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

  梁吉睜開眼睛，入眼一片漆黑，周圍的空氣冰涼，凍得她渾身一哆嗦。

  這是哪裏？

  後背是冰冷堅硬的地麵，這告訴她這裏不是酒店，腦海中的記憶也停留在洗漱台前，鹿隱來到她身後，溫柔地透過鏡子望著她。

  接著……她什麽也不記得了。

  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真絲睡衣，冷得她哆哆 嗦嗦地站起來，兩隻手用力地搓著手臂取暖。

  往前走了一步，黑暗中響起空曠的腳步聲，緊接著暖氣源源不斷地從四周湧來，身子也逐漸暖和。

  然而四周仍舊昏暗，她什麽也看不見，被黑暗吞噬的恐懼油然而生。

  “喂，有沒有人啊？”

  梁吉大聲地呼喊，回答她的隻有一片寂靜，以及自己因為害怕而逐漸變粗的呼吸聲。

  她咽了口唾沫。

  隨著氣溫的升高，她的臉上傳來一絲絲的瘙癢，抬手碰了一下，旋即疼得她齜牙咧嘴的喊出來聲來。

  “啪”地一聲，燈亮了。

  突然亮起的光刺眼，梁吉不適地抬手擋住眼睛，再慢慢的拿開。

  麵前是一麵全身鏡，照出了她纖瘦的模樣，以及臉上密密麻麻的傷口，又細又長，像是輕薄的刀片不小心劃到的一樣，還滲著紅色的血痕。

  “啊！！！”看到自己毀容的梁吉嚇得大叫，驚慌失措地轉頭，又是一麵全身鏡。

  鏡子裏的她嚇得臉色慘白，宛若一個女鬼。

  沒有哪個女孩子能夠接受自己毀容的打擊，梁吉轉頭向另一邊，依舊是一麵全身鏡。

  她渾身一怔，慢慢地移動著眼球，才發現四周都是鏡子，像士兵一樣將她團團圍住。

  鏡子裏照出她醜陋的模樣，照出她驚恐的神情，照出她發抖的身子，然而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麽會毀容，這些她都不知道。

  一無所知令她更是新生恐懼，總覺得有人在監視她，就像那段時間她處處監視何夢的生活，然後模仿她的神態和一舉一動。

  梁吉的頭皮陣陣發麻。

  下一秒，其中一麵鏡子忽然換了人，不再是她瑟瑟發抖的模樣，而是一個麵帶微笑的男人，

  穿著米白色的高領毛衣，外搭黑色的大衣，修長的雙腿交疊，悠閑地坐在椅子上。

  無論怎麽看都應該是一個溫暖如陽光一樣的男人，含笑的眼睛更溫柔似水。

  梁吉卻覺得鏡子裏透過來的是無盡的寒冷，男人直勾勾凝著她的眼神，像從地獄裏走來的死神，隻是披著溫柔的外衣。

  男人正是鹿隱。

  “梁吉。”

  輕柔的嗓音響起，明明很溫柔，可是對上那雙含笑的眼睛，梁吉的心裏咯噔一下，本就發顫的雙腿瞬間軟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鹿隱剛剛喊了她的名字。

  鹿隱知道她是誰了，知道她在假扮何夢了。

  她的臉……她的臉一定是鹿隱的傑作。

  白嫩的雙手撫摸上臉頰，又是一陣刺痛，剛醒來時氣溫低她並未察覺疼痛，眼下溫度回升，臉上的刺痛越來越重。

  “梁吉，你不應該把臉整成我夫人的樣子，也不應該模仿她……”鹿隱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來，好比用鈍刀殺人，是無盡的折磨。

  “我，我……”梁吉嚇得結巴了。

  鹿隱繼續說：“更不應該裝成她來騙我，梁吉，你在我這犯了死罪，你既然模仿我夫人，就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我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你，簡直太容易了，不廢吹灰之力。”

