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蕩掃視了一眼附近的人，對姬月道：“公主，能否借一步說話？”

  姬月微微頷首，隨後跟著秦王蕩走到一邊的小溪旁，低著頭，心中是一陣小鹿亂撞。

  秦王想作甚？

  他不會想在這裏跟我告白吧？

  姬月胡思亂想著，緊緊的捏著衣角，不停的揉搓著，局促不安的模樣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秦王蕩並不回頭，而是放眼眺望小溪對麵，草木茂盛，鬱鬱蔥蔥的地方，緩緩地開腔道：“公主。”

  “啊？”姬月驀然抬頭。

  “公主，你可有婚配？”

  “並……並無婚配。”

  “公主可有心上人？”

  聞言，姬月頓時俏臉漲得紅潤，好似水蜜桃一般，扭扭捏捏地道：“秦王，你為何要問這種事情？”

  秦王蕩轉過身，臉色忽明忽暗地道：“請公主回答寡人。”

  “以前可能沒有，但是，不久前一個男人的身影在姬月的腦海裏不時的浮現，他……或許就是我的心上人。”

  聽到姬月的回答，秦王蕩意味深長的看了姬月一眼，又背過身，語氣冷淡地道：“寡人知道了。沒事了，咱們回去吧。”

  “……”

  姬月很是無語。

  就這？

  饒是如此，姬月的心頭，仍是不由自主的浮現起一種莫名的失落感。說不清，道不明，感覺十分的酸澀，跟吃了酸橘似的。

  姬月隨後跟著秦王蕩一起回到營地，按照禮製，圍獵之時，往往會在入夜時分進行篝火晚會，但現在時候尚早，人都還沒到齊，故而秦王蕩回到營地的第一時間，就讓人將樗裏疾找了過來。

  樗裏疾是此次圍獵活動的負責人，故而沒有去圍獵。

  早已過了不惑之年的樗裏疾，實際上並不熱衷於圍獵。

  在一頂穹廬當中，秦王蕩與樗裏疾對席而坐。

  “王叔，寡人有一事，想跟你商議。”

  “請講。”

  說是商議，其實就是吩咐。

  秦王蕩繼位亦有數年，親政數年，早已樹立起了自己的威望，樗裏疾在秦國固然是德高望重，是秦王蕩的叔父，又是先王嬴駟的托孤重臣，但是也不敢托大。

  秦王蕩凡事都會找樗裏疾商議，那是在信任他，不是他恃寵而驕的本錢！

  樗裏疾作為“大秦的智囊”，自然能明白這一點。

  “寡人想與周天子聯姻。”

  “聯姻？是姬月公主嗎？”

  “正是。”

  聞言，樗裏疾微微頷首道：“大王，老臣與姬月公主有一麵之緣，這是一個不錯的姑娘，端莊得體，落落大方。老臣可以代大王向天子姬延求親，想必他是不會也不敢拒絕的。”

  “寡人今晚就會向姬延提出聯姻之請。不過，王叔，寡人現在還有一事不解。”

  秦王蕩倒不是那一種矯情的人，過去，他還是儲君的時候，第一樁婚事就是秦惠文王做主的，同魏國聯姻。但現如今，他是秦國的王上，大可不必忌諱這些有的沒的。

  秦王蕩喜愛姬月這個小姑娘，但也看上了她的周室公主的身份。

  聯姻，就是秦國與周室的一個重要的紐帶！

  本來，秦王蕩還想尊重一下姬月的選擇的……呃，可能嗎？

  其實他之所以詢問姬月有沒有心上人，是想讓後者有一個心理準備來著。不論有沒有心上人，秦王蕩都不甚在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更何況是兩國的聯姻？

  這由不得姬月自己做主！

  樗裏疾困惑地道：“請大王明言。”

  “在齊國的主導之下，列國即將合縱攻秦，屆時我秦軍必將全部撤回函穀關內，暫避其鋒芒，但是，這與咱們的初衷相悖。王叔你也知道，昔日張儀曾進言於先王：據九鼎，掌圖籍，挾天子以令天下！然則，這一點十分的危險，且根本不可能成功。”

  聽到這話，樗裏疾點了點頭說道：“大王所言極是。張儀欲為秦成王業之心可嘉，但是操之過急，太過理想，反而與秦國大出之勢相悖。”

  “天子無甚用處，九鼎亦是隻有象征意義，跟漂亮的裝飾品差不多。列國合縱聯軍伐秦，其力必盛，寡人不可能守著虛有其表的雒陽，為之付出更大的流血犧牲！但是要寡人就這樣撤回關中，打道回府，實在不甘心啊！”

  秦王蕩自然是不甘心的。

  為了打下宜陽，為了攻取三川，一直到現在兵臨雒陽王畿，秦軍付出了數萬人的死傷，所耗費的糧秣輜重更是不計其數的。

  就這樣灰溜溜的跑回去，他焉能咽得下這口氣？

  更何況，形勢還沒有惡劣到那一步，非要秦王蕩壯士斷腕不可。

  跟上一回的五國合縱攻秦之戰一般，聯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反正他們一退走，秦軍又將收複失地，這幾乎成了一種定律！

  但雒陽王畿不同，列國絕不允許秦人掌握周天子，將雒陽據為己有的。

  但是為了這麽一個雞肋一般的雒陽，讓秦國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還多半會戰敗的大戰，秦王蕩能願意嗎？

  “大王意欲何為？”

  秦王蕩沉聲道：“王叔，寡人心中有一個計劃，不知可行否？寡人欲通過聯姻的方式，趁機拉攏天子姬延，並在周室安插效忠於大秦的公卿大夫，且以幫助周室訓練軍隊為由，培養雒陽、二周軍中秦國的勢力。”

  “大王之心願甚善。隻不過大王想過沒有，此法雖比直接派兵占據二周與雒陽更好，但是將來聯軍一至，難免天子與二周公不會見風轉舵，倒打一耙，將我秦國的勢力全部鏟除感覺啊！”

  “寡人已經想過了。明的不行，就來暗的！”秦王蕩意味深長地道：“周室的公卿大夫很容易拉攏，忠心與否，並不重要，但是咱們可以將其嗣子秘密送往鹹陽，以為人質，威逼利誘之下，他們就會全麵倒向大秦，屆時天子與二周公，都將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

  “善！”

  “至於軍隊方麵。周軍羸弱，不堪一擊，不過咱們依舊可以通過拉攏中上級將領的方式，以幫助周室訓練軍隊為由，架空周室之師，為我所用。這將是一股潛在的兵力，能在關鍵時刻，取得出其不意的作用！日後，即便聯軍兵臨周室，他們敢於討伐周室嗎？而天子與二周公，即便想要肅清軍中的秦國勢力，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聞言，樗裏疾不禁眼前一亮，拍手叫好道：“大王所言，句句在理！若是大王的這個計劃能夠成功，周室，便可成為我大秦的囊中之物啊！”

  秦王蕩淡淡的笑道：“寡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依照現如今之天下大勢，周德未衰，不可輕易滅周，不然秦國將成為眾矢之的！然則寡人入雒陽，總不能一事無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