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楚之戰已經進行到了最後一個階段，秦王蕩要離開鹹陽，前往宛城調度糧秣輜重，鼓勵士氣，那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一國之君，要親赴險地，親赴前線，這在後世人看來可能是十分荒謬的事情，但是在春秋戰國時代，國君親自領兵作戰的都不少。

  更何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合縱聯軍已然占了上風，且秦王蕩本身勇武過人，其自身的安全問題壓根兒就不需要太過擔心！

  翌日，秦王蕩便在朝堂上宣布了自己將親赴宛城之事，並任命張若為右丞相，與左丞相彌子夏一起處理日常政務。

  ……

  沘水一線。

  “殺！”

  頭戴尖頂戰盔，穿著土黃顏色戰衣的楚軍士卒，在密集而又沉悶的鼓聲之下，奮力衝向河流對岸的敵軍。

  楚軍將士搭乘小舟或簡陋的木筏，冒著敵人的箭矢與石彈，悍不畏死的衝擊了過去。

  “放！”

  作為防禦的一方，聯軍這邊可謂是占盡了極大的優勢。

  長久以來，聯軍並沒有閑著，而是一直在沿岸修築壁壘，加強工事防禦，雖稱不上是固若金湯，但楚軍若想通過搶灘作戰的方式擊潰聯軍，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哢嚓嚓……”

  隨著一陣讓人感到牙酸的聲響，投石機的炮梢就被拉動起來，隨之而來的，就是皮套裏麵的石彈投射出去。

  這種人力投石機，是用人力在遠離投石器的地方一齊牽拉連在橫杆上的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頭用繩索栓住容納石彈的皮套，另一頭係以許多條繩索，方便人力拉拽）將石彈拋出，分單梢和多梢。

  最多的有十三梢，最多需500人施放！

  投石機的威力是毋庸置疑的，每砸中一下，都能使得楚軍士卒所搭乘的舟船破碎，然後船上的人都一一傾覆下來。

  “轟！”

  “呃啊啊啊！”

  “救命啊！”

  隻是落入水中的楚軍士卒還好，畢竟他們的水性不錯，完全能遊回去。

  但更慘的，還是那些直接被石彈砸到，或者被利箭射中的人！

  他們壓根兒就沒有反應過來的機會，便都被一一擊殺了。

  楚軍的將士好不容易登上河岸，麵對他們的卻又是宛如銅牆鐵壁一般的聯軍方陣！

  “噗嗤！”

  一柄長戈就這樣突兀的捅在那楚兵的胸前，讓他還來不及揮劍，便已經腦袋一歪，頹然倒地了。

  “殺啊！”

  踏著袍澤們的屍體，楚軍將士們紅著眼睛，一往無前的衝向了敵軍的方陣當中，試圖撕開一個口子。

  更多的楚軍士卒一擁而上，但都跟石沉大海一般，隻能砸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浪花！

  “唰！”

  一支利箭射中了一楚兵的咽喉，隻見他瞪大眼睛，攥著喉嚨上的箭矢，嘴裏發出了“嗬嗬”的響聲，卻是怎麽都無法再挪動一下腳步了。

  “衝！”

  “跟他們拚了！”

  楚軍與聯軍戰作一團。

  擋在河岸邊上的聯軍士卒一眼望不到盡頭，人山人海的，楚軍殺死一波，另一波又馬上替補上來，無窮無盡的……

  聯軍這邊還好，反觀楚軍，那可真的是損失慘重！

  偌大的一條沘水河上，盡是浮沉的屍體，盡是殷紅的鮮血，盡是破碎的木筏、舟船！

  沘水的下遊，河水已經被楚人的鮮血所染紅了。

  何其之慘烈！

  何其之悲壯！

  但是，楚軍的將士們並沒有後退一步。

  “咚咚咚！……”

  沉悶而又壓抑，充滿著肅殺之氣的戰鼓聲連綿不絕，響徹了整個天穹。

  此時此刻，樗裏疾就站在塔樓上，在眾將的陪同下一同觀望戰事。

  自景翠被替換下去，唐昧擔任楚軍的大將之後，楚軍便開始試探性的進行攻擊，而聯軍這邊亦是不時的發起反擊，但是都沒有獲得太大的戰果。

  樗裏疾的本意是陪著楚軍耗下去的，畢竟秦國耗得起，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

  楚人跟發瘋了一般，不斷的進行搶灘作戰，楚軍損失慘重的同時，聯軍這邊也很難受。

  終於，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楚軍這才緩緩的退散，鳴金收兵了。

  看著宛如一片血海一般的沘水河，樗裏疾不禁感慨萬千。

  “楚人剽悍，不遜於我秦人哪！”

  身旁的將領們都深表讚同。

  放眼天下，幾乎每個國家都不缺悍勇之士的。

  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秦人凶悍，楚人剽悍，齊人尚武……

  樗裏疾又帶著秦國的一眾將領返回中軍大帳。

  他環視一周，臉色變得格外的肅穆。

  帳中諸將，都是秦國的名將，或是秦國的後起之秀，隨便拿出去一個，都是能獨當一麵的大將。

  甘茂、魏章、嬴華、全旭、白起、魏冉、術視……現在的秦國武力之鼎盛，從這些大將的身上便可見一斑。

  “二三子，老夫剛剛獲悉，大王即將駕臨宛城，鼓勵軍士，表彰有功之將士。大王與我等同在，你們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不待別人回答，樗裏疾便攥著拳頭道：“此戰，是為破楚之戰！秦軍必勝！大秦必勝！”

  “楚人已經窮途末路了，楚國也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徘徊。現在，是時候該咱們一戰定乾坤了！”

  話是這麽說，但樗裏疾還是要做一些戰術上的安排的。

  被動的防禦，遠不及主動的進攻那般有效。

  對峙的這大半年裏，樗裏疾時常派人探測水深，欲渡水進擊，但因楚軍射箭受阻。

  但是架不住樗裏疾有辦法，他早已從一樵夫的口中得知沘水一線河床較淺的地方在那裏。

  其實很容易理解，畢竟楚軍是本土作戰，所以他們知道沘水河灘較淺的地方，所以往往布置了重兵，壁壘更為森嚴的地方，便是聯軍的突破口。

  “今夜，咱們將向楚軍發起最後一擊。全旭、白起！”

  “末將在！”

  “你二人便率領三千鐵鷹銳士，輕裝上陣，待鼓聲響起之後，便立即趁夜色展開突襲，務必一戰而下！”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