  “死”字就像一個開關，徹底讓梁吉反應過來了，豆大的眼淚滾落下來，連滾帶爬地爬到一麵折射出鹿隱身影的鏡子麵前。

  她以前不過是個小混混，跟著其他的小混混幹些偷雞摸狗的事，狐假虎威的收收保護費，也沒見過什麽大人物，也沒見過血。

  眼下的場景真的令她心裏直發毛。

  周圍全是鏡子，鏡子裏不是她醜陋不堪的模樣，就是鹿隱笑裏藏刀的樣子，從四麵八方地盯著她。

  識時務者為俊傑，眼下她也顧不得當初的承諾了，趕緊磕頭認錯。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不關我的事，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是別人讓我做的，你放過我，你別找我，我也是被逼的！”

  她流著眼淚控訴，說得十分委屈。

  梁吉認錯認得這麽快，鹿隱忍不住嗤笑一聲，“沒了臉，你真的一點不像我夫人，你玷汙了她。”

  “是是是，我玷汙了她。”梁吉認錯一點都不含糊，“我錯了，我的臉已經毀了，你放我出去吧，我要去醫院，去晚點我的臉，我的臉……”

  女人都很看重自己的臉，她雖然不是傾城絕色，但也算長得好看了，她就是靠著這張臉讓男人個個護著她，個個想給她花錢的。

  臉要是毀了，生活哪還能這麽輕鬆。

  鹿隱緩緩地勾起一個冷笑，“她在哪？誰讓你假扮她？”

  “她？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在哪，是絕爺讓我這麽做的，都是他逼我的，他是個很厲害的人，我不敢反抗，我也是受害者啊！”

  “沈絕！”鹿隱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個名字，倒是沒多少意外。

  沈絕真是膽大，居然想魚目混珠。

  “說！她在哪！”鹿隱的聲音驟然變冷，臉上的笑容褪去，眼神陰鷙得想吃人。

  梁吉嚇壞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鹿隱又是一個冷冽的眼神，奪鏡而出。鏡麵相互折射出他的身影，冰冷的眼神從四麵八方湧來，幾乎要刺穿梁吉的身體。

  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像不要錢似的，梁吉哽咽著說：“我，我不知道……”

  下一秒她似乎想到了什麽，將功折罪般的拔高了聲音，“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島，海島，他們要上島，我聽到他們說要去島上，但是什麽島，在哪裏我不知道。”

  套出了有用的消息，鏡子裏的鹿隱旋即起身，迅速撥通妹妹鹿溪的電話。

  眼見他要走，梁吉立馬喊住他：“放我出去。”

  電話已然接通，鹿隱對著電話裏說：“島上，啊鹿你查一查沈絕最近有沒有買下什麽島。”

  說罷又轉頭對著梁吉莞爾一笑，溫柔地說：“想出去啊，自己找路吧。”

  梁吉的眼睛一亮，開始四處尋找著出路，然而這個房間裏到處都是鏡子，像極了一個迷宮。

  她找了兩圈都沒有一點頭緒，鹿隱的身再次出現在鏡子裏，不再是坐著，而是站著，一隻手插在褲兜裏，笑吟吟地說：“別找了，沒路。”

  “啪”地一聲，房間裏瞬間陷入黑暗。

  鹿隱站在房門口，讓人把自己麵前的鏡子挪開，把房門帶上，留下一條細微的縫隙，微弱的光折射到鏡子裏。

  如果梁吉的心理素質可以，應該能自己找到路出來。

  鹿隱還在和鹿溪通電話，他似笑非笑地說：“啊鹿你別怕，其實我人很好的，我都沒有趕盡殺絕。”

  “……”鹿溪無語片刻，“我不怕。還有，哥哥你沒有趕盡殺絕，是因為這裏不是滄溟島。”

  鹿隱沒有否認，“你不怕，你嫂子會怕，啊鹿你別告訴她這些，會嚇到她。”

  “嗯。”鹿溪淡淡地說，“梁吉就算出來也會留下心理陰影。”

  鹿隱莞爾道：“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