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鳴起身去拿熱毛巾，正好給了風子衿一點冷靜的時間。

  毛巾擦拭過她的臉頰和眉眼時很溫柔，溫熱的水霧是上好的鎮定劑， 風鳴替妹妹把臉擦幹淨，風子衿的身子已經不抖了。

  風鳴溫柔地問她：“你說鹿隱威脅了你，他說了什麽？”

  風子衿兩手握著白色的毛巾，已經不白了，上麵染了眉毛的棕色，睫毛膏的黑色，還有口紅腮紅的顏色， 以及大片的裸色。

  上在臉色是裸色的粉底，擦到純白的毛巾上成了不幹淨的土色，像下雨天摔進泥地，弄得一身髒。

  風子衿緊緊地抓著它。

  “鹿隱，鹿隱說， 我和他的緋聞是我讓人傳出去的，讓我子衿想辦法解決，還問我要用多長時間，還說他等不了太久。”

  一想到那天鹿隱說話時的微笑，她就頭皮發麻，像是有東西從她的脊椎骨一路往上爬。

  風鳴的眉心直跳，“那就是盡快的意思，你告訴解決這件事的期限了嗎？”

  “沒，沒有。”風子衿的聲音漸弱，又小聲地啜泣起來，“明明這件事是他自己默認的，憑什麽最後要我自己解決，我能怎麽解決啊，我還是一個個上門解釋嗎？我解釋得清楚嗎？解釋不清的，我也丟不起這個臉的。”

  她把腦袋埋進了膝蓋裏，“他怎麽能這樣，怎麽能把事情都歸咎到我的身上，明明他才是裏麵最大的受益者，現在何夢回來了，他怕何夢聽到這些流言蜚語，就來威脅我，威脅我。”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握成拳頭，控訴著不公。

  “子衿，三年了，你還是不了解鹿隱。”風鳴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對於鹿隱來說，世界上的人隻分為兩種，在乎的人和可以利用的人。”

  “他在乎你的時候，他可以為你無所不能，甚至無所不用其極，你知道的。”

  風子衿的脊背一僵。

  是的，她知道的，她感受過的，鹿隱對她無微不至的好。

  風鳴看了她一眼，繼續說：“當他不在乎一個人以後，如果可以利用，他能把這個人發揮到最大的用處。就像你和他近年來傳的緋聞，有你擋在前麵，他沒有被其他女人打擾過。”

  “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就把你的作用發揮到了最大。”風鳴無奈地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該不該慶幸鹿隱把他當朋友。

  但他們哪能做單純的朋友，他們之間夾雜著利益關係，風氏集團雖然冠他的姓，但董事長是鹿溪公主，第二大股東是鹿隱，等時承舟時承越到了一定年紀，就會是他們。

  而他隻是高薪聘請的一個管理者，擁有的股份不過百分之十。

  如果管理不好，責任不止在他一人，還罪及滄溟島的風家。

  利益關係已經大於了朋友關係。

  不得不承認的是，有一層朋友不關係在，鹿隱對他還是仁至義盡，給予最好的待遇，最大的寬容。

  臥室裏的兩個人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不說話的時候靜得落針可聞，能聽到風鳴偶有的長籲短歎，後漸漸被風子衿的抽泣遮住。

  “可是，”他的一番話讓風子衿更加難以釋懷了，“他說我們是朋友，他不應該隻是利用我。”

  “子衿，”風鳴的語氣裏充滿了無奈，起身坐到了床沿，手肘抵著膝蓋，雙手十指前端交叉一點，抵在額頭，似乎糾結了很久， 才側頭看向仍舊把頭埋在膝蓋裏的妹妹，“你真的非要我把事情挑明了講嗎？”

  風子衿緩緩地抬起頭，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像被風雨無情拍打的一株百合，楚楚可憐。

  這是她常用的利器。

  男人看見楚楚可憐的女人都會激起保護欲，想做嬌弱女子的英雄夢。風子衿深諳這樣的道理。

  但是顯然這招明顯對她正直的大哥沒用。

  對視片刻，她躲閃了目光。

  “在外麵，我可以站在你這邊，我是你哥，如果不站在你這邊，你就真的孤立無援了。但是，”風鳴嚴肅地看著她，“對內，現在隻有我們兩個，就把事情講清楚。”

  風子衿覺得他好像知道很多事，瞬間大氣不敢出。

  她不想聽，沒有人願意聽到別人講述自己的黑暗。

  但是她現在不聽有什麽辦法。

  風鳴事先給她打個預防針，“我接下來說的每件事，你一定會覺得很不舒服，但是我希望你正視你自己，然後改過自新，以後不要再犯。我站在你這邊，不是因為你是妹妹就絕對會幫你，是因為我覺得我還可以把你拉回來。”

  他頓了一下，看風子衿沒有表現出極大的不情願，他很是滿意，卻也感到很意外。

  今天的子衿太反常了。

  最近一段時間她總是心不在焉，還睡不好，現在看來是被鹿隱嚇到了，但是她都閉口不談，今晚卻乖巧得很，不僅說了出來，還願意聽他說。

  要麽是今晚發生了別的大事，要麽是一直緊繃著神經，今晚終於崩潰了。

  且不管是哪種，都要借機先把她以前的所作所為挑明，讓她意識到行一開始就是她態度不端正。

  “先說說鹿隱有沒有把你當朋友的事吧，他有。”風鳴說，“他因為對你心懷愧疚，所以要補償你，一開始真的打算把你當朋友看，是你自己捅破的這層關係。”

  風子衿抬眸，不可置信地看他。

  不可能，她明明對鹿隱說的都是朋友，沒有表露過心跡。

  風鳴能看懂她的眼神，“鹿隱是誰，你瞞不住他的，別忘了給他當女伴擋桃花的事是你自己提出來的，他拒絕過你一次，說是朋友這麽做不合適，是你在堅持。”

  “那會他就看出來了，既然你不願意保持朋友的關係，他隻好利用你，送上門的工具他為什麽不用？我提醒過你，你自己說沒關係。”

  是了，是她自己的堅持。

  她一直以為自己沒有越過那條線，原來在鹿隱那裏早就越了。

  “我……”風子衿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點七年前的事吧，我藏在心裏很久了，當初說要接近鹿隱的計劃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吧。”

  風鳴的話音剛落，風子衿立馬露出驚恐的表情，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退，但後麵是一堵牆，能退到哪裏去。

  “哥，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

  風鳴平靜地看著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視線給了她太大的壓力，也就移開了，不知看向哪處。

  目光沒有聚焦，思緒飄遠了。

  “慈善晚宴上你對鹿隱動心了對不對？你是愛秦展的，但你更愛自己。你忍不住對比秦展更好的男人動心，鹿隱很優秀，對他動心的人太多了。你和大多人一樣，覺得他距離自己太遠了所以不敢肖想，但是那天他突然離你很近，你難免不會動心。”

  “從小到大，你都管不住自己，受不了約束， 所以鹿隱把你困在古堡你才會感到害怕，覺得他偏執又可怕。”

  腳尖微動，對著門口的位置，風子衿很想逃離自己。

  因為風鳴說的全對，她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了衣服，羞憤不已。