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旭與嬴嬌的婚宴鬧得不歡而散。

  秦王蕩深感愧疚，故而在一眾達官貴人散席之後，便跟著沉默不語的樗裏疾進入客堂，作揖道：“王叔，在你的府中，在嬴嬌的婚宴上鬧出這麽大的亂子，都是寡人之過也。”

  “王上，你不必多說。你的意思老臣已經明了。”樗裏疾歎息一聲。

  沒想到，老謀深算如他，居然被秦王蕩算計了一下。全旭和嬴嬌也被秦王蕩坑了一把！

  今夜之事，幕後主使者肯定是秦王蕩。

  意欲何為？

  無非是想找個借口扣住太子嬰，迫使韓王倉不得不同意合縱伐楚之事，繼而順理成章地與秦、魏組成三國聯軍。

  饒是如此，樗裏疾的心中還是很氣惱的。

  這麽大的事情，秦王蕩居然都不跟他說一聲，直到太子嬰砸死杜衡之前，樗裏疾還被蒙在鼓裏呢！

  秦王蕩的用意，樗裏疾很清楚。

  “王上，杜衡死了嗎？”

  “沒有。就太子嬰那兩下子，還真的能打死杜衡？”秦王蕩搖搖頭道。

  “王上，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能跟老臣說一說嗎？”

  秦王蕩瞥了全旭一眼，後者頓時會意，告辭一聲，隨後離去，順帶把門關上。

  全旭算是一個親信，但事關重大，秦王蕩絕不能，也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

  等到全旭離開後，秦王蕩便與樗裏疾對席而坐。

  秦王蕩意味深長地道：“王叔，秦國將伐楚之事，你已經知曉，可是如何伐楚，至今寡人都拿出一個方案，也沒有讓你們拿出一個完整的計劃。為何？蓋因寡人要出其不意也。不戰則已，戰則必勝！”

  “請王上明示，老臣洗耳恭聽。”

  聽到秦王蕩有著自己的計劃，樗裏疾的疑慮與火氣去了大半。

  不得不說，秦王蕩還是挺厚道的，知道這事兒對不住自己與全旭夫妻，故而送了一大堆的厚禮，金銀財寶且不說，連泰阿劍和汗血寶馬都送了出來！

  這樣，即便秦王蕩再怎麽對不起他們，也能得到諒解。

  “寡人的計劃是這樣的。寡人欲以太子嬰之事為借口，出師伐韓。當然了，這隻是一個幌子，屆時我秦國、魏國名義上都將出兵伐韓，會師於三川，繼而南下襄城，與韓軍會於襄城，一同伐楚。”

  聞言，樗裏疾不禁眼泛精光，說道：“此計甚妙！若是王上果真能以此事為借口，必然秦、魏、韓三國相繼整軍備戰，且天下人，包括楚王在內都將認為秦魏兩國的目的是韓國，而韓國亦是為了應對來犯之師。會師襄城之時，聯軍完全可以趁著楚國一不留神，南下汝水，攻取鄧、葉之地，威逼楚國的郢都啊！”

  秦王蕩的這個計劃，的確是十分絕妙的。

  太子嬰在秦國殺害一名下大夫，罪大惡極，秦王蕩殺之，則秦韓兩國一定結下死仇，韓王倉是不可能再跟秦國結盟的。

  繼而秦魏聯軍伐韓，三國都在整軍備戰，這情況跟以前的大致上相同，任誰都不會想到這隻是秦王蕩自編自導的一出戲！

  隻不過，秦王蕩認為，這個計劃還不算周密。

  為何？

  楚國不乏有識之士，未必不能識破秦王蕩的這個陰謀。

  譬如說，秦魏聯軍伐韓當中有一個極大的漏洞，便是秦軍與魏軍為何要會師於三川？而不是跟以前一樣各自為戰？

  當然了，像這樣會師的例子也有。

  但是，難保不會有生性多疑，足智多謀的楚國大臣能想到這一點。似楚國的令尹昭魚、柱國景翠等人都是老成謀國，小心翼翼之人，他們不一定想不到這一點。

  故而，秦王蕩必須要解決這一弊端，迫使楚國在這一戰中無暇顧及，打楚人一個措手不及！

  秦王蕩為此絞盡腦汁，苦苦想了一宿，終於讓他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王叔，這個計劃看似周密，其實也有缺陷，萬一楚國的昭魚、景翠等人看出其中的漏洞，繼而向楚王進言，依著楚王對於他們的信任，楚國未必不會有所防備。”

  聞言，樗裏疾微微頷首道：“不知道王上可有對策？”

  “王叔，實不相瞞，寡人的確有一個對策。隻不過，可能手段比較……卑劣。”秦王蕩訕訕地道。

  “卑劣？”樗裏疾啞然失笑道：“王上，隻要能取得戰爭的勝利，為秦國帶來巨大的利益，哪管手段卑劣不卑劣？戰爭，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王上所言之卑劣，能有昔日衛鞅詐擒公子卬那麽卑劣，能有當年趙襄子騙殺代王那麽卑劣嗎？”

  秦王蕩沉默了一下，說道：“還真有那麽卑劣。”

  “……”

  衛鞅與趙襄子幹的那事兒的確不地道，十分的卑鄙無恥。

  先說衛鞅。

  當時秦孝公采納衛鞅的建議，派衛鞅率兵伐魏，魏國派公子卬將兵迎戰。衛鞅早年仕魏，與魏昂友善，因此決定利用這一關係，設計誘擒公子卬，以破魏軍。

  衛鞅致書公子卬曰：吾始與公子驩，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麵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

  魏昂認為可行，便前往赴會。衛鞅事先埋伏了甲士，會盟飲酒時，使伏兵襲擊，俘獲公子卬。秦軍隨即發起攻擊，大破魏軍。

  魏國在與齊、秦的兩次交戰中，俱遭慘敗，國力空虛，魏王極為恐懼，派使者獻部分河西地，與秦求和。

  衛鞅用這等下作的戰法贏得勝利，實在為人所不齒。

  還有趙襄子呢？

  就是銅匙殺代王！

  春秋末年，晉國大夫趙襄子想吞並代國。他先把姐姐嫁給代王做妻子，以麻痹代王的防範心理。後在軍事要地勾注山約會代王，準備在那裏對代王下毒手。

  事前，趙襄子吩咐工匠特地製造了一把銅質的湯匙，匙柄做得很長。然後他布置廚師，在勾注會晤時，他將舉行宴會，招待代王。當他與代王喝得正高興時，讓廚師送上熱湯，帶上這把湯匙，相機刺殺代王。

  公元前475年，趙襄子在勾注山會晤他姐夫代王，並設宴招待。席間襄子頻頻向姐夫舉杯問候，代王喝得很開心。

  這時，廚師端上一盆香氣撲鼻的雞湯，送到代王麵前。正當代王伸手接廚師手裏的長柄銅匙時，突見廚師反過匙柄朝自己擊來，代王躲閃不及，被打得腦漿迸裂，當場身亡。趙襄子趁機向代國發動進攻，消滅了代國。

  襄子的姐姐聞知此事，隨即磨快簪子自殺了。

  這兩件事，向來都被天下的士子當做反麵教材的。幹出這等卑劣之事的衛鞅與趙襄子都被他們唾棄，甚為不齒！

  “王上，你不會是想跟趙襄子一樣騙殺楚王嗎？”樗裏疾黑著臉道。

  “這倒不是。寡人隻是想請楚王到鹹陽做客，戰事一過，寡人自當會放楚王回國的。”秦王蕩微微一笑道。

  樗裏疾搖了搖頭：“隻怕楚王再次回到楚國，已非楚王了。”

  “王叔，你覺得寡人的這條計策如何？”

  “若是王上不怕落下惡名的話，倒是可以一試。”樗裏疾歎息道。

  “嗬嗬，寡人何懼惡名？為了大秦的偉業，什麽臉皮，什麽名聲，寡人都可以拋棄！”

  我家王上太厚黑了！

  樗裏疾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