒能牽扯進這些。”

  “你對她能有什麽責任？”

  “是我將她交給司馬紀，讓她遭受他們的嚴刑逼供。”荀果像是找到些安慰，“可即便是她遍體鱗傷，司馬紀也沒得到任何他想要的東西。所以，她肯定不會與天璣卷有關。”

  “那骷髏堂呢？你也見著了壽材鋪的詭異！你能肯定她也與此無關？”那人話語很惆悵，“你該想想那些慘死的師兄弟，這是你幾次接近她得來的結果。”

  董青咬著牙，強忍著眼淚，她不能讓他們發現她已轉醒。

  荀果生氣地回道：“事都因我而起，那就都由我自己來解決！你們就想辦法解決那些骷髏堂去吧。”

  腳步聲已遠去，董青放肆地流著眼淚，全身乏力的昏睡過去。

  董青分不清是迷藥的作用還是傷心所致，第二日依舊渾身乏力，甚至爬起來都有些吃力。所幸，如今將他困在此地的人中有個朋友，她會覺得踏實些。她心裏也清楚，小黑屋之後，已經很難有令她恐懼的困境。

  而且，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有女仆伺候，一大早便給她喂上熱粥，受寵若驚。隨後來到房間的荀果用那種可憐的眼光看著她，女仆則用那種輕鬆的口吻安慰著她，仿佛這一切都顯露著荀果的仁慈。

  “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請你過來！”荀果笑著說。

  董青心內絞痛，急切地打斷說：“即便隻是你傳個話，我也會欣然自己送上門來的，你該清楚！”荀果沒有接話，尷尬地看著她。“為什麽帶我到這來？”她接著說。

  “我也是事後才知道！”他擺手示意侍女離開，待她走開後才接著說，“是我的師兄弟們將你帶過來的！”他注意到虛弱的董青，“你沒事吧？”

  “還能有什麽事？”她冷冷地說，“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你該走了！”

  “青，我絕對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他看似充滿悔意，匆忙、尷尬地離開。可他的話卻留了下來，親昵的叫喚也勾起董青曆曆如繪的回憶。

  荀果第一次這樣叫她的時候，董青已是孤苦伶仃、遭受通緝的女犯。兩人漫步花園之中，他像是唯一的依靠給她庇護、溫暖和關愛。他們信步閑聊、談天說地，儼如一對掙脫俗世的神仙眷侶。當他飛身上舟將她抱起時，她就認定這是上天的恩賜，暗將芳心暗許。但昨日荀果的話將這一切拖入溫柔陷阱，這一切隻不過是他為自己設的一個局而已。

  荀果退出時顯露的愧意更證實了她的猜想，她很傷心。安靜

  地躺在床上，急切地盼望著轉回的荀果能向她說點什麽，要是他能給出個合理的解釋，她決定毫不猶豫地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可這個決定非常糟糕。

  荀果如她所願地轉了回來，滿臉躊躇地問：“你知道壽材鋪是做什麽的嗎？”

  “替死人整理妝容，辦理喪事。”董青滿臉疑惑，“難道不是嗎？”

  “就隻有這些？”

  “還能有什麽嗎？”董青有些怒意，“你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吧！我沒什麽不能說的！”

  “你知道郭開是什麽人嗎？”突然走進來的那個冰冷的聲音大聲問道。老者麵容清秀，若不是一頭的白發，很難看出他會是個上了年紀的人。他轉向正詫異看著他的荀果，“既然你不好開口，那還是我來問好了。”

  董青努力回想著關於郭開的一切，仍舊不知道怎麽回答。

  “怎麽，你不是沒什麽不能說的嗎？”老者催促著。

  “對你的問題，可不是有什麽不能說的，而是我確實不知道他是個什麽人。我隻知道我在壽材鋪的這段時間，他像慈父一樣的照顧著我。除了這，就是他教我怎麽給屍體整理妝容了。”她反駁說，“有你想要知道的東西嗎？”

  老者冷哼一聲，“哪，那些整理好的屍體都送哪去了？”

  “不知道，每次都有人來拉走。”她頓了一下，最終還是如實說，“我隻見過來拉屍體的人中的兩人，還隻見過一次。他們很膽小，也很怪異，見了我都躲閃不急！”

  “他們是不是滿身傷痕，皮膚都像是縫製的衣服一樣奇怪？”荀果插話問道。

  “是有點，可也沒你說的那麽誇張。”荀果幾乎站立不在，依身門柱，臉色變的慘白。“身上有點傷疤不正常嗎？”

  “人身上有傷當然正常，可他們不是人！”

  “無冤無仇，何必這樣說人！他們是有點怪，但絕不像惡人。”

  “不像惡人？”荀果激動地重複著這話，“你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懂！他們不是惡人，那誰是惡人？”

  “你怎麽了？”

  “是你怎麽了才對，你怎麽會和這群人混在一起！”他一掌拍在門框，碎木飛濺，“你真是糊塗！”隨後飛奔而出。

  “有多少個這樣的人？”老者又問道。

  “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我隻見過他們倆，”董青心生忐忑，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說錯了什麽。“你別再問我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那好吧！你就先在這住著，等你想到什麽了，再告訴我！”老者轉身離開，突又回頭說：“那些人是骷髏堂的，都是些一身邪術的惡棍，你若不想也像他們一樣，這地方更適合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但我可以肯定他們都是天璣宮的人，而且都是好人！”老者將她檔回屋內，“這是要把我關在這嗎？”

  “錯了！他們沒一個好東西。我是在保護你免受其害，別不知好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