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的目光在兩個鬧別扭的孩子身上打轉，忽地笑了，覺得看著兩個稚氣未脫的小孩鬥氣，很有意思，總會讓人情不自禁地回憶往昔。

  “來，吃晚飯了。”

  晚餐很豐盛，雞鴨魚肉蝦都有，兩人置氣地不說話，其實是時鹿聲聲自己置氣不想理人。

  葉旭堯覺得她既然不想說話，那就是想安靜，那他便不打擾她，免得說話擾她心煩。

  本以為會就此沉默，誰知兩人的筷子同時夾向一隻明蝦，同時抬眸，四目交匯。

  時鹿聲聲的勝負欲頓時燃起，夾著明蝦的筷子用了用力，烏溜溜的眼睛瞪著他。

  陶姨在旁邊看著，心往上提了提，兩孩子千萬不要把餐桌當戰場才好。

  預料中無聲的硝煙並未彌漫，葉旭堯鬆了筷子。

  陶姨長舒一口氣，下一秒心又提了起來，隻見時鹿聲聲忽然把筷子一放，凶巴巴地說：“誰要你讓我？”

  小祖宗哎，讓你還讓錯了，旭堯要是不讓，你們兩不得打起來？陶姨輕歎一聲。

  葉旭堯一臉茫然：“……”

  他，讓錯了嗎？

  以前不是次次讓著她嗎？如果不讓，聲聲就會撒嬌似的喊著“堯堯”。

  現在連讓都不要讓了。

  完了，聲聲這回是真生氣了，絕交的話好像也不是氣話。

  葉旭堯的心底一陣慌，想著既然讓著她會生氣，那就不讓便是，於是麵色平靜地說：“再來一次，我不讓。”

  陶姨：“……”

  旭堯這孩子，也太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了，以後會找不到女朋友的。

  時鹿聲聲瞬時激憤，重新拿起筷子，“來就來，誰怕誰。”

  搶蝦大戰一觸即發，兩人手中各持一雙筷子，目光炯炯地盯著白色碟子裏的明蝦。

  眼神交匯之間，兩雙筷子同時向一隻蝦夾去，一個夾住蝦頭，一個夾住蝦尾，爭奪起來。

  陶姨默默地拿起手機，拍了個小視頻，分別發給了葉先生和葉太太。

  他們兩雖然不常在家，卻一直很關心孩子的生活，陶姨和喬叔有時候就像兩個人形錄像機，常常會發一些和葉旭堯有關的小視頻過去給他們。

  視頻最後，葉旭堯憑實力搶走了那隻蝦，時鹿聲聲小嘴一扁，放筷子的聲音穿過屏幕，接著憤然轉身走了。

  徒留葉旭堯茫然又無措地坐在餐桌前，似乎坐立不安，慌忙地站起來，眼睜睜地看著某人生氣上樓。

  葉沉剛從會議室出來，掏出手機看完這個視頻，眉宇間的焦灼散去了一點，情不自禁地笑笑。

  旋即切換聊天界麵，給兒子發去消息。

  兜裏的手機振動一下，葉旭堯拿出手機，是他爸發來的消息，他給父親的備注是“隊長”，源於父親帶他去看過的一部電影。

  電影的主角是一個代表正義的男人，人們稱呼他為“隊長”。

  在他眼裏，父親也代表著正義，也是一個英雄。

  以及他常常聽到高叔親切地喊父親為“隊長”，哪怕父親已經升職，私下裏高叔還是習慣這麽稱呼。

  高叔是父親並肩作戰的夥伴，高叔與父親待在一起的時間比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要長很多……很多。

  隊長：兒子，你要會讓著女孩子。

  看到這條消息，葉旭堯對於父親知道他和聲聲爭蝦的事並不驚訝，他知道一定是陶姨說了什麽。

  於是回複道：讓了，她更生氣。

  隊長：注意審題，不是“讓”，是“會讓”。

  葉旭堯：？

  隊長：不懂了吧，哈哈哈哈。

  隊長：要讓得悄無聲息，讓得毫無破綻，要讓聲聲以為是她憑實力贏的你，這個有點難度，不過我兒子這麽聰明，肯定難不倒你。

  葉旭堯眯了眯眼眸，是醍醐灌頂。

  他懂了。

  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靈活地打字。

  葉旭堯：爸，外麵在下雨，你帶傘了嗎？

  隊長：局裏傘多的是，不用擔心。

  隊長：先不說了，我有點事要處理。

  收了手機，葉沉抬眸看向高原，這些年高原一直待在刑偵大隊，擔任隊長一職，行走在破案的前線。

  高原把文件放他桌上，笑了一下，“跟旭堯聊天呢？”

  “嗯。”葉沉也跟著笑了一下，拿起文件，“你怎麽就知道是旭堯，說不定是同事，朋友。”

  “得了吧。”高原說，“就你剛剛笑得一臉慈父的樣，不是旭堯還能是誰，對待局裏的人，你永遠都是一副嚴肅的，公事公辦的樣子，朋友就那樣，你平常怎麽對我的我能看不出來嗎？”

  葉沉聽樂了，“我平常是凶你了還是罵你了？”

  “這倒沒有。”高原笑笑，抬下巴示意他看看手裏的機密文件。

  葉沉斂去笑意，認真地翻閱文件，裏麵夾著一張照片，照片裏有個年輕的男人，戴著金絲眼鏡，穿著潔白的襯衫，灰色的西服搭在手腕上。

  本該是個清雋的精英男，可他的五官輪廓，以及那雙陰沉沉又銳如鷹隼的眼睛，登時想起了一個心狠手辣的男人。

  十多年前就被執行死刑的覃歡。

  葉沉的瞳孔猛地一縮，緊緊盯著照片裏似笑非笑的年輕男人。

  像，太像了。

  “照片裏的人是不是很像覃歡？”高原麵色凝重地指了指照片，“老鄭帶著他們隊的人抄了一個賭窩，在那裏找到的這張照片。”

  “老鄭知道你當初在覃歡身邊臥底的事，所以急急忙忙地拿照片來問我，我一看就覺得這小子特別像覃歡，我就去查了一下。”

  “巧的是這小子也姓秦，但不是覃歡的覃，是朝秦暮楚的那個秦，叫秦佐，二十六歲，就是咱們泉市一家私企的高管。老鄭拿著照片去問過他和那群販毒的家夥什麽關係，怎麽會有合照，秦佐說他並不知道，隻是一起打過高爾夫，順道合照留念。”

  “錄音和證詞，還有錄像都在，我看了，看不出什麽破綻來。秦佐的檔案也調來看了，也沒什麽問題，他是個孤兒，並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有個養母，在他十五歲的時候收養的他。”

  高原思索片刻，“太像了，真的太像覃歡了。還有，你看後麵，我重新調查了當年覃歡被捕的事，有個重大的發現，我們沒有一網打盡，有兩個人逃了，其中一個還是核心人物。”

  葉沉繼續往後翻閱，手中的動作慢了下來，停在了某一頁。

  眉頭一蹙，臉上的皺紋浮了出來。

  葉沉合上文件，說：“剛才K市警局那邊傳來一個消息，K市最近不太平，他們發現一個黑色產業鏈的苗頭，跟覃歡那個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