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高又將醒木一拍，聲色俱厲地喝道：“秦越人確是扁鵲，是我大秦的太醫令！采椒，你陷害陷害國之重臣，該當何罪？”

  采椒見狀，不由得臉色一綠，但仍自狡辯道：“大人！小民確沒有陷害扁鵲。當時何氏發病，是送到小民的藥舍當中沒錯，可是小民知道扁鵲的大名，故而讓其醫治。現在扁鵲醫死了人，這罪責不能推到我的身上啊！”

  “秦越人，采椒所言，果真是實話？”嬴高將目光放到秦越人的身上。後者坦然道：“大人，何氏是經由采椒之手醫治，下了虎狼之藥昏死過去的。因為我施針護住其心脈，所以何氏並沒有死。”

  “你胡說！”

  采椒怒道：“我明明親眼看見何氏已經死了，沒氣兒了！這人還能活著？”

  “大人！”采椒又是一垂手，向著高坐在上麵的嬴高道：“扁鵲是在信口雌黃！他一定是害怕罪責，繼而撒下此等彌天大謊的！請你一定要為何氏主持公道！不能因為扁鵲是太醫令，你們就官官相護，偏袒於他！”

  “對！請大人為何氏討回公道！”

  “可憐我的老妻！”

  “大人要為何氏做主啊！”

  一眾農夫亂哄哄的，喋喋不休，看樣子嬴高若是不能給出一個讓他們滿意的答複，今天這事兒很難善了。

  嬴高皺著眉頭，暗自思襯了好一陣，這才正色道：“都肅靜！”

  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嬴高不可怕，但是兩側膀大腰圓，腰掛闊劍，手持殺威棒的官差就讓人望而生畏。

  在秦國，可沒有法不責眾的說法。

  當年商鞅變法之初，曾一口氣殺了八百多人，將整個渭水染成紅色！

  商鞅殺的八百多人裏麵，不僅僅有當年私鬥成風的罪犯，而且還有一大批因為隨意倒垃圾，甚至是隨地大小便的人物全部要拉出來，剁手剁腳甚至砍頭。

  可以說當年被殺死的八百多人裏麵，有的人的確犯了法律該殺，有的人隻是倒了個垃圾，結果也丟了一條命。

  光是一條擾亂公堂秩序的罪名，已經足夠這些農夫被拉出去斬了。

  看到公堂終於又安靜下來，嬴高這才沉聲道：“爾等所言，本官已知曉。但是殺害何氏的凶手究竟是扁鵲，還是采椒，不得而知，蓋因當時在那藥舍當中的，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就是其弟子、隨從，做不得人證！”

  “來人！”

  “在！”兩側的官差頓時站出來。

  “將扁鵲、采椒都收押大牢，等案情水落石出，再行處置！”

  “嗨！“

  秦越人與采椒隨即就被帶了下去。

  嬴高獨自沉思良久，越想越不對勁，就派出信使，快馬加鞭地前往鹹陽，將此事告知於秦王蕩。

  後者聞訊，立即馬不停蹄的趕往雍城。

  到了雍城，秦王蕩又命嬴高將何氏的家屬以及秦越人、采椒帶到雍城西郊的四方台上，隔著一條涇水河，一眾好事的百姓亦是過來圍觀。

  “王上萬年！王上萬年！……”圍觀的百姓都嘩啦啦的跪了一地，深表恭敬。

  秦王蕩揮了揮手，道：“將秦越人、采椒帶上來！”

  “唯！”嬴高一招手，就有官差將秦越人與采椒帶到四方台上。

  “臣秦越人（草民采椒）參見王上！王上萬年！”二人都忙著行禮道。

  沒想到此事還把秦王蕩驚動了！

  采椒的心裏直犯怵。

  何氏是他醫死的，又誣賴到秦越人的身上。下了猛藥，醫死了人，這本身就是犯法的事情，再加上陷害國之重臣，一旦查實，采椒是必死無疑的！

  此刻的采椒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如此，當時就不應該為何氏診治，不應該下猛藥，更不應該狗眼看人低，錯把秦越人當成了草莽遊醫！

  過去，采椒不是沒有醫死過人，但是都能推卸到“病入膏肓”的身上。

  這人嘛，無藥可救，並非是自己醫術不行！

  “采椒，你認為自己的醫術比之扁鵲何如？”秦王蕩忽而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采椒愣了一下，回答道：“回稟王上。扁鵲能被王上封為太醫令，又常年行醫，懸壺濟世，聞達於諸侯，這醫術自然是比草民要高明的。”

  “你說的沒錯，扁鵲醫術高明，且遍讀醫書，嚐遍百草。你所言是扁鵲醫死了何氏，不過一麵之詞，且無人證物證！而扁鵲說你醫死了何氏，人證不可一信，但是卻有物證。”

  “這……王上，不知道物證何在？”采椒傻眼了。

  秦王蕩揮手示意了一下，頓時就有一名宿衛端著一個盤子上來。盤子上麵，放置著一隻空碗，與一道類似信箋的小竹簡。

  “采椒，這藥碗和藥方，你不會不認識吧？”秦王蕩意味深長地問道。

  采椒低著頭回道：“王上，這藥碗與藥材都是小民藥舍的沒錯，但是這藥方卻是扁鵲開的。小民是按照他的藥方所示，抓的藥材。”

  “當真？”

  “千真萬確！”

  看到采椒撒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樣子，秦王蕩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

  欺君之罪，罪在當誅！

  秦王蕩不喜歡別人欺騙自己，更何況隻是一介升鬥小民？

  “采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瞞於寡人！”

  聞言，采椒嚇得臉色慘白，忙跪到地上道：“王上，小民絕不敢欺瞞王上！”

  “哼，還敢說沒有？你看看藥方上的字跡，是不是你自己的？扁鵲的字跡寡人認得，絕不是藥方上這樣的。你說這藥方是扁鵲開的，豈不是在欺瞞寡人？欺君之罪，你待如何？”

  “這……”采椒一時之間噤若寒蟬，無法辯駁。

  秦王蕩又掃視了采椒身邊的童子阿上一眼，問道：“那藥童，將你所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寡人可以放你一馬，如若不然，少不得遭受三年五載的牢獄之苦！”

  “王上！”

  為秦王蕩的威勢所攝，阿上撲通的一聲，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哆嗦道：“王上恕罪！小人招，小人什麽都招了！是采椒醫死了何氏，而非是扁鵲大人醫死的！采椒害怕獲罪，故而誣賴到扁鵲大人的身上！”

  秦王蕩聞言，衝著采椒微微頷首道：“采椒，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可說？”

  采椒頓時萬念俱灰，臉色灰白地叩首道：“草民，認罪。”

  認罪了，最多斬首示眾。不認罪，五馬分屍或者烹殺都少不了。

  采椒認罪之後，秦越人又用自己的醫術將何氏救活。眾人都對於他的醫術讚